簡潔乾淨的套間病房裡,左邊是病房,右邊是家屬休息區,拿着塊溼帕子從休息室洗浴間走出來的彥琳一見她來驚了一下,喃喃的叫了她。
而躺在病牀上緊閉着雙眼的清俊少年在聽得聲音時,眉頭微蹙了一下,但他並未醒來。
他清廋高大的身子微微卷起,薄薄的牀單搭在身上,幾乎凹陷下去,顯得他的身形越發的清瘦,臉色泛着不健康的蒼白,脣角緊抿,像是隱忍着一種巨大的痛苦。
史玉鏡如遭雷劈,身子僵硬,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絲毫不能動彈。
“嫂……”
彥琳眉頭深深一皺,再要喚她一聲,岑雲世卻朝彥琳作了個“噓”的動作,攬着史玉鏡的肩頭便朝病房右邊的家屬休息室走去,只道,“去那邊說。”
岑雲世將史玉鏡安頓在沙發詢問着彥琳,“他情況怎麼樣?”
“今天開始做了測試,史荷東學長沒醒來,但目前還沒有排斥藥物的現象,馬克博士說情況具體如何,以後能不能採取這種治療方案,要再觀察一陣子。”彥琳細細的說。
“史荷東他究竟怎麼了?”史玉鏡彷彿這纔回過神來一般,全身有些不可抑制的發抖。
“上次史荷東學長從米羅記者招待會上出來追到我,他讓我回家去,正跟我說着話,突然就昏倒了,我當時也嚇壞了,好在表哥的人一直跟着,他們立下打了電話給表哥,表哥讓他們將人送去醫院,一檢查,發現學長他腦子裡那顆瘤子有情況。表哥立下就將學長直接轉院,來了這裡,讓馬克博士接手治療。”
彥琳認真的解釋給她聽,臉色有些蒼鬱,跟以前那任性刁蠻的性子很是不一樣。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是他姐姐,你憑什麼隱瞞?”史玉鏡突然回過頭,凌厲盯着岑雲世質問,聲音有些哽咽,也在顫抖。
她時常對史荷東腦子裡那顆瘤子提心吊膽,但絲毫沒料到那顆瘤子會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就這麼突然的發作了,而史荷東發病是一個月前的事,岑雲世一手操辦竟一直沒告訴她。
“不是表哥不想讓你知道,是學長他不讓說!”
彥琳一握史玉鏡的手,只覺史玉鏡手心全是冷汗,冰涼的嚇人,彥琳小臉快要皺成核桃殼,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得擔憂的喚了聲,“嫂嫂”。
“你先出去照顧史荷東。”
岑雲世揉了揉彥琳的頭,彥琳最近乖巧了很多,史荷東病倒之後,這小妮子只要一放假就往這裡鑽,即便這裡的護工都是極爲高級的,但這嬌氣的大小姐只要一到這裡,必然是親自動手照顧史荷東。
“好吧,那你們慢慢聊。”她緊抿着櫻脣出了房間,順手將門關上,唯恐擔心他們的談話驚擾了史荷東。
“四個月前,我就找人暗中診治史荷東腦子裡的瘤子,但這件事他並不打算告訴你,畢竟希望越發失望越大,他不想你擔心,所以我答應替他保密。之後我找到了美國專業研究開顱手術的馬克博士,將史荷東的病情資料給了馬克博士。”
“馬克研究之後得出的結果是能不做開顱手術就別做,史荷東腦子瘤子的位置很危險,所以馬克博士這段時間一直再尋找利用藥物治療的方法,直到一個月前,史荷東發病,我就將馬克博士直接從美國接過來,讓他專心治療史荷東。”
他默了默,握上她冰冷的手,“馬克博士做了治療方案,打算先做一個藥物測試,如果成功,史荷東接下來將會接受一系列藥物治療。他這次發病算是輕微,影響並不大,所以他肯求我暫時不要告訴你,等測試結果出來再告訴你。”
“那你現在提前告訴我又在打什麼主意?”史玉鏡靜默呆呆盯着腳尖,眸子裡蘊起一層水霧,那是對病魔的無奈和恐懼,還有對岑雲世的迷茫和質疑。
岑雲世心下狠狠一刺,很想將她抱在懷裡安慰,但他立下側過頭去沒有看她,硬着心腸,聲音極冷,“治療他的病所需的費用就算你工作一輩子不吃不喝都支付不起,我可以幫你承擔,但我不是個慈善家,凡是付出就要得到回報,你懂了嗎?”
“你就一定要這麼卑鄙的逼我?”
