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馬蹄踏着浪花,沒着淺灘緩緩前行。紫陌哭累了,倒在胸口漸漸入睡。其實她已經很累了,再加上失血的緣故,更是乏力得很。
馬兒踏浪的聲音很好聽,他懷裡的溫也很不錯。恬靜的睡去,她已忘記了還未用過的夜點。
“小拾,睡着了嗎?咱們快到了,你一定餓了吧!”他輕柔的喚着懷中如月光般寧靜的她,享受着被她依賴的感覺。
然而她的眼角卻滲出了晶瑩的淚水,緩緩劃過了臉頰,順着她如同白玉的肌膚,流入了衣領。頸上被鐵鏈磨出的痕跡,讓他感覺無比的心疼。
深深吸了口潮溼的空氣,他擡起手來,輕輕拭去了她臉上殘留的淚水。那是遊無法歸家而破碎的心靈,那是她對於家中溫暖的渴望。那一刻,他對着月光默默地發誓,將用自己的一生來寵愛她。
“小拾!醒醒啊!別睡了,都睡了一整天,你還沒睡夠嗎?快起來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他得意地笑着,輕輕拍着她的臉,忽然低下頭去深吻着她的脣。
“唔!”她哼了一聲,緩緩睜開了哭紅的眼睛,掙扎一下,卻無法逃開他的臂膀。畢竟長大了,再也不是從前那麼容易對付的小孩。許久,他終於擡起了頭,嘴角一抹輕笑,透着淡淡地得意,“我以爲你不會醒了!”
“是嗎?你這無賴!”她微嗔着,縱身躍下馬背,一絲微風卻讓她感覺有些寒冷。“啊啾!”她打了個噴嚏,這才意識到他的懷抱竟是如此溫暖。
他也跳下馬來,用雙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在她耳邊輕言:“跟我走,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你很煩知道嗎?未成年的小,就着別人玩兒花樣!”
“那你成年了?在你心裡,要到何時我纔算成年?”他反問着,調整着她的方向,用身體緊貼着她,帶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去,“不許偷看哦!要不然我就打你的小屁屁。”
“色狼!你到底要把我帶到哪兒去?”她心跳不已,突然感覺他是那麼的“危險”。
“把‘色’字去掉,我再也不許你叫我色狼。你是我的娘,難道還不許我碰?”他甜蜜的笑着,忽然想起傍晚那尷尬的事兒,只覺一種本能正在漸漸的甦醒。
“無賴!不許再提那事兒,雖然我接了你的聖旨,但咱們還未行禮,還不是……”
他已然緩緩放開了手,月光下,一艘不大,卻盛滿了鮮花的龍舟赫然映入了她的眼簾。岸邊,幾名小廝還在忙碌着,似乎還有花兒未能全部放入艙裡。
“哇!”紫陌驚呆了,呆愣地望着眼前的花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喜歡嗎?都說了別跑那麼快,看這花兒都沒裝完,還不知這酒菜有沒有準備好,咱們過去吧!”
“嗯!”紫陌用力點了點頭,心中的不悅一掃而光,幸福的笑容偷偷洋溢在了臉上。這小真是長大了,懂得用鮮花來討好女孩了。
偎依着他漸漸前行。小廝們見二人到來,全都扔下了手中的活兒,跪倒了一地,“千歲,千千歲!”
“嘿嘿!”他笑了起來,一把攬住紫陌,指着她道:“這傢伙可是真的能活過千歲哦!還不快向她問安?”
小廝們一怔,齊齊喝道:“妃千歲……”
“別叫!我不是王八,誰是王八誰心裡清楚!”
“……”那滿頭的黑線,真是快被她氣死了,“你若敢讓我做王八,我鎖你一輩!”
“你敢!”紫陌瞪大了雙眼,狠狠地“仇視”着他,卻見他卻狡黠一笑,猛然將她抱了起來,幾步縱上龍舟,將她扔進了艙裡。
“啊!!!打劫!”她驚呼着,他卻忽然拿起船蒿,將船撐離了岸邊。
“殿下!”衆小廝急了,因爲此刻舟裡沒有一人陪護。
“你們回去吧!明日午後到宮門領賞。”他高喝一聲,用力撐了幾下,隨着一陣風起,龍舟開始慢慢飄向了洱海的深處。
扔下蒿稈,他喜滋滋地轉過身來,卻見她已坐在艙中,大塊朵頤地吃起了他準備好的飯菜。
“喂!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好不好?這吃相……啊唷!”眼前的她,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或許是因爲餓了吧!她竟雙手抓着一隻烤雞腿,拼命地的塞入口中,還不忘扭過頭來對着他一臉的壞笑,嘟囔着:“喂,無賴小!算你還有點兒良心。我救你一命,你請我吃大餐,還用這麼好的花船帶我出海賞月,我現在感覺心裡舒服好多了,謝謝你哦!”
“賞月?”他眉頭一挑,狡黠的笑容再次浮了起來,“好呀!不過漢人賞月都要把酒言歡,咱們白蠻更不能少了這酒吧!你若真要謝我,那你就把酒上那壺酒也喝了!”
“酒?”她眨巴着眼睛,驚詫地望着他,表情瞬息萬變,“你知道我沾酒就醉的啊?!”
“醉了好啊!這兒只有你我,若你醉了,我正好讓你侍寢。”他嬉笑着走進了船艙,卻差點兒被她一雞骨扔中,“臭貓!你竟敢扔我,你信不信我此刻便要了你!”
