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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當王美姿發現了黃天崗頻頻進出張怡然的家門時,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這把鑰匙。她知道,當她用這把鑰匙開啓了這扇房門,呈現在她眼前的肯定將是一番觸目驚心的景象。她想回避它,但是,現實不容她去迴避,她必須勇敢面對。

相貌平平的女人往往聰明伶俐,才智過人,就像黃天崗的妻子王美姿。王美姿在張怡然的遊說下與黃天崗不計前嫌,重歸於好,不能不說是在順水推舟,逢場作戲。張怡然爲了說服王美姿,曾不遺餘力地讚美了黃天崗一番,他事業有成了,感情專一了,諸如此類,似乎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張怡然的讚不絕口是誇大其詞的,不足爲信,這是因爲,在這個世界上,完美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但是,王美姿卻從張怡然言過其實的讚美裡察覺到了蛛絲馬跡。她發現,張怡然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就像在誇耀自己的丈夫。張怡然喧賓奪主式的言行屬於情不自禁,所以就十分真實,並深深地打動了王美姿。這個時候的王美姿才突然發現,她生在福中不知福,黃天崗已經是個不可小視的人物了。同時,她也看到,張怡然對黃天崗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大學時代的不屑一顧到現在的倍加欣賞,情有獨鍾。男人沒個好東西,難道他們……王美姿不敢往下想了,匆促地答應她會與黃天崗和好如初,送走了慷慨陳詞的張怡然。

在某種程度上,黃天崗就是王美姿手中的一隻飄浮不定的風箏,他能飛多高多遠,是扶搖直上還是一落千丈,然後又在什麼時候回到起點,都不是他能決定的,均取決於王美姿。不動聲色的王美姿開始注意起黃天崗的一舉一動來,她發現他的眼睛不再敢與她對視,有時候不經意間碰到一起,他也會馬上躲開,一副做賊心虛的神情。而且,王美姿還從黃天崗身上聞到了一股異味,確切地說,是法國香水的味道。她覺得這種香味刺鼻難忍,就像狐狸身上發出的氣息。現在,王美姿已經把張怡然當作狐狸精來看待了,直覺告訴她,黃天崗一定與張怡然狼狽爲奸了。於是,她成了黃天崗甩不掉的尾巴,她相信,她一定會人贓俱獲,凱旋而歸。事情按照王美姿的預想向前發展着,這天,當黃天崗敲開張怡然的房門一閃而入的時候,卻把尾巴留在了外面。這是一條不能安分的尾巴,當然,任何一條尾巴在這個時候都不會無動於衷,安之若素,王美姿也不能例外。跟到張怡然的家門口,王美姿竟然下意識地掏出了口袋裡的鑰匙,欲開鎖進門,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馬上,她清醒過來,她不是回家,是來捉姦的。於是,她的心臟開始狂跳不已,手腳也變得冰涼,現在的王美姿已經不能不動聲色了,她怒不可遏地擡起腳來欲破門而入。也就在這個時候,樓道里傳來了零亂的腳步聲,一對年青的情侶說笑着走上來,王美姿的右腳不情願地放下去,長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向樓下走去。

來到樓下,擡頭看着張怡然家緊閉的窗戶,王美姿突然意識到,蠻攻是打草驚蛇,徒勞無功,她必須智取,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捉姦在牀,讓他們有口難辯,繳槍投降,而那把丟而復拾的鑰匙爲這一切提供了絕好的條件。於是,王美姿坐上的士,飛也似回到家中,從抽屜裡找到了盛有鑰匙的煙盒,然後再次出現在張怡然的家門前。這些廢棄的鑰匙一共有十多把,大小不一,王美姿能準確無誤地將張怡然家的鑰匙一次性挑選出來,純粹是一種感覺。她把鑰匙伸向鎖眼,卻在即將接觸到鎖眼的時候突然停下來。王美姿舉起這把鑰匙,就像外科醫生在手術檯前舉起了手術刀,她衝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驀地**鎖眼,快速轉動,側身用肩膀撞開了房門。王美姿撲進門廳的時候差點摔倒在地,她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腳跟,同時將目光投向了臥室。

一切就在剎那間暴露無遺,真相大白了。

坦白地講,王美姿絕沒有想到自己的情緒會在突然間失控,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與張怡然廝打起來。這幅不堪入目的場景已經在她的腦海中預演過多次,她具備了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本來想,人贓俱獲後就扭身撤退,或許還會衝他們淡然一笑,而怎樣面對他們的婚姻她還沒有認真去想,好像她煞費苦心地跟蹤黃天崗就是爲了證明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一樣。但是,令王美姿感到意外的是,這幅場景是那麼超凡脫俗,張怡然竟然騎在黃天崗的身上,而且還在策馬揚鞭,盛氣凌人。

王美姿首先感到的一種心理失衡,結婚這麼多年來,她和黃天崗都是以傳統的方式過着夫妻生活,還從來沒有這樣標新立異,別出心裁過。王美姿清楚地記得,幾年前一個溫馨的晚上,她曾突發奇想,冷不防將黃天崗從自己的身上推下來,順勢騎在了自己的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