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水落石出【上】

儘管傑克對昨晚夢魘般的6小時仍然心有餘悸,但是他的理智卻提醒着他不能在監控室那舒適的真皮辦公椅上停留過長的時間。

因爲,他確信自己安置在左胸口袋上的微型攝像頭已經完整地將昨晚發生在弗萊迪餐廳的一切給記錄了下來。

他急急忙忙地跑回家中,連鞋子都來不及脫掉,便慌慌張張地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書房。

“好了!接下來讓我們來瞧瞧你都錄下了什麼有用的東西!”傑克一邊將微型攝像頭與電腦連接起來,一邊興奮地喃喃自語道。

“啊!!!”

“哇!!!”

“呀!!!”

“……”剛看了不到一半的錄像,傑克便陷入了無盡的無語和鬱悶中。

因爲,單從錄像中的畫面來看,他只看到了一件事——一個半夜不睡覺的瘋子跑到一家關了門的餐廳中,揮舞着手電筒,還莫名其妙地尖叫了一整晚。

“我的天啊……”傑克用雙手使勁地抓撓着快要崩潰的大腦,他想要在如同亂麻的思路中得到答案,但他卻完全抓不住正確的思路。那種心亂如麻的感覺讓他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經一度被高一的數理化所支配的恐懼!

傑克氣餒地將連接在電腦上的微型攝像頭拔下來,手一揚,便將微型攝像頭一把扔到了身後的牀上。他順勢將雙手“啪”的一聲耷拉在了椅子扶手的兩側。

傑克感覺剛纔自己垂下手臂時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但他頭往椅背上一靠,整個人便被包裹進了質地柔軟的椅子之中。

“指令確認!即將移動至目的地——客廳!”就在傑克準備閉上眼睛好好地躺在椅子裡睡一覺時,電腦確認指令的聲音便傳進了他的耳朵。

“哎!什麼?”還沒等傑克反應過來,他身下的椅子便忽然自動向後退去。這下,可移動轉椅便像倒垃圾一樣將傑克扔出了自己柔軟舒適的懷抱。

“該死!就連你也要嘲笑我居然會愚蠢到去調查這個線索關係混亂的案子是吧?!”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的傑克氣急敗壞地指着正朝着客廳方向移動的轉椅。望了望自顧自遠去的轉椅,傑克無可奈何地放下了因爲情緒激動而顫抖不已的手。

“哎!”他一邊微微嘆了口氣,一邊拍拍褲子上的灰,準備站起來,“我怎麼跟一個椅子生氣起來了。”想到這裡,他一邊自嘲地笑了笑,一邊回想着罵椅子的話。

“等等!”正扶着桌檐站起來的傑克忽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滿臉驚喜地定住了。

“‘關係!天啊!我居然把這種查案方法給忘了!”傑克興奮得眉開眼笑地說道。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是處於半蹲的狀態。

不過他現在已經沒閒工夫管剛纔的尷尬了【反正又沒其他人看到】,他立即動身起來,將書桌、牆壁上的東西一件不剩地通通挪開。接着,他又將幾張照片和一堆彩色的小紙條拿出來,分門別類地擺在桌上,並在牆上貼上了一張巨大的白紙。做完這些之後,他微笑着搓了搓手,開始整理出整個案件的關係圖。

“一定有什麼東西想要告訴我關於這個案子的信息!”傑克一邊在心裡默唸道,一邊在6張紙條上寫出了“小丑”,“彈簧兔”,“雞”,“熊”,“兔”,“狐狸”的字跡。

接着,他又將吉姆,紫衣人和5個遇害的孩子的照片貼在牆上的大紙上。“根據昨晚的幻影,我假設……”。傑克想到這裡,望着漢姆的照片頓了頓,但僅僅只過了幾秒鐘,傑克便在使勁的搖頭之後接着想道“假設漢姆就是殺害5個小孩的兇手,那麼安全屋大門上的那一道裂痕便是他用來掩飾身份的手段,因爲只有他和泰勒纔有那個房間的鑰匙!”

