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天地同哭

烽火漫天!

彈片激射!

殘肢紛飛!

血染中華!

戰爭永遠是殘酷的!

昔日,古人用來賞月吟詩、一舒情懷的盧溝橋頭,今天卻成爲了殺戮不斷的人間地獄。殷紅的鮮血和黑色的硝煙,將天地沾染上了一副死亡的灰色!就連那太陽也似乎不忍再注視這慘烈的戰鬥,而悄悄的躲入了雲層中。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嗆人的硝煙味道,夾雜着樹木和人體燃燒產生的焦糊味,混合成了一種令人作嘔而又有些熱血沸騰的味道,充斥在每個戰士的胸膛之中,讓他們激情澎湃。

相同膚色、相似長相的人種,只因爲是兩個國家的士兵,所以爲了各自的夢想,奮不顧身的向對方撲去,用自己手中的刀槍甚至身體來結束對方的生命,或者結束自己的生命。

或許戰爭,跟本就沒有勝利者,人們同樣都是受害者!

揮舞着大刀,張剛北擡腳踹倒一個鬼子兵,然後跟上前去,迎頭就是一下,鬼子兵脖子上噴出一股鮮血。跟着他一轉身,躲開另外一個鬼子的刺刀,伸手將他的步槍夾在了腋下,大刀抹過他的脖子!

已經記不起自己廝殺了多久,也記不清有多少個鬼子倒在了自己的大刀之下,張剛北已經陷入了一種瘋狂之中。現在,眼前閃動的只要是長着個腦袋有兩條腿叫做人的東西,他腦子中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更迅速的竄過去給上一刀。

當一個人在戰鬥中太投入了地時候。他地心就已經麻木了。唯一地一個念頭就是殺。殺。再殺!

廝殺中。一個人影在眼前閃出。張剛北想都沒想。幾乎是下意識地搶步上前。手中地大刀迎頭就是一刀。

“----當----!”

他地大刀被另一把同樣制式地大刀一下子給架住了。跟着耳邊響起了一個人着急地喊聲:“營長。別打。是我啊!”

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一點熟悉。張剛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這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他營裡一連地連長。在明白是自己人之後。他被熱血充斥地頭腦慢慢地冷靜了一些。趕緊將再次舉起地大刀放下了。

這一停下來。張剛北這才發覺周圍已經安靜了下來!

擦了把臉上地鮮血,張剛北擡起頭向四下裡打量着,一邊問身邊的一連長:“鬼子呢。都退下去了?”

一連長滿身滿臉都是鮮血,已經分不出到底是自己身上地,還是殺鬼子時濺上的。棉衣都被撕成了一縷縷的,甚至半個白花花的屁股都露了出來。不過他根本顧不上這些了,拄着大刀彎着腰喘息着!

廝殺地時候興奮還沒感覺,這一停下來。張剛北就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似乎都被抽空了,真想一屁股坐下來歇會。不過他知道。只要一坐下來,就不用再想站的起來。所以拼命的撐住身體,搖晃着跨進掩體。

雖然還被叫做掩體。但實際上早什麼都不存在了。打到了現在,在鬼子密集的炮火下。戰壕都幾乎讓炮彈的爆炸給填平了。所以,所謂地掩體和工事實際上已經沒了任何意義,不過是一種象徵罷了。

鬼子一連衝鋒了四次,四次被從陣地上打了下去。

張剛北站在陣地上朝四下張望了一下,就看到陣地四周幾乎全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有自己地士兵兄弟,但更多的是鬼子地,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原野。這四次衝鋒,鬼子兵起碼扔下了五六十具屍體。

“咱們還有幾個人?”看完外面地情況之後,張剛北迴過頭來問一連長。

爲了支援兩側的陣地,他將做爲預備隊地那個連分成了兩部分,讓三排去支援暫時還好點的左翼陣地,而自己帶着剩下的兩個排來支援形勢最嚴峻的右翼,結果正好趕上陣地被攻破,這纔打退了鬼子。結果後面立刻遭到了鬼子兵的瘋狂反撲。連番血戰下來,也是傷亡慘重。

一連長聽營長這麼一說,伸手一指周圍,“營長,就這些了,你自己看吧!”

打量着自己身邊那十幾個搖搖欲墜的士兵,張剛北無可奈何的笑了:“nnd,真讓韓偉那小子給說中了,老子這次家底都賠光了!”

看了一下對面鬼子的情況,張剛北立刻喊道:“大家馬上搜集彈藥,然後把工事和掩體修復一下,鬼子一會就要又上來啦!”

一個戰士在一旁插話道:“營長,哪還有東西啊,都被鬼子的炮彈打沒了!”

張剛北先是一呆,隨即目光瞟見了陣地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心裡有了主意,喊道:“把陣地周圍的屍體,都給我搬過來碼上!”

士兵們一愣,沒有人動地方,張剛北一見又喊了一聲,“讓你們搬呢,你們怎麼不動地方!”

