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大家都還在談論這節課,後來也一直都懷念這節課,都說這節課是大學四年裡最精彩的一節課了。
回到宿舍,空出來的牀鋪已經鋪好了,一個又黑又瘦的女生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桑吟的第一感覺是這個女生長得好醜呀,而且穿着還極土氣。女生小心的跟大家打招呼,說自己叫王樂樂,聽到她聲音的時候,她們才發現這個長得醜的女生其實說話好聽極了。王樂樂的那副好嗓子一直讓她在大學裡被評爲最佳金話筒,後來在市裡廣播電臺去比賽的時候,就被市裡的音樂電臺挖了去作節目,從那時起,她一點點時尚起來,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越到後面越看她覺得好看。
那些日子忙着結交新朋友,打探別人的老底,忙着辛苦的軍訓,對其他的事情都扔在了腦後。
軍訓要接近尾聲的時候,已經消散了所有的興奮和熱情,接到劉一龍的電話,他還是那樣興奮的說,“嬌嬌,我已經不迷路了,奇怪了,我的路盲症莫名其妙就好了呢……軍訓真好玩呀,真可惜不能再久一點,好羨慕那些當兵的,所以在軍訓裡不由的就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軍人來看待,可是依然隔了好大的距離……”
桑吟好想睡,對於劉一龍的絮絮叨叨她只能以“嗯嗯啊啊”來糊弄,終於聽得他傾訴完畢要掛機,又突然提起問題:“嬌嬌,你會不會想談戀愛?我們班裡的男生已經開始物色別的院系裡的女生了,準備看好了就下手,說要趕快進行一場戀愛完成一個成人禮……”
桑吟突然沒有了睡意,想到了一個人,她聽出劉一龍聲音裡很正經的感覺,淡淡說,“這些事情是要緣分的,可遇不可求。這樣不是等於浪費自己的感情嗎?睡吧,別想太多了,如果你也想這樣做,我不會告訴*,反正也該輕鬆下了。”說完她掛了電話。
然後爬起來,衝到外面的電話亭,好久纔有人來接,而自己這邊握着話筒的手竟然已經汗溼了。那頭傳來梅清闕懶懶的聲音,桑吟小心翼翼的說,“你還沒睡嗎?”
梅清闕聽出桑吟的聲音,還有一點驚訝,自從開學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也沒再聯繫過,他還以爲已經平安無事了,怎麼又打電話來了?淡淡說,“哦,是小美女呀,找你哥嗎?他最近不知道是真泡在實驗室做實驗還是在泡妹妹研究人體結構,反正已經很久夜不歸宿了。你還是打他手機找他吧。”
桑吟深吸一口氣說,“哦,其實我不是找哥哥,只是有些話憋着我難受想找一個人說說,你能聽我說一會話嗎?”
那頭說,“都這麼晚了呢,你還不睡?而且明天還要軍訓,馬上就要軍訓演習了,訓練強度很大吧,還是早點休息吧。你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生,在心裡會憋什麼話?不要想太多了,就沒什麼會難受的,自己想開點。”
桑吟有些失望的說好,然後掛了電話。那一剎那,彷彿經歷了所有的滄桑,無限悲涼。
是不是對別人有了期許,纔會在深夜想起時就忍不住衝動要去找他?是不是對別人完全沒有意願所以纔會拒絕得那麼幹脆。如她對梅清闕,如劉一龍對她。梅清闕對她,那樣的乾脆利落,只是自己爲什麼會渾渾噩噩了卻還不忍拒絕劉一龍的電話?
軍訓演習。桑吟一直做得很好,當軍人也曾是她最大的夢想,既然已經無法實現,就用這種最接近的方式去完成夢想中的自己。所以有幸成爲頭陣的方隊中,只是因爲不喜歡領隊的教官,便任性的退出,最後更是連演習都沒去,躲在牀上睡大覺,沒有人察覺其中少了一個她。聽着外面雄壯的音樂和飛揚的口號,她在深深的懊惱,可是她是那種死不悔改的人,即使錯了也寧願錯得無路可退萬劫不覆永不回頭。
文晴和陳玫回來的時候,嚷着捨不得教官,想去買點紀念品,擡頭看到她,驚訝桑吟怎麼這麼快就躺到牀上去了。又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她搖頭。兩人便出去了。
王樂樂回來,見她在牀上,問她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說沒什麼,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王樂樂說下午三點送教官。她說知道了。最終也沒有去送,因爲覺得沒有必要,他們與她就是這樣一點點交集,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文晴和陳玫是紅着眼睛回來的,王樂樂說班上好多女生都捨不得教官,哭得一塌糊塗。她輕輕笑了,在她們眼裡,哭一場確實顯得情真意切吧,只是多久以後誰還會想得起當天的眼淚?