傑克一邊小聲說道,一邊將紫衣人和5個小孩的照片用紅線連接了起來“而漢姆在殺人後爲了掩藏屍體,所以將4具屍體放進了四個機器人身體中……”,想到這裡,傑克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不對!這樣明顯是會被發現的,所以……”,傑克忽地眼前一亮,他“啪!”地一聲,打了個漂亮的響指,“他是想故意讓警察發現屍體!可是,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並且第五具屍體還在餐廳裡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發現思路又進入了死衚衕,傑克才亮起的雙眼又黯淡了下去。他趕緊拿出了個筆記本,將疑問有條不紊地全部寫了下來。

疑問整理完後,他又將寫有機器人名字的紙條貼在了紙的另一角。

“小丑是第一個引導我去安全屋的幻象,並且它給5具屍體的幻象套上了動物機器人頭套,所以,這就是要告訴我屍體被存放的位置。”傑克一邊將代表着四個機器人的紙條和四個屍體已被發現的孩子用紅筆連接起來。

“那麼,根據小丑的幻象,最後一個孩子的屍體就被藏在——金熊皮套中!”傑克說着,又添上了一個寫着“金熊”的紙條。

“而關於彈簧兔,”傑克將手中的紅筆轉了一圈,接着提筆在筆記本上寫道“彈簧兔的特點:速度很快,大概是正常人類的5,6倍,並且有聽力,夜視能力,智力。尤其是聽力最爲敏感。”他又將筆在空中轉了幾圈,繼續寫道“彈簧兔的弱點:容易被聲音所吸引,活動時間大致爲凌晨12點至早上6點。”

“好了!最後一點!”傑克興奮地合上筆記本“如果真的是有什麼東西想借那些幻象告訴我什麼的話,那麼今晚一定也有!”

與此同時,由於在弗萊迪餐廳所發生的“夜班保安值班時被Scott動物機器人攻擊致死”的消息在前幾日不慎走漏了風聲,許許多多反人工智能研發主義的民衆組織紛紛走上街頭遊行抗議,幷包圍K市各個區域的Scott公司,聲稱要爲傑瑞米和那些因爲人工智能技術的開發而丟掉工作的人們討回公道,這也使得在人工智能技術領域德高望重的Scott公司一瞬間威信掃地。

不僅如此,恆河數沙般的網站開始以攻城拔寨之勢頻頻發動對Scott公司的言論攻擊,這同樣也激起了不少過江之鯽跟風挖牆腳的興趣。

Scott公司迫於過大的輿論壓力,就向民衆售賣極具危險性的智能機器人的行爲在官網上對公衆表示道歉。他們還宣佈即日起將以分期付款的形式補償所有購買了機器人的客戶,並開始回收所有的智能機器人。而這條消息如同炸雷一般,即刻引發了各大報社,新聞電視臺接二連三地轉播報導——Scott公司這消息一經播出後,大多數隸屬於Scott公司旗下的小公司紛紛冠冕堂皇地以“拒絕繼續生產有危險的智能機器人”爲由,表示要與Scott公司斷絕一切貿易往來,並宣佈獨立。Scott公司的股票也因此跌落前所未有的低谷。這一切的鉅變也引發了Scott公司在K市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經濟結構徹底崩潰。

大廈將傾,無力迴天!

不過醉心於查案的傑克可沒時間和精力去管Scott公司的興衰,他在好好地整修了16小時後,再一次整裝待發地前往了那個真相被夢魘所守護的地方——弗萊迪餐廳。

果不其然,和他所預料的一樣——他又一次在幻象中目睹了兩個玩具機器人——邦尼兔和奇卡雞被紫衣人殺害的劇情。但令人驚奇的是,傑克發現老弗萊迪的殘骸竟然出現在了昨晚它“遇害”的位置,但是幻象之後,它卻和兔子機器人與小雞機器人的殘骸一同消失了。

幻象消失後,傑克在教堂鐘樓斷斷續續的警告聲下,快步躲進了監控室內。

“來吧!你這個躲在牆角里的怪物根本傷害不到我!”傑克一邊在心理給自己打氣,一邊打開監控,尋找着那隱藏在陰影裡的金綠色怪物。

傑克不一會兒便在4B號監控攝像頭區域發現了倚着牆角,癱坐在地上的彈簧兔。

“嘿!夥計,放輕鬆,”,傑克在心底安慰着自己,“我只要按照先前計劃好的步驟來,肯定沒事!”

