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人心比天大,則極易生出天地爲囚牢之感。小六認爲此地爲囚牢,可於芸芸衆生來講,彼處又何嘗不是囚牢!甚至人的身體也像是精神的桎梏,從生走向死,最終也沒誰能脫得這個囚牢。
天上呢?
方無邪仰首望天,如果真的有仙界,那裡又如何呢?
他想不明白這些玄而又玄的問題,又偏偏想要去想,覺得頭暈腦脹,不自覺的竟然讓眉心白光閃動起來,這才清醒過來。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想自己多虧不是研究哲學的,否則保不齊會像那些因思慮人生意義而瘋狂的學者們,走向自殺的道路。
他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問道:“你姓盧,叫什麼名字呢?”
小六一本正經道:“我姓盧名石,還不及二十,是以無字。”
方無邪一愣,他問對方的名字,只是當今社會習慣性問法,沒想到小六回答得又是名、又是字的,不由奇道:“你讀過書?”
小六搖搖頭,又點頭道:“我父親曾教過我一些,可過去這麼多年,我記不得太多了。”
方無邪沒想到小六竟然還讀過書,讀過書的人,在這方世界裡簡直是天方夜譚一樣的存在。讀書能養膽,也怪不得他小小年紀,竟能做出叛出聖地、跟着自己拼死逃離的決定。只是方無邪不敢告訴盧石真實情況,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逃出這個囚牢。
方無邪心虛的笑了笑:“我有個朋友叫小七,他六哥叫小六,所以我還是別叫你小六了,總覺的有些彆扭。我叫你小石頭吧,堅強硬朗,永不言敗。”
盧石咧嘴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像他這樣的人,有名字已經是奢望了,叫什麼還不是一樣。而且小石頭這個名字很好,模糊的記憶中,母親當年就是這樣叫他的。
二人在石林中走了一會,方無邪忽然見前方不遠處隱約有一間房子,忙拉住了盧石:“前面怎麼有一間草房?”
盧石笑道:“沒事兒,草房已經在這三四年了,據說開始的時候,逍遙子在這一坐就是數十天,可最近兩年他不來了,也就再無人來此。”
盧石邊走邊道:“咱們恰好來此,我帶你去看看。這草房可不是普通的草房,也不知是何人所建,這麼多年過去了,經風經雨,不只不損不漏,屋內竟然還是纖塵不染。”
方無邪雖然從小四處流浪,但終歸是趕上了社會好時候,見識過的草房也僅有一間,那就是雲山古蹟神秘空間中的那個茅草屋,在那個屋子裡,他和那個神秘人有過非常另類的“接觸”,還獲得了戴在右手上摘不下去的玉扳指。此地茅草屋存在三四年,論起時間,和那個人似乎也能對上。
想到此處,方無邪不由下意識的摩梭玉抉,有些期待在這方天地存在的神秘茅草屋裡,能否再次見到那個人存在的信息。
走得近了,看到這個茅草屋的樣子,方無邪的雙目神光湛湛,心跳禁不住更快的跳了起來。
這個茅草屋,竟然跟雲山古蹟神秘空間的茅草屋一模一樣,甚至他能透過木製窗櫺,看到裡面簡單的陳設,也是那樣的眼熟。
他快走兩步,先盧石一步進入了茅草屋內。
果然,木牀、牀頭櫃,擺設的方位都和當初方無邪所見的木屋一模一樣。只是這次來此,牀上少了一個盤膝而坐的男子,窗臺上沒有了那株小樹。
盧石很聰敏,他見方無邪愣在當場,低聲問道:“方大哥,你難道來過這裡嗎?”
“我曾去過和這一樣的茅草屋。”方無邪走上前去,鬼使神差的盤膝坐在了牀上,深吸兩口氣,竟然很快的入定了。
盧石撓着腦袋,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帶方大哥來此,是正確還是錯誤。他悄悄退出了茅草屋,爬到一個高高的石頭上竭力朝遠處張望,又側耳細聽,覺得瑤池聖地的人應該沒有追來,心下稍稍安定了些。但方大哥一刻不出來,他一刻不敢鬆懈,便待在石頭上沒有下來,隨時警戒以防敵人追來。
雲霧漸漸濃密起來,可見距離越來越近,到了最後,連近在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了,彷彿一片濃重的雲層壓了下來一般。
盧石的衣服本來已經有些幹了,此時再次濡溼,像是掉到水裡一般。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樣的濃霧,別說他在石頭上,就是在天上警戒也沒有任何用處了,便從石頭上爬了下去,又跑到茅草屋門口警戒。
奇怪的是茅草屋附近雖然也有濃霧,卻並不潮溼,還有些乾爽的感覺。小石頭探頭瞅了瞅方無邪,見他入定正深,連呼吸也是若有若無,索性把衣服脫了下來,弄了個棍子掛起來,沒過多久就徹底晾乾了,不由看着濃霧,嘖嘖稱奇。
濃霧久久不散,竟又傳來大風吹過的聲音,盧石側耳細聽,大風呼嘯下,還有潮起潮落、巨浪洶涌的聲音。他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看樣子外面起了風暴,可這裡卻是風平浪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盧石想不明白,作爲他的好朋友,三兒一樣想不明白。
在三兒的計劃裡,他“被人打中後腦”,致使囚犯逃跑,其他情況一概不知。即便大師兄責罰,也最多增加些勞役,該沒有被發現的道理呀!