桑笑終於答應國慶長假陪寒露回家了,原來還堅持說看完了演習再走,只是買不到票,所以只好提前一天走了,或許也是因爲這樣,她才更有肆無忌憚吧。
劉一龍打電話來約她出去,她讓王樂樂告訴他說她已經回家了。文晴和陳玫都有自己的活動,一放假就不見了人影。王樂樂留在寢室看書。她就平躺在牀上,什麼都不做,連王樂樂幫她帶回來的飯都不吃,王樂樂對她無計可施,三天後帶着劉一龍衝進來,劉一龍一見她,馬上驚叫一聲跳開,找來一個大鏡子指着裡面的人說,“桑吟桑吟,你看看,裡面的人是你嗎?整個一半死不活的女鬼。你幹嘛?莫名其妙的鬧絕食,誰得罪你了?”
桑吟虛弱的笑笑說,“我想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多久,玩一下挑戰極限的遊戲而已,別大驚小怪的,好了,我現在準備起牀了,你要請我吃飯。”
還好還好,沒有虛弱到連牀都下不來。叫上王樂樂一起去,她沒答應,走的時候她體貼的對劉一龍說,“桑吟已經好幾天沒吃了,記得別吃太油膩的,也不要吃得太多。否則對胃不好。”
桑吟點頭說謝謝。
這一次,劉一龍很聰明的沒有問爲什麼,沉默的看着她吃,吃了幾口,她放下筷子說,“唉,劉一龍,你一反常態什麼都不問這樣沉默外加溫柔的盯着我看,我一身雞皮都要掉出來了,怕了你了,告訴你吧,本來這麼丟人的事情我是不想說出來的,看在你請我喝粥的份上,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別到處宣傳破壞我形象呀。”
劉一龍還是沉默的看着她,他太瞭解這個人了,每次她都故意把一件嚴重的事情說得輕鬆,實際她心裡一直都難受,他除了陪她坐着,聽她說說有關無關的事情,什麼都做不了。
她低下頭,一邊吃一邊說,“我遇見一個帥哥喜歡上了他,就悄悄搞了場暗戀,結果帥哥十分不珍惜自己的形象,破壞了我心中的完美想象,我對他失望至極,也對自己的品味失望透頂,暴飲暴食一頓後覺得自己長胖了,於是想減肥,減肥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吃飯,所以我就在牀上躺久了一點,然後就被你們當作絕食了。就是這樣。”說完擡頭看他。
劉一龍點頭說,“是嗎?你真的是愛上了那個人嗎?還是愛上了你自己虛構的假象?如果是真的你看中的人,你會那麼輕易放棄?我不相信。我答應你不會告訴任何人。只是,動什麼別動自己的健康呀。你越大越偏激了越來越沒出息了。”
桑吟低下頭,繼續喝粥,粥裡卻不時濺出水花。小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他以前只會弱智的說些愚蠢的話來安慰她的。“也許吧,我只是讓自己假想着喜歡上了某個人,可是小龍,爲什麼我還是會覺得很難受?其實這沒什麼的,是不是?”
含着淚花,捧着碗喝完了不燙的粥,偷偷擦乾眼淚,擡起頭來又是一張明媚的臉,“小龍,我帶你去爬山吧。”
劉一龍看看天色說,“都快五點了,要去也等明天再去吧。再說了,看你一副快要被風吹走的樣子,能爬得動嗎?還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再說吧。”
桑吟撇撇嘴說,“那算了,明天圖書館都開門了,我看書去。”
劉一龍點頭說好,明天跟她一起去自習。
兩人在運動場後的散步,坐到草地裡,十月了,已經起了秋風,早晚有些涼了。兩人並排躺着看遠方的天空,太陽要下山了,天邊一片紅霞,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隨口想來的話題。她想,十八歲也是一個坎呢,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兩個月的男生,思想好像比她成熟多了。這好像就是發生在十八歲之後的事情。
長假過後,便恢復了正常上課。第一期專業課不多,公共課多,一天八節課通常要趕四個地方的教室,而且離得老遠,每次跑步去都差點遲到。到得晚了又爭不到位置,渾渾噩噩的忙碌,盲目的隨波逐流,假裝的快樂與幸福。
沒怎麼跟桑笑聯繫,倒是劉一龍三不五時的一起吃飯,週六和週日時相約着一起出去玩,頭兩次還是他們兩個人,後來人數漸漸變多,劉一龍同寢室的,同班的,每次都有新面孔加入,桑吟說不參加了,劉一龍就反駁,強力說服她一起行動。桑吟想,或許他還在意上次的事情,想帶出去散心吧,算了,反正只要小龍開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