事情的進展很是順利,所有的一切都被帶進了傑克的節奏之中。沒花多大功夫,傑克便成功地將彈簧兔引回了被8號攝像頭所監視的狹窄長廊。

“好了,大功告成!”,傑克輕鬆地舒了口氣,“接下來我只要利用音頻廣播在VR遊戲區和與其相鄰的走廊之間來回牽扯它可以了。”傑克想到這裡,頓時覺得壓力小了好多。

他打了個哈欠,一邊舒舒服服地伸着懶腰,一邊將顯示屏上的監控畫面調換至VR遊戲區域。

但是他一看畫面便發現有什麼不對的的地方——原來貼在遊戲機上的彩色弗萊迪海報竟然變成了一張畫有奇卡的黑白海報。那副海報的畫風看上去很是詭異,因爲那些用來組成奇卡輪廓的黑色像是直接用墨水潑上去的一樣,給人一種張牙舞爪的感覺。

傑克立馬反應過來這是很有可能是撲嚇的前兆,他立即坐起來,將畫面調回走廊去。

“呼!還好我機靈。”雖然成功化解了危機,但傑克在看清走廊的監控畫面時,緊張的心卻又一次被提到了半空中——彈簧兔正一瘸一拐地朝着派對區遊蕩而去,而那雙殘破的手被像殭屍一樣的它半舉在空中。僵硬的動作的看上去宛如一個日薄西山的垂死老者一般,而彈簧兔的行動變得如此緩慢的原因貌似也只有丟失目標這一個了吧。

但不管怎樣,傑克決不能讓彈簧兔回到廣闊的派對區去!不然計劃會被徹底打亂的!

就在傑克準備將畫面轉回VR遊戲廳時,一滴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滑落了下來——他忽然想起VR遊戲廳裡還存在着一個時刻準備撲嚇他的幻象!

“該死!”一想到自己又到了這番進退維谷的地步,傑克便將那顆塞滿了鬱悶的拳頭砸在了身前的電腦桌上。

發泄歸發泄,可發泄完了他還必須要下一個艱難的決定——要麼放任彈簧兔走進寬闊複雜的派對區,要麼冒着被幻象撲嚇的風險繼續計劃。

“那個幻象一定如同昨天的那個棕熊幻象一樣,只要我不看它就會消失的!”最終決定不放棄計劃的傑克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用哆嗦着的手將畫面調回了VR遊戲區。

還沒等傑克爲空空如也的VR遊戲區歡呼三聲,一張被燒焦的機器兔子臉便從顯示器的左側而入,剎那間便侵佔了整個屏幕。

“完了……”傑克哀嘆了一聲,邦尼的幻象便從屏幕裡跳出來,撲到了傑克臉上。

在又一番短時間的眩暈之後,甦醒過來的傑克擡頭便發現原本放在遊戲機上的紙人竟然已經靜靜地躺在了那堆存放着機械零件的盒子裡了。

霎時間,監控室內忽然閃爍起來的紅色警報燈打斷了傑克研究紙人來歷的思路。傑克連忙查看監控畫面顯示器,以找出彈簧兔的位置。

由於餐廳裡的通風管道結複雜,傑克只能依賴於監控攝像頭裡的拾音器去猜測彈簧兔的大致位置。

當他終於找到在管道里瘋狂爬行的彈簧兔時,它已經離監控室內右邊的通風管道出口僅僅只有幾十米了!