她怔住了,突然想起傍晚時的那場經歷,只覺臉上一陣火熱,“迦、迦異!這事兒不要開玩笑了好嗎?如今你大病初癒,我無法回家告慰父母,再者我這傷——”她說着,緩緩拉起了衣袖,只見那纏着紗布的手腕上已然映着一抹紅霞。
“怎麼會這樣?!”他驚訝地奔了過去,接着她的手,心疼不已,“你怎麼不早說呢?何時裂開的?一定很疼吧!”
“不疼!”她淡淡一笑,用另一隻手輕輕撫過他的臉,“呆要能救你,別說是我的血,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願意去交換!”
“傻貓!”他緊鎖眉頭,俯身輕吻着她的傷口,“若是沒了你,我也不會獨活的!”
“不要啊!”她心疼了,“以後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你是南詔的,是未來的王者,是——”她苦澀一笑,“我的上元皇帝!”
“哈哈!”他大笑一聲,站起身來,掏出了她曾爲他擦臉的那塊錦帕,咬破手指蘸血疾書。
“你幹什麼呀!”紫陌急了,掏出懷中的錦帕,卻與他手中的一模一樣。但見他寫道:“元!南國大詔上元皇帝令。今欲封洱海龍女紫陌爲妃,特賜國姓於洱海水族,以此旨告慰。大蒙二年,月十五。帝立!”
紫陌一愣,他卻猛然將那血書扔進了海中,不等她回過神,他已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笑嘻嘻地說道:“怎麼樣?這樣可以放心了吧!看到你哭,我心都碎了,罰酒杯,不許不喝!”
紫陌輕輕推開了他,望着那張漸漸沉入水中的“聖旨”,盡中無比惆悵,原來洱海龍族的蒙氏竟是與自己有關,而那南詔皇帝竟然會是他!
“喝了吧!這酒是我專門爲你所釀,就算給個面,若醉了我揹你回去。”他說着,端着一杯如蜜*汁般的液體呈在了她的面前,“我白蠻的妃哪能不會喝酒呢?以後若有國宴,那可如何是好?”
回過神來,紫陌皺起了眉頭,看着他那認真相,並不像是一時的衝動。擡起手來,她猶豫了下,看了看他,終於接了過來,閉着眼睛一飲而盡。天哪!這哪是酒呀!完全是蜜*汁,卻不是蜜*汁,因爲帶着淡淡的酒氣,甜而不膩,入口潤滑,香氣直浸心肺,沒有一點烈酒那灼燒的感覺。
驚詫地握着空杯,她並沒倒下,臉上卻泛起了緋紅,“這也是酒?”
他笑了笑,拉着她進了船艙,與她相對而坐,再爲她斟滿了杯,卻不再催促,反而夾了塊雞肉放在了她面前的盤中,“當然是酒了,所以要多吃點兒東西,空腹喝酒會醉的!”
“那你也吃呀!瘦得跟猴兒似的,哪有一點兒的模樣!”她提起筷來,將另一隻雞腿夾到了他的盤中,“吃呀!我看着你吃。若有相機就好了,我把你現在的樣拍下來,等老了以後再拿給你看。”
“老了?”他淡淡苦笑,“我老了,你又不會老。將來你會等我到下輩嗎?”
“會吧!”她同樣苦笑,輕輕吟誦起李賀的詩來。
“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馬嘶曉無跡。
畫欄桂樹懸秋香,十六宮土花碧。
魏官牽車指千里,東關酸風射眸。
空將漢月出宮門,憶君清淚如鉛水。
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攜盤獨出月荒涼,渭城已遠波聲小。”
剛吃了一口,他忽然停下,皺着眉地望着她,“你說的是什麼呀?天若有情天亦老?這麼說,你也會老了,那下一世……”
“我認識你的下一世呀?他叫易迦南,是南海龍王的五。也正是因爲他,我纔回到這兒來,或許我的使命就是要原諒你,讓你得以迴歸南海。我也曾夢到過我們的前世,那時我腳蓮花過南海上空,見水中有一小龍遨遊,感覺很可愛,就對着他笑了笑。可誰知他忽然化作一少年,硬擋住了我的去,說着不着邊的話,向着我猛撲過來,每次都把我嚇醒了。”
“啪”一聲,他送到嘴邊的肉塊落回了盤中,臉上泛起了濃濃地愧意,“對……對不起!”
“你知道錯了嗎?那就罰你把這一整隻雞的吃下去!”
“半隻行不行?我若全吃了,你吃什麼呀!”
“我是貓,當然是吃魚了!還有你這酒,怎麼我喝了一點事兒都沒有,你看!我都不倒哦!嘻嘻!”
他笑好了,將整尾魚都放在了她的面前,“乖貓兒,不倒難道不好嗎?這可是我專門爲你訂製的雕梅蜜酒。這魚也是用雕梅煮的,你快吃吃看,喜不喜歡這味道。不過千萬別倒下哦!若倒了,我可不會對你客氣囉!嘿嘿!”
“大色狼!”她微嗔,原本就緋紅的臉頰,此刻更紅了。低頭嚐了一口,只覺這魚中果然也有那酒的味道,淡淡的梅香,混着蜜酒的甜美,果然是美味中的口。
望着着她大口地吃着佳餚,他心中卻暗自竊喜:這菜裡全都加過酒,你還能不倒!笨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