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米米是在一片吵雜聲中被人搖醒的。
等她舒了舒胳膊, 揉開眼睛,才明白自己處於一種什麼樣的境況之中。屋外是朗朗乾坤,萬里無雲, 屋內是一片狼藉, 七零八落。昨夜的暴風雨終於隨着那朵大烏雲的離去, 停止了肆虐。可張米米的家, 卻在一片風雨飄搖中被毀的一塌糊塗。
“好人做不得!”這是張米米的反應, 這種反應來自於小學老師曾經說的一段話:做好事不要講求回報,不然動機不對,結果反而會很糟。他當時在講雷鋒的事蹟, 說這一句應該是讓學生更好的理解雷鋒這個人。事隔多年,張米米現在才體會出這句話的深意。
眼前就是最好的例子, 替她驗證了這個事實:
首先, 是莫小言, 他在找手機,對着張米米大喊救命。
其次, 還是莫小言,衣服鞋子亂扔,沙發上全是他吐出來的殘渣。
最後,是張乖乖,狗爪子到處撲印子, 圍着莫小言上竄下跳。
張米米無法想象, 如果張媽媽在家, 看到這樣一幕, 會不會七竅生煙, 好端端一個客廳竟被一個男人和一隻狗拆成這樣。
“叮噹,叮噹……”張米米還來不及發飆, 就有人在按門鈴了。
“真會挑時間上門啊!”張米米環顧四周,嘴角微抿,勾出了一個向下的弧度。正欲起身,才發現右手早就沒了感覺,一看手腕全是深深的印子,掐的紫青紫青。再看莫小言,緊張的語無倫次,他的臉上分明掛着“大難臨頭”四個字。
“張小姐,真的…真的…要去…要去…開門嗎?”這張臉上佈滿了灰白的紋路,絲絲縷縷,不停地滴汗。
張米米定睛看了一會,發現了問題,此刻的莫小言衣衫不整,站都站不住。而自己呢?一身睡袍,還有沾染的酒氣。這樣一個形象,莽撞去開門,必然毀掉半生清白。
可是門外的人已經等不及了,沒幾下,就成了咚咚咚的砸門聲。
“誰啊?” 張米米不敢開門,打了個手勢,讓莫小言不要發聲。
“米米啊,開門啊。我找你有好事。”這是艾兮兮的聲音。
張米米有點小小的思想爭鬥,到底開不開門,開了,艾兮兮看見她和莫小言會怎麼說,不開門,又覺得說不過去。
張米米家大門外-------
艾兮兮不是一個人,和她在一起的還有一個魁梧大個。這個男人腰身粗壯的厲害,個子挺高,愣是超過了艾兮兮半個肩膀的長度,胖乎乎地瞅着艾兮兮敲門。
“兮兮,要不改天再來!”大個子開口了。
“她明明在家啊,稍微等下,可能有什麼事情。”艾兮兮聳了聳肩膀,表示繼續等下去。
大概過了五分鐘,門開了,但只透了一道縫。
空氣中飄來一點酒精,艾兮兮使勁嗅了嗅,疑惑地看着只露着半張臉的張米米,頭髮散亂,無精打采。
艾兮兮覺得張米米有事,這是女人特殊的直覺,張家大門的背後,藏着見不得人的東西。
“兮兮,真就不麻煩人家了,我們改天再約。”大個子又開口了,他也看出一點端倪。
“恩”艾兮兮迅速掃了一遍張米米,臉上開始晴變多雲,拉着那個被喊做一哥的高大壯,轉身離去。
待兩人離開,遠的都聽不到步子聲了,張米米如釋重負,趕快拉開門透氣。她聯想到昨天,只覺得一羣烏鴉從臉上飛過,啃出了個囧字。
張米米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清理房間,掃地,擦桌,收拾垃圾。莫小言看着她,幾次想幫忙,都被推開了。
他想:昨天晚上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可如果真的發生過什麼,他又不敢想了,只覺得思維矛盾,無數次想問,又無數次憋下去,卡住了自己,也卡住了別人。
張米米也在想:是不是該告訴莫小言,什麼都沒發生過,除了一雙犧牲的手腕子,他們清白的和雪山的融水一樣,一點雜質都沒夾雜在裡面。
不相熟的男人和女人,本就是危險的吸引體,獨處一室,不發生曖昧的情節,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可真的做過什麼,又顯得是亂了道德,壞了綱紀。畢竟是成年人,很多事情不是打破砂鍋,就可以說,就可以問的。
所以這兩個人,滿腹的牢騷,一臉的尷尬,整個下午,就看着時間,不說話。
好不容易捱到黃昏,醫院打來了一個電話,總算打破了張米米家這種冷冰冰的局面。
而隨着這通電話,張米米的眼裡升起了薄薄的霧氣,不一會就掉下了珠子,在莫小言面前再一次表現出相當的無力。
“張小姐,怎麼了?”莫小言的聲音還有點抖,還不敢直視面前的人。
“醫院說,讓我趕快過去,我媽着急的見我……”她頓住了,哽咽的無言。
莫小言十分體諒張米米這種心情,作爲醫生,救死扶傷是他的操守,悲天憫人是他的天性。
“張小姐,我叫輛車,去醫院吧!”
千言萬語,對於張米米來說,這一句就夠了!
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張媽媽正在吃飯。艾兮兮坐在她身邊,兩個人瞧着她和莫小言,竊竊私語。
莫小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勉強打了個招呼,紅着臉告辭了。
張米米覺得臉發燙,自覺被騙過來,一定是艾兮兮的主意。
“米米啊,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可以和我說說了吧!”
“米米啊,給你發那麼多條消息,你都不回,打你電話全部是秘書檯,到底什麼問題?”
“米米啊,你媽昨天就和我說了你的情況,沒想到才一天,你就變成這樣。”
艾兮兮的嘴巴就好比連環槍,快人快語,一連串發出來,張米米接都接不住。
“我什麼都沒幹啊!”張米米也有點不好意思。
“什麼都沒幹,早上幹嘛不開門,什麼都沒幹,爲什麼一個下午都不接電話,再說你和莫醫生怎麼一起到的醫院?”艾兮兮陰着臉,白了一眼張米米,憑着幾句話就看透了她。
張米米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確實沒看手機,沒回消息,她昨天太迷糊,今天又太暈,現在唯一的一點清醒也被艾兮兮給抽掉了,她該說什麼,難道真的告訴張媽媽和所有人,昨天晚上她把莫小言帶回了家。所有的事情,當真可以這樣簡單的回答嗎?!
“兮兮,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張米米言不達意,吱吱吾吾,想解釋,反而越描越黑。
“唉,米米啊,昨天你媽就和我說了,我今天特意給你帶了個人,我朋友白一哥,特別老實的一個男人,你要願意,就一起吃頓飯怎麼樣?” 艾兮兮一把拉過張米米,大致說了下情況。
暈!!!!張米米一天沒吃好睡好,相親這兩個字,又大大傷了她藏在心裡的自尊。二十八的女人,果然是剩女命,只等着被挑,沒有半點回旋的份。
她以爲已經說服張媽媽,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張媽媽的主意,只是今天和莫小言的表現,讓她犯難。張米米的手機又響了,她這次不敢馬虎,趕緊看了起來。
兩條短消息一前一後:
張小姐你好,我是莫小言,我是從病人通訊錄上查到你的手機號碼。
張小姐你好,我是莫小言,我想請你吃晚飯,如果願意,請打我電話。
張米米徹底慌了!如果剛纔只是犯難,現在是真的爲難。艾兮兮已經開了口,要給她介紹對象,並且準備了飯局。
那麼今天晚上,她到底該怎麼選?
對於張米米來說,只有兩個選擇:去和不去。無論哪個選擇,又涉及到兩個人:莫小言和艾兮兮。
她真的很想答應莫小言,但是這樣做間接證明她心裡有鬼。
她又想答應艾兮兮,但是這樣做只爲了間接證明她心裡沒鬼。
“人啊,真的是喜歡自作自受,尤其是女人,總是在感情面前端正不了態度,放不下架子。”這句話出自張乖乖,那條自稱莫小言投胎的狗。
在它看過張米米一天的表現,聽過一天的事情後,它對張米米作出了定義:典型內騷女紙,裡厚外薄,風吹雲動心意動,偏偏就是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