金屬在通風管道里來回衝撞的“咚咚”聲與警報的“嘀嘀”聲像是被詛咒的惡靈在渴求新鮮血肉時的嗚鳴一般,讓人聽起來只覺得心驚肉跳。

“該死!我……我該怎麼辦?”傑克一邊焦急無助地看着離攝像頭越來越近的彈簧兔,一邊在腦海裡尋找着阻止彈簧兔繼續前進的方法。

正愁沒有頭緒時,傑克忽地發現了顯示屏上的提示語“檢測到通風管內雜物較多,建議雙擊某一區域以開啓過濾網,這樣可以防止過大的雜物突然出現在衛生區域。但是過多的納米過濾網會消耗太多能源,因此使用第二個過濾網時會導致第一個過濾網自動降下。”

“對了!我可以利用過濾網!”傑克頓時覺得茅塞頓開,他立即確定了彈簧兔接下來前進的路線,然後又飛快地啓用了離彈簧兔最近的一個過濾網。

“嘭!”正在飛速爬行的彈簧兔正好一頭撞上了剛剛封住通風管道的過濾網!

“吼!!!”發現被道路被阻擋的彈簧兔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那刺耳的怒吼聲在漆黑的通風管道里左衝右突,強力聲波引起的風夾裹着大大小小的雜物,與通風管的鐵皮撞擊在一起,摩擦出了陣陣亮眼的火花。

“這不可能……它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我根本沒有使用過音頻廣播啊!”望着逐漸退去的彈簧兔,驚魂未定的傑克漸漸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着彈簧兔摸過來的原因。

“難道……是被什麼吸引過來的?如果是,那會是什麼呢?”傑克一邊皺着眉苦苦思索着,一邊四處打望着周圍可疑的東西。

“踏!”一聲沉重的腳踏聲迴盪在空蕩寂靜的餐廳之中。

“啊——那傢伙真不讓人活!”傑克一邊鬱悶地用左手手掌撐住了腦袋,一邊開始搜查着彈簧兔的位置。

沒費多大功夫,傑克便在連接4個派對區的十字交叉口南面【也就是8號攝像頭所監視的走廊入口】發現了站立不動的彈簧兔。

而傑克正啓用的10號攝像頭位置處於十字交叉口的最北側,那裡是主舞臺區域和派對區交接的地方。

“太好了!它離我計劃的行動區域並不遠。”,傑克摸清彈簧兔的位置後,終於放下心來,“接下來便很簡單了,只要我按計劃將它引回去……”傑克一邊望向了還差5分鐘到6點的鐘,一邊想着自己又離破案成功進了一步,便是滿心的歡喜。

“哈哈哈……”一聲孩子的歡笑從10號監控攝像頭的位置傳了出來。那空洞蒼白的笑聲迴盪在被黎明前的黑暗所吞噬的餐廳之中。

而對於傑克而言,這絕對是他聽過的最漫長,最恐怖的笑聲……

“糟糕……我按錯了……”聽到那意想不到的笑聲後,正朝着牆上的鐘洋溢起滿臉成功微笑的傑克瞬間呆住了。他臉上所有的微笑都在那一聲笑聲中凝滯,墜落。

等傑克回過頭望向顯示器時,剛剛1秒鐘前還站在離監控攝像頭正南方几十米遠處的彈簧兔這時已經瞬間跑到了監控攝像頭的左下側。它側着身子,擡起了那雙被疑惑的光芒所填滿的眼睛,然後緊緊盯住了攝像頭。

“……哈——”這時,最後一聲空洞的笑聲終於從音頻廣播裡掉了下來,在地上摔得粉碎。

原本的疑惑,猜測,不解,都隨着那聲笑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刻在那張滿目瘡痍的臉上的憤怒。

“騙……子!”發現笑聲來源的彈簧兔從那張破爛不堪的嘴裡顫抖地擠出了這兩個字的聲音,但傑克依舊可以從那因極度憤怒而顫抖的聲音和發出紅光的眼睛看出彈簧兔在發現聲音來源時那怒不可遏的心情。

疾言怒色的彈簧兔朝攝像頭伸出了它那殘缺不全的食指,然後斷斷續續地說道:“我……要把你……逮出來……然後撕成碎片!”接着,它一把扯掉了掛在天花板上的攝像頭,將可憐的攝像頭踩得粉身碎骨。

在監控顯示器畫面因失去連接而黑屏後不久,六點的鐘聲便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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