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忙碌了這麼長時間,尼克的事情終於解決了。莫離躺在牀上,心中卻沒有一絲