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上前一拱手,稚嫩的聲音響起,“承蒙前輩誇獎。”
柳先生笑了笑,他高聲喊道,“上好茶!”
青衣小廝端上來一套青玉雕花茶具,一白衣女子跪在席榻上分茶,茶香嫋嫋,芊芊素手手持青玉茶杯將茶水倒入玉壺中,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請!”柳書生一手執起衣袖,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連滄月執起玉盞放在鼻息間,輕輕嗅了嗅,茶香嫋嫋,清遠怡人,飲了一口,肺腑間充斥着一股甘甜的清香,“果然是好茶。”
放下茶盞,連滄月面帶微笑,眼眸中氤氳了茶的霧氣,流動着清冽的光華,“柳前輩,我就開門見山吧。如今暴雪肆虐,城中餓殍遍地,哀鴻遍野,難道前輩就沒有一絲的動容?”
柳書生面色一沉,嘆息道,“我並非是冷硬之人,只是府衙尚且閉門謝客,更別說我們這些尋常百姓了,況且城中多有暴民,丟些財貨也就罷了,丟了命可就不值當的了。”他頓了頓說道,“城中的富戶多是有心無力,也只能像我一般躲在深山老林之中。”
“可是總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連滄月爲柳書生添上杯盞。
柳書生面色凝重,“皇后若是想勸我出山,那柳某也就只能閉門謝客了。”
連滄月微微一笑,面色平靜,“我今天既然來勸說柳前輩,必然是有了萬全之策。”她看到柳書生似是要起身謝客,連忙說道,“前輩不妨耐下性子聽一聽,畢竟流芳百世的英雄誰都想做,不是麼?”
柳書生重新坐下來,不耐的說道,“我只給你一盞茶的功夫。”
連滄月勾脣一笑,“一盞茶足矣。”
連滄月將隨身攜帶的地圖在柳書生的面前展開,“先生請看,柳州與郴州都有朝廷的兵力駐守,並且距離三城較近,只需半日的功夫便可從營地趕來。今日回去,我就會將兵力調遣過來,一來保護城中肯接濟災
民的仁德殷實之家的安全,二來防止災民暴動。”
連滄月滿意的看到了柳書生額頭皺紋的舒展,她繼續說道,“先生也是讀書人,定然也有心懷天下的抱負,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好,不過我還有一事相求。”柳書生的眼眸中閃動着精光,“希望今年能成爲宮中貢品的,有我的軟煙紗,青緞葛。”
畢竟是商人,當然以利當先。
連滄月微微一笑,“先生如此高風亮節,想必手下的綢緞品相也不俗,內廷司自會考慮。”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斷然的拒絕,留下回旋的餘地讓柳書生忖度。
“好,我已經將所有的糧食藏入莊子中,明日皇后只需帶着兵馬來即可。”柳書生舉起茶盞做了個請的動作。
清茶入喉,清香四溢,連滄月對着柳書生一拜,“多謝先生成全。”只要柳書生答應了她的請求,城中那些殷實之家定然會隨之響應,到時候便會紛紛傾囊而助,支撐兩日便不在話下。
御階看到連滄月面帶淺笑的走下來,便知道此事成了,他的心中越發的複雜,整顆心忍不住想要靠近她,越是靠近越想了解的更多,越是會被她吸引。
“難怪皇兄會頂住千重的壓力娶你。”御階手持繮繩,眼眸穿過飄雪看向城中的燭火,似是無限的惆悵。
“過獎了,遇上他纔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連滄月淡然的答道。
經過山路的顛簸,豆豆已經在連滄月的懷中入睡了,連滄月不得不一手牽着繮繩,一手摟住豆豆。
到了府衙的時候,連滄月摟住豆豆的手已經僵硬了。
御階翻身下馬,將手伸向連滄月,眼眸中閃動着光亮,如同微弱的燭火,“把豆豆給我吧。”
“好,多謝。”連滄月將豆豆小心翼翼的遞給他。
御階穩穩的抱着豆豆香軟的身子,他回頭道,“不用這般客氣,我與太子既是君臣,也是叔
侄,於情於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百雪紛紛灑灑的飄散在蒼穹間,連滄月透過這層白色的織網看向御階的背影,心中暗歎,但願他能懸崖勒馬。
御階將豆豆放在柔軟的牀上,連滄月爲豆豆輕輕的蓋上了被子,她溫柔的撫摸着豆豆的面頰,一路走來,豆豆的成長讓她驚喜,今天若不是豆豆,她恐怕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柳書生。
燭火中,御階一怔不怔的看着連滄月,絕美的容顏恍惚在朦朧的輕紗中,溼漉漉的墨發蜿蜒在細白的脖頸形成一種極致的誘惑,眼眸中溫柔的水光,讓人的心忍不住柔和下來,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想只要能得到這樣的女人,就是讓他放下天下,他也甘心情願。
恍惚後,他瞬間將眼眸中的柔情退卻,他轉身要走的時候,連滄月忽然叫住了他,“御統領,恐怕還要麻煩你去柳州和郴州跑一趟了。”
連滄月將自己心中的想法擺明,然後將令牌遞給了他,看到御階眼眸中的猶豫之色,她便掀起濃密的羽扇,沉聲問道,“怎麼,御將軍可有爲難之處?”
他走了,她可怎麼辦,如今災民越來越多,若是引起暴動,以她一己之力,如何能抵得住這千萬憤怒的災民?
只是這些話本不是他該說,該想的。
良久,御階壓抑住心頭的擔憂雙手將令牌接過來,“臣定然不辱使命。”
“辛苦你了。”連滄月收斂臉上的冷漠,露出一絲疏離而淡然的微笑。
御階領命而去,連滄月卻久久不能入睡,心裡滿是擔憂,畢竟御階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若是此時他拿着令牌舉兵謀反,將北部三城圍困,那朝廷的救災糧就會經過郴州和柳州的時候被截獲,到時候自己必然深陷漩渦之中,內有災民的怨聲鼎沸,外有御階的咄咄逼人,自己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她現在能做的只有賭,賭御階的惻隱之心。只能等,等待救命災糧的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