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墳包後冒出的那張面孔,吳志遠突然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就在他這一遲疑間,頭頂傳來“咔嚓”一聲,正是樹枝斷裂發出來的聲音,吳志遠擡頭一看,只見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樹上直向自己的頭頂砸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吳志遠縱身向後一躍,跳到了一米開外,那石頭“嗖”的一聲落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他的腳邊。
這石頭來得極爲古怪,吳志遠不能不生疑,他懷疑與那白衣影子有關,於是轉身向那墳包一看,那影子早已不知去向,而那墳包上放着一個白sè的物事,吳志遠走近一看,竟是自己的包袱。
如此看來,的確是那白衣影子拿走了自己的包袱,但是他爲何要引得自己四處追趕?他到底是什麼身份?還有那石頭居然從樹上掉下來,顯然有人刻意爲之,事先將石頭放置在樹枝上,目的極有可能是要砸死自己。
以那白衣影子逃竄的速度來看,他的元氣修爲絕不在自己之下,斷然不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yīn險手段。但那白衣影子的行爲極爲怪異,很有可能是故意引自己到這樹下,意圖藉助樹上的大石加害自己。思來想去,吳志遠也沒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因由。
想不明白就無需多想,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置身在這荒林墳場,需要打起十二分jīng神,吳志遠背靠在墳包旁一直熬到天矇矇亮。
旭rì東昇,發出萬丈金光,矮樹林中的霧霾在陽光的照shè下很快消散,吳志遠藉助太陽的方向辨明位置,直接朝着太陽前行,不過一會兒便穿出了矮樹林。
站在樹林的邊緣,吳志遠轉身回望,這樹林看似不大,但從外面看起來卻極爲幽深,彷彿無盡的黑洞,雖然此時晨光普照,但這樹林裡仍透着一股透入骨髓的yīn寒之氣。
雖然一夜未眠,但吳志遠此時無暇休息,到了棲霞縣城後,他在街邊小攤吃了豆腐腦,起身順着主大街向西面走去。他想起了孫仙姑的屍身還擱置在家中,於是臨時改變了主意,打算先去將孫仙姑安葬了再說。
吳志遠走進上次給董倩買童男童女的那家紙紮店,老闆一見是吳志遠,頓時雙眼一亮,急忙點頭哈腰將其讓進店裡。
“大爺,這都是剛上的新貨。”老闆諂媚的向吳志遠介紹,實際上他的年齡可以當吳志遠的大爺了。
“你這店裡有多少冥幣紙錢,我全包了。”吳志遠將屋內的冥幣掃視一眼,心想我上次買下你店裡的全部冥幣也不過幾天,你這當然是剛上的新貨。
“夠不夠?”吳志遠也沒細說,伸手入懷掏出一把大洋放到了櫃檯上。
“夠夠夠。”老闆盯着櫃檯上的大洋雙眼放光,忙不迭的回答着,轉身招呼一旁的兩個夥計去裡屋把所有的冥幣元寶等等統統搬出來。
紙錢、元寶、金山銀山、搖錢樹等等紙紮冥品裝了滿滿一推車,吳志遠又扔出一塊大洋給那老闆,讓這兩個夥計一起去送貨,老闆簡直喜出望外,連忙答應,對他來說,這一塊大洋等於外賺的。
兩個夥計中其中一個就是上次給吳志遠送貨的,因爲有了一次經歷,所以這夥計對吳志遠也不那麼陌生,一路上長短閒話也沒閒着。
“這附近的墳地在哪裡?”吳志遠出言問道。
“董宅後面的就有一片墳地。”那夥計回答。
“除了這個,還有哪裡?”吳志遠追問,緊接着補充了一句,“要風水比較好的。”
“城東三裡有片高崗,高崗下有條小河,那裡也有一片墳地,算命的都說那裡的風水好。”另一個夥計接着回答。
吳志遠點了點頭,背靠高崗,面朝河流,聽起來倒是不錯,他雖已是茅山弟子,但只入門還沒學過茅山派的風水理論,所以充其量也就算個門外漢。
“大爺,您這車財寶送到哪裡?”先前那夥計問道,做紙紮這一行就是這樣,他們自己也知道明明是紙紮的假貨,但說出口時,也要用真貨的名字來稱呼,這是對鬼神的尊重。
其實那夥計這樣問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一般買了冥幣的客人都是要送到自己親人的墳前火化,而吳志遠卻開口問附近的墳地在哪裡,顯然這一車冥幣還不知道是燒給誰,這令兩個夥計摸不着頭腦。
“先送到東邊的墳地,我先選個好墓穴。”吳志遠眼望着東方說道。