可他從昏迷中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的綁在了水晶宮前面廣場的石柱上。開始的時候,周圍還沒有人圍觀,只有大師兄一人,笑着詢問他:方蘇是怎麼逃跑的,跑去了哪裡?
三兒想不明白這事兒,當然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大師兄也不廢話,拿出方無邪那把殺豬刀,一刀就斬掉了三兒左手的小拇指,笑着說:“我問一次,你答一次。若是十根手指都斬掉了,你還是不知道,咱們就從腳趾開始。”
三兒心裡怕極了,真的想開口說出真相,可想到朋友小六,又把所有的恐懼吞回到了肚子裡。他求饒道:“大師兄,我真的不知道呀,求您繞了我吧。”
大師兄拿刀背抽了他一嘴巴子,笑道:“我還沒問呢,你答什麼?”
三兒嘴角被抽出了血,忙不迭的點頭,眼神裡都是恐懼之色。
“好,我開始問了。方蘇到底藏在……”
“大師兄,我真的不知道。”三兒已經哭成了淚人。
“啪!”
殺豬刀斬斷無名指,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指頭掉到地上時發出啪的一聲。
三兒原本就失血過多,此時連斷兩指,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下滴答,雙眼焦距漸失,竟然暈了過去。
“沒用的廢物。”大師兄叫人取來一盆水,兜頭澆在三兒頭上,又把他弄醒,再次笑問同樣的問題。
三兒不敢回答,又不能不回答,他嚇得竭力縮手,可繩子綁得結實,又哪裡縮得回去。
大師兄用刀劍挑起三兒縮回的手,笑道:“還不知道嗎?”
“大師兄,我是真的不知道呀。求你了……求你……”三兒渾身顫抖,不住求饒。
“不知道?那就怪不得我了。”大師兄剛要斬斷三兒的中指,忽然一陣大風平地而起,吹的他睜不開眼睛。
待大師兄虛塵重新睜開雙眼,只見頭頂烏雲密佈,幾乎遮蔽了整個瑤池聖地。他想不明白這些雲從哪而來,心下猜想,莫不是那個方蘇根本就沒有離開水晶宮,此時正在開啓登天路,正要破空而去?
想到此處,虛塵顧不得審問三兒了,匆匆跑回水晶宮內,一方面派人重新搜尋水晶宮,他則跑去師尊那裡,和師尊商議去了。
方蘇此時已在數十里之外了,虛塵的人又哪裡能在水晶宮搜到。帶着疑惑,虛塵再次回到廣場上,要重審三兒。
這一次,有上百甲士跟在虛塵身後,連掌教逍遙子也站在水晶宮門口,遙遙觀望。
虛塵也懶得一點一點逼問了,他哼道:“斬掉一根手指,還有九根,這效果太慢,我懶得等了。我會在你頭頂割開一個口子,然後一點一點將頭皮剝下來,然後是臉皮、脖子、前胸……”
虛塵邊說邊做,手中殺豬刀揮舞幾下,將三兒的長髮全部剃光,殺豬刀在手上一旋轉,就在腦門和後腦之間割開了一道口子。
“我會剝的很小心,全身的皮剝下來後,你還不會死……”
虛塵的動作很慢,三兒心中的驚恐已經無可復加,他想到自己渾身的皮都被剝掉,風一吹,裡面的嫩肉會不會如同被千萬根針同時刺上。他想大喊求饒,告訴大師兄,他什麼都肯說了。
可是話到嘴邊,他然記起小六臨走時,他親口告訴這個朋友要好好活着。如今若是從自己口中出賣了朋友,那自己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剝吧!老子早就見過你剝皮,雖然會很疼,但活不了一炷香!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好漢!
三兒開始的時候還在求饒,可虛塵開始剝皮後,他便咬着牙徹底不說話了。
虛塵剝人皮的技術很高,他也很愛剝人皮,當一件人皮被他完整的剝下來後,宛如一件藝術品在他手裡完成,那種成就感,比習武進階好要舒爽。
這是他此生最大的愛好,被這封閉的空間、扭曲的制度,影響得變了態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