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黎十三,是一位冥妝師。
所謂冥妝師,其實就是給過世之人繪妝,讓死去的人,在告別這個世界之時,能夠保持豔麗的面孔,以更有尊嚴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這是農曆七初十一的晚上,我做完了殯儀館的工作,下班後又被慕名而來的人接去了城郊,爲一位說是因失戀而自殺的姑娘做了一個完美的冥妝。
姑娘家遠在城郊山腳,一幢單獨的二層農家小樓外,兩位老人一邊用火盆燒着紙,一邊哭得昏天暗地。
堂屋裡邊擺着拆下的門板,死去的姑娘就躺在門板上。
請我來的人說是姑娘的二叔,他告訴我,姑娘是在城裡打工,結果被老闆侮辱,自殺身亡。
老闆給了一大筆錢,姑娘家裡窮,也就忍氣吞聲地接受了。
這邊的風俗是未出嫁的姑娘死後不能進祖墳,並且,據說自殺的人還不能投胎轉世爲人,只能爲畜生。
一家爲了讓姑娘投生,所以聽人介紹,高價將我請了來。
我進入了堂屋,來到門板前。
姑娘雖然死去,臉頰慘白,並且也雙眼圓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但那秀目大眼,還有標誌的五官,以及勻稱的身材,實在是我所見到過的死屍,不對,是見過所有女人當中,最漂亮的一個人。
姑娘的身上穿着一套大紅嫁衣,這樣的裝扮,顯得相當的詭異,因爲我知道,民間有着一種風俗,未嫁之人或是未娶之人死後,要安排冥婚,纔會身穿喜服下葬!
輕輕搖了搖頭,我告訴着自己,不應該管的事情,不要去管。
看着她,不由自主,我脫口而出,“這麼漂亮,真可惜了,要是能做我老婆,該多好!”
我話音剛落,一陣聲響,姑娘的四腳掉落,鮮血四濺!
我爲之一驚,後退兩步,我轉過身就想要離去。
這事情不正常,看來這姑娘並不是自殺身亡的!
冥妝帥不僅僅是化妝,還要用自己的手段,將死者在世之時的恩恩怨怨全都消除掉,讓其無牽無掛轉世股胎!
所以,做冥妝這一行,也有着規矩,那就是死因不明之人不可以替其化妝,
我剛剛後退兩步,姑娘的“二叔”和兩們老人家就堵在門外,對我大聲嚷嚷,“黎大師,求你幫幫忙,價錢好說,我們可以再加一倍。你就可憐可憐我的兄嫂吧,幫幫他們吧。”
緊接着,兩個老人撲通聲中,就跪倒在了地上,砰砰磕頭,而這位“二叔”則又遞過來一個包,包的拉鍊是拉開的,裡邊全都是百元大鈔!
想到當初與奶奶和媽媽鬧番,離開了山寨,不正是因爲錢嗎?
並且姑娘人也死了,自己家人都不追究,我還追究什麼?
雖然我也隱隱感到,這家人似乎是有問題,但我並沒有去深究,收下了這個包,我回到了姑娘身前。
穿上一套苗疆所特有的百布衣(百塊布片所拼接成的衣服),掏出一枝摻有牛眼淚的大豆蠟燭,再拿出香爐來,點上了一柱摻有馬骨灰的香。
我所有的工作,都得在這一柱香之內完成,要不然,死者恐怕無法投生,而我也會受到反噬,甚至對我的壽命都有影響。
姑娘的四肢是斷開的,我拿出魚腸線和虎骨磨成的針,裉去姑娘的衣衫,準備縫接四肢,可是,眼前的姑娘一直瞪大眼睛,就如是在盯着我,讓我心神不寧!
一個失神,我手中的針刺在了自己的手上,鮮血流出,滴落到了姑娘的額頭上。
屍體沾上生人血,這可是大忌。
我趕緊用手抹去血滴,手觸及到她的皮膚,卻感到彈性十足,完全不似一般的死屍!
我看着屍體一愣一愣,有些失神。
門外的哭泣聲驚醒了我,我趕緊收拾心情,先將屍體縫接完成,再拿出用玫瑰做成的顏料,以及燒過的牛骨做的眉筆,仔細地替她化起妝來。
化完了妝,我站起身來,雙手在身前各自握拳,拇指和尾指相對,腳下踩着八卦步。
清咳一聲,我朗聲而語:“蠟燭定魂,香灰引路,疾!”
雙手捏印推出,呼呼風聲襲過姑娘的屍體,髮絲飛舞,我似乎看到了姑娘的眉角動了動,特別是那染過玫瑰紅的嘴脣,嬌豔欲滴,我不由得輕輕一嘆。
唉,可惜了,如果能做我老婆,該多好!
收拾完一切,姑娘的“二叔”對我千恩萬謝,用馬拉車送我回城的地鐵口。
待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然是十一點過了,待到我洗漱完畢,走出衛生間的時候,客廳牆壁上的掛鐘正好敲響,零點到來了。
躺到牀上剛剛閉眼,一陣敲門聲響起,我走出臥室拉開房門,門外走廊上空無一人,聲控燈亮着,燈光周圍瀰漫着淡淡的白霧,空氣當中有着異於常日的冰寒。
因爲家族的原因,自小就跟着奶奶去給死人化妝,所以我的膽子極大,這次敲門事件我並沒有當成回事。
可當我回到牀上,剛剛躺下,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門外依然無人,除了霧氣稍濃,空氣當中的寒意加重了。
再次關門,我並沒有進屋,而是躲在門背後,不一會兒,敲門聲再次響起,透過門上的貓眼,我看到屋外同樣無人。
我舉起自己的左手,一口將食指咬破,鮮血涌出,我一把將房門拉開,左手揮出,食指上的鮮血灑了出去。
呼地的一聲,一陣風穿堂而過,冰寒之氣一掃而過。
撞邪了?
我抹了把額際的汗水,回到屋中,給空中供奉的神像上了一柱香,再次睡到了牀上。
敲門聲沒有再次響起,但我卻夢到了一場中式婚禮。
婚禮的主角是我,在洞房花燭的映照之下,我揭開了新娘頭上的紅紗。
紅紗揭去,露出一張慘白的面孔,我一見,大驚失色,這不是我剛剛爲之化過妝的那死去的女子嗎?
“老公……”
女子對我一聲呼喚,緊接着她的四肢就由衣服裡邊脫落而出,帶着鮮血,噴濺得四處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