史玉鏡霍然擡頭,定定看着他輪廓完美而冷靜的側面,她胸脯有些起伏不定,嗓子乾澀,聲音荒涼,心中瞭然他想要的回報是什麼,他是要將她像一隻金絲雀那般養在首語新城嗎?“是,我要你!明天之前給我答案!”他起身扣起西裝釦子,毫不停留離去。
她像是呆了一般看着他英挺尊貴的背影消失,半響纔有些無力的起身緩緩走到病牀前,定定看着牀上冒着冷汗有些蒼白的清俊少年,她視線漸漸模糊,一滴淚水滑下,滴答在他青筋絡絡的手背,少年眉頭更深的皺起。
“嫂嫂?”給史荷東擦冷汗的彥琳不明所以的啞着聲音喚了她一聲。
“我出去走走,史荷東麻煩你了。”史玉鏡一抹眼角淚水,飛快消失在病房,不想在人前露出她的狼狽。
出了病房,天際已拉下黑幕,密不透風的將整座城市籠罩,儘管燈火絢爛,她卻覺得像是有一張黑暗和迷茫的網將她死死纏繞困住,連呼吸都是困難,她像是沒有魂魄的行屍一般行走在大街,任由淚水流了滿臉。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那裡,像是沒有盡頭,許是身體本能的累極,她蹲在地上,抱頭哭了起來,直到頭皮發麻。
“100塊小姐。”
頭頂傳來一聲渾厚而有磁性的聲音,隨即一張潔白帶着淡淡古龍香水的錦帕輕柔附在她臉上。
她擡頭看着眼前優雅紳士的成熟男子,知道此刻自己狼狽之極卻也無心掩飾。
“封總裁,接近我沒有用的,我不會報復岑雲世,即便我知道4年前那場綁架案是因爲岑氏間接造成,我對他也下不了手去,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好不好?”
她無力淡淡看着他,一場嚎哭將心裡的壓抑已宣泄了不少,這情緒也終於冷靜了些,但對着封以紳她也不會有臉色。
“你這個女人真是一根筋,一個男人接近一個女人,除了利用關係,就不能有點別的目的或是企圖?也許我本意就是衝着你這個人來的。”
封以紳睿智的目光閃爍着灼灼亮光,沒有一貫以來的戲謔,真摯而嚴肅。
見她一怔,他微一嘆息,蹲下身來,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放下偏見,試着接受我,也許我比岑雲世更適合你。”
見他如此認真神色,史玉鏡一怔之後,自嘲苦笑一聲,“怎麼?從不近女色的鑽石王老五封氏集團封總裁還被我這隻小麻雀的魅力給征服了?”
她自然不會拿他的話當真,自己接過錦帕擦拭着臉上的淚水,她從來就不是個等着別人伺候的嬌氣軟妹子。
“對自己這麼沒自信?”他濃黑的俊眉微一擡。
“不是不自信,而是有自知之明!美貌、才智、家境,封總裁倒是看上我哪樣?”她涼涼一笑,不是每個人都跟岑雲世一樣品味獨特眼瞎的瞧得上她。
“那岑雲世又看上了你什麼?”他問。
她又是一怔,卻見他不疾不徐撫平衣袖上皺褶,像是長輩在對晚輩解惑一般,牽脣淺笑,“是性情!”
他似有所思,握上她冰涼的手,“史玉鏡,混到我和岑雲世這個地位,難道還需要像那些想依靠聯姻減少奮鬥的小年青一樣講究個門當戶對不成?我和岑雲世一樣追求的不過是一個性情對胃口相處舒服的女人罷了。”
他大手一蓋,她手心裡多了一張薄薄的銀行卡,她蹙眉訝然的看着封以紳,在岑家小院的第一晚,她問過岑雲世爲什麼會看上她,他說了很多話,但歸根到底左不過就是封以紳這兩個字:性情!
可是封以紳這樣亦正亦邪跟迷一樣的男人,她怎會聽信了他這類似表白的話?再說她又不喜歡他,跟他這麼耗着做什麼?“封總裁既然瞭解我的性情,就該知道這張銀行卡我是不會接受的。”她將銀行卡還給他,起身準備離開。
“史玉鏡,我想要一個女人還不屑拿錢來誘惑!”
封以紳負手站立,一手攤開她乾淨素手,將銀行卡重新放在她手心,大手一握,將她的手收攏。
“這是宗澤讓我帶給你的,如果我沒猜錯這裡面應該有20萬,正好是當年你父親支助他在美國唸書的那個數,你不接受就自己還給他,我沒興趣當這中間人。”
他掀脣一笑,長腿一邁款步離去,坐上了不遠處等候着他的那輛邁巴赫,擦着程亮的黑色玻璃泛着銀光,緩緩關上,她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後視鏡。
“總裁,需不需要我給那張卡再轉些錢?”助理兼司機的小趙恭敬的看着反光鏡裡坐在後排的封以紳,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需要,多了她不會接受。”封以紳隨意翻開一個文件夾,脣角噙着一抹深沉的笑意。
“要治史荷東的病那些錢只怕連住院費都不夠,這豈不是給了岑雲世一個機會?”小趙錯愕有些不解的問。
岑雲世這一月將史玉鏡藏的深,絲毫不給外人接觸她的機會,但他雖有張良計,封總裁也是過牆梯,他有計謀,封總裁有應對方案,外人接觸不到史玉鏡,但要打聽她的相關消息對封總裁來說輕易而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