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傭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神色駭然，“少爺，小姐回來了，可是她……”
莊璟庭驀地站起身，“以凝怎麼了？”
“小姐她……她……”
女傭囁嚅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句話。
莊璟庭擡腳，大步往外面走去。
走出門口，看見莊以凝站在別墅的院子裡。
她背對着門口的方向，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正在和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人交談着什麼。
不過，以凝怎麼會和護士一起回來？
“以凝。”莊璟庭疑惑地朝她走去，而護士剛好轉身走出了大門口。
莊以凝這才轉過身來，“哥……”
看見她正面的那一瞬間，莊璟庭的腳步猛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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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莊以凝的眼睛，似乎……似乎沒有焦距！
莊璟庭心頭一緊，快步走上前，“以凝！”
他擡起手在莊以凝眼前揮了揮手，而她的眼睛竟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怎麼回事？！”莊璟庭面露驚慌，“你的眼睛怎麼了？！”
莊以凝的臉上卻是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聲音平靜地說道，“哥，你不要擔心，我沒關係的。我讓我最愛的男人替我去看這個世界了。”
莊璟庭臉色一沉，似乎明白了什麼，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說夜洛麒？你把眼角膜捐獻給他了？！”
夜洛麒從錦城失蹤之前，他從莊以凝這裡聽說過夜洛麒失明的事。
“恩。”莊以凝點了點頭。
“你！”莊璟庭用力攥緊鐵拳，俊朗的臉緊緊地繃起，“你怎麼這麼傻！”
莊以凝依然是一臉恬淡的表情，目光毫無焦距地說道：“哥，你就別罵我了，我不覺得我做錯了。”
她揚着脣角，緩緩籲出一口氣，“我做過太多的錯事，這是我愛夜洛麒以來，唯一做過的一件正確的事。哥你知道嗎？我現在才感覺到終於解脫了，我一點都不難過，真的。”
她笑了笑，繼續說道：“雖然我看不見了，可是洛麒可以替我看這個世界，我感覺，我終於和他在一起了。”、
“你……”莊璟庭欲言又止，可卻說不出責備的話語。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以凝臉上露出這種恬靜的微笑。
她雖然看不見了，可她卻似乎比從前更快樂。
莊璟庭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着情緒，冷聲問道：“你找到夜洛麒了？”
“是啊。”莊以凝微微一笑，“連哥哥和爸爸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我卻找到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
莊璟庭咬了咬牙，從牙縫裡吐出四個字，“他在哪裡？！”
莊以凝臉上的微笑一僵，雙手驚慌地摸向黑暗中，“哥……”
莊璟庭拉住她的手，重複道：“他在哪裡？”
莊以凝連連搖頭，焦急地說道：“哥你別去找他，洛麒現在不想被人打擾。而且……他不知道是我捐獻的眼角膜，我這樣做也不是要他的回報，原本就是我害他眼睛受的傷，我不過是把我欠他的，還給他了。”
莊璟庭沒有說話，蹙眉心疼地看着莊以凝。
莊以凝抓着莊璟庭的手用了用力，焦急道：“哥你答應我，不要去找他，好嗎？是你告訴我的，愛一個人不是束縛，而是給他快樂，我終於學會了該如何去愛一個人，哥哥你應該爲我感到開心。”
莊璟庭心口狠狠一痛。
這一刻，他突然發現了自己的無情。
早知道以凝會如此傻，他寧可讓她繼續任性妄爲下去，寧可她永遠都不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愛一個人。
無論她做了多少壞事，她畢竟是他的親妹妹。
妹妹做錯了事，也應該由哥哥來承擔！
莊璟庭痛心地深吸了一口氣，“可是你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了……”
“是啊。”莊以凝脣角泛起一抹苦澀的微笑，“我曾經犯了那麼多的錯，目的都只是爲了能夠每天看見夜洛麒，哪怕是嫁給他的弟弟，只要能每天看見他，我都心甘情願。可是卻沒想到……我現在再也看不見他了……”
莊以凝無神的眼裡忽然涌出了淚光。
她往前靠進了莊璟庭的懷裡。
莊璟庭身體微微一僵。
這是妹妹第一次如此親密地依靠着他。
他心頭一軟，擡手輕輕撫上她的雙肩，心疼地緊緊蹙着眉心。
莊以凝埋在莊璟庭的胸膛上，“哥，雲曉葵說得沒錯。這個世間是有應果報應的，我只是爲我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了代價。而這個代價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以後我雖然不能再看到這個五彩斑駁的世界，但是洛麒會帶着我的眼睛，替我看這個世界。雖然他不愛我，可我卻成了他身體上的一部分，再也不會分開。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莊璟庭無言以對，此刻，他只能給妹妹一個安全可靠的懷抱。
“哥，你答應我，不要讓洛麒知道好嗎？”莊以凝懇求道：“你清楚他的性格，如果讓他知道，他的眼角膜是我捐獻的，他肯定不會接受。而且，他那麼討厭我了，我不想再讓他生氣煩心了。”
“……”莊璟庭感覺到胸口悶得慌，呼吸也變得有些沉重。
“哥？”
“好。”
莊以凝離開莊璟庭的懷抱，臉上恢復了微笑。
她笑得很溫柔，很恬靜。
在她的身上，再也尋不到曾經那個張揚跋扈的莊以凝。
“哥，不過我可能又要給你惹麻煩了。”莊以凝皺了皺眉，“爸爸讓你照顧好我，可是現在我的眼睛……等他回來後一定會責罵你……”
“你別想這些。”莊璟庭說道，“爸爸那邊，我知道該如何交代，你回房好好去休息吧，走，哥揹你回房去。”
莊璟庭將莊以凝背了起來，往屋內走去。
虞霜站在門口，目睹了一切，她唏噓不已，連忙讓開了一條路。
將莊以凝送回臥房後，莊璟庭面色沉重地走了出來。
他站在走廊上，一拳用力抵着牆壁，愧疚自責地埋下了頭。
他不是一個盡責的好哥哥，他從來沒有和以凝溝通過什麼。
因爲管不了以凝，就任由着她胡作妄爲。
他以爲，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等以凝受挫後，碰壁後，總會長大懂事，總會明白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