只過了半個上午的時間,三人便來到了夥計所說的那片墓地,吳志遠放眼一看,此處環境清幽,墳場背靠山丘,面朝溪水,的確是個好地方,料想孫仙姑肯定喜歡,於是在靠近溪水邊上選了一塊空地,讓兩個夥計將載有冥幣的土推車放在了那裡。
吳志遠掏出四塊大洋,分給了那兩個夥計,那兩人頓時高興地合不攏嘴,不停地道謝。
“錢不是白拿的,跟我去把棺材擡過來,入土下葬,完事我再給你們每人兩塊大洋。”吳志遠說着,率先向城裡孫仙姑家的方向走去。
兩個夥計相視片刻,覺得擡棺材雖然晦氣,但這筆買賣太值了,於是緊跟吳志遠而去。
三人來到孫仙姑的住處後,吳志遠示意夥計將正北停放的棺材擡到剛纔去過墳地。
“這老太婆死了?”先前那夥計不誤驚訝的問。
“你知道她?”吳志遠隨口問了一句。
“知道,這縣城裡哪有不知道她的,不過誰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只知道她天天坐在衚衕頭的大青石上,天寒地凍也不覺得冷。”那夥計驚訝的看着棺材說道。
“可不是,更奇怪的是從她這衚衕往西的所有人家都慢慢的搬走了,現在跟鬼城一般,這衚衕往東就什麼事兒也沒有。”另一個夥計搖頭補充道。
吳志遠聞言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向兩個夥計說了聲“搬吧”,那兩人便擡着棺材出了茅草屋。
兩人擡着一口黑漆木棺走幾步還輕鬆,走得遠了便十分吃力,再次返回城西東邊的墳地時已經到了下午,吳志遠命那兩個夥計挖好墓穴,將棺材下葬,堆好墳包,然後才付了大洋,兩個夥計千恩萬謝,推着車子正要離去,一個夥計yù言又止的問道:“大爺,這棺材……您不火化?”
“不火化。”吳志遠不經意的隨口說道,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那夥計彷彿還有話要說,但見吳志遠心意堅決,便被另一個夥計拉扯着離開了。
兩人離開之後,吳志遠點燃了那一堆紙錢,等紙錢燒得差不多了,吳志遠突然想起孫仙姑家中的那一對紙紮的童男童女忘了帶過來。那對童男童女是孫仙姑生前就準備好的,吳志遠馬上動身返回縣城,打算在天黑之前將那對紙紮人帶回來火化。
又是一個來回,吳志遠手裡拿着那對紙人,也不顧忌大街上行人投來的異樣目光,急匆匆的就向城東的墳地奔去。饒是他一路狂奔,到了墓地時,太陽也早已下山了。
吳志遠站在溪流邊,遠遠的看着孫仙姑墓地的墳包,那旁邊燒着的火堆還不時有火星閃動。他長吁了一口氣,起步向那墳包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吳志遠便收住腳步停了下來,因爲他突然看到那墳包後面突然閃過一個黑影,那黑影一閃而沒,像是一個人的脊背。
“莫非是剛纔那兩個夥計?”吳志遠心中暗自猜測,那兩個夥計極爲貪財,極有可能是見吳志遠出手如此闊綽,誤以爲這墓中的陪葬品必定不少,待吳志遠離去之後,前來盜墓。況且其中一人還詢問他是否要將棺材火化,看來真的是別有用心。
心念至此,吳志遠將紙紮人輕輕放在地上,悄聲躡腳向那墳包走去,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新月初升,光線不明,但視物並不勉強,五步之內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吳志遠接近那墳包時,果然聽到一陣挖土的聲音傳來,同時不斷有泥土被揚到了空中,他頓時怒火中燒,突然暴喝一聲:“滾出來!”
喝聲未畢,那墳包後猛然竄出一個黑影,吳志遠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從墳包後竄出的黑影並不是那兩個夥計,也並非人類的樣貌,而是一個長着有點像狗頭的怪物,只見它暴牙外露、四肢着地、滿身青綠、長尾拖地,全身沒有一根毛,外表極爲兇惡。
吳志遠根本沒有想到會出來這樣一個怪物,所以一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驚,暴退三步,那怪物雖然長相兇狠,但它看起來似乎比吳志遠還要害怕,見到吳志遠後頓時四腿蹬地向後一跳,跳了有三尺多高,還沒等吳志遠反應過來,落地之後又是一番連跳,“噔噔噔”狼狽逃竄,很快消失在夜sè中。
吳志遠半晌纔回過神來,他沒想到挖掘墳包的居然是這樣一個怪物,更沒想到那怪物好像比自己還要害怕。他轉到那怪物挖掘的位置,只見那墳包剛被挖開了一半,顯然是剛開挖不久。
吳志遠定了定神,將那一對紙紮童男童女拿到墳前點燃火化,看着跳動的火光,吳志遠突然想起先前那夥計說過的董宅裡藏着青面獠牙、滿身青綠,專門挖掘墳墓啃噬屍體的怪物的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