“營長,那裡面有不少咱們自己的兄弟啊!”

張剛北也不忍心啊,自己的弟兄都犧牲了,還要這麼折騰他們的身體,不過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硬着心腸厲喝道:“少廢話,趕緊搬,這是命令!”

見營長下了話,戰士們沒有辦法,只得含着淚把剛纔還在和自己並肩戰鬥過的戰友的屍體搬過來,碼在了已經是淺淺一道溝的戰壕邊上。不過他們在搬的時候儘量去辦鬼子的屍體,除非實在沒辦法了纔會去動那些二十九軍士兵的屍體。很快,一道用血肉築起的掩體出現在了陣地前沿,戰士們端着槍伏在衆多的胳膊和大腿之間,眼含着熱淚的等待着鬼子的進攻。

整個陣地中瀰漫着一絲淡淡的悲壯!

在掩體碼好後不久,陣地前的地平線上又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鬼子兵,依然是那麼潮水一樣地衝過來。

“妞,爹要給你和你娘報仇雪恨啦!”

張剛北從腰間的小荷包中取出一個五色斑斕的光滑小石頭,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後舉到了嘴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然後又塞回了荷包裡。

舉起步槍,張剛北緊緊盯着對面撲來的鬼子兵:“弟兄們,有害怕的孬種沒有?”

“沒有!”

十幾個戰士齊聲吼道,雖然並不雄壯,但卻十分響亮!

“好,二十九軍都是響噹噹的漢子,沒白長了褲襠裡的那個玩意!”張剛北暴喝了一聲。“今天就讓咱們給小鬼子上一課,什麼是真正的中國爺們!”

“對。讓鬼子知道一下,什麼是中國爺們!”人們聲嘶力竭地吼道,嗓音都有點嘶啞了!

位於中央陣地上的韓偉聞聲猛地扭過頭來,看向張剛北地眼睛中帶着一絲不被覺察的亮光!

在韓偉他們無奈地注視中。鬼子的衝鋒部隊掩近了右翼陣地,接着激烈的槍聲響起在了陣地上,喊殺聲驚天動地!

韓偉一把將頭上軍帽扯下,痛苦地將頭埋在了臂彎裡!

他不是不想去支援,但現在中央陣地剛打退了鬼子地一次進攻,緊跟着第二波次的鬼子兵已經出現在了陣地前的地平線上。戰士們根本就抽不出身去!

他痛苦的都要發瘋了,但卻沒有一點辦法!

“韓排長。鬼子們上來了!”一名張剛北手下的排長喊道,在張剛北臨走之前將自己部隊的指揮權交給了韓偉。所以雖然同是排長,那個排長也要聽他地指揮!

聽到了排長的彙報。韓偉騰地擡起頭,鐵青着臉看向陣地外。“都做好準備了,一會給我往死揍!”

戰士們懷着巨大地仇恨,紛紛瞄準了敵人!

“小鬼子們,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右翼陣地上,已經衝上了陣地的鬼子兵們紛紛向後退去,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地東西一般!

在他們後退亮出的空地上,一個全身都是鮮血地血人抱着一捆手榴彈,大笑着衝向了鬼子的人羣中!

一聲巨響傳來,陣地周圍地鬼子兵齊刷刷地倒下了一大片!

右翼陣地沉寂了下來,槍聲和喊殺聲停止了,只有那面殘破的軍旗還豎在那裡,風中飄揚着……。

“老張!”

“營長!中央陣地上的韓偉聞聲扭頭,正好看到張剛北抱着手榴彈衝向鬼子人羣的情景,不由得大吼了一聲。張剛北那個營的其他戰士也悲呼了出來!

人們一下子沉默了,目光死死的落在了被鬼子重重包圍的右翼陣地。

驚魂稍定的鬼子兵們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向陣地中走去。

戰壕中,一個雙腿齊膝炸斷的戰士,倚靠在屍體掩體上,他喘了口氣,然後伸出因爲失血過多而有些發白的手指,微微顫抖着拉開了自己身上最後的一顆手榴彈的拉環。

握着鬧出嫋嫋青煙的手榴彈,戰士滿是血污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轟----!”

又一聲爆炸聲從右翼傳來,剛摸上陣地的鬼子兵立刻又倒下了一片!

一道雪亮的閃電忽然橫過昏暗的天空,跟着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在半空中炸響,緊跟着豆大的雨點從天空中突然落下,彷彿老天也在爲這些勇士們哭泣一般!

陣地上,戰壕中,雨水洗去了那些陣亡的戰士們臉上的污垢。他們安靜的躺在那裡,那一張張還略帶着稚氣的臉上,彷彿睡着一般帶着笑容!

這一刻,天地同哭!些沉重,眼前似乎還晃動着那些浴血廝殺的身影!或許我並不能將他們的奮勇完整的描述出來,但我還是希望能將這些做爲向他們奉上的一分敬意!

七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永遠,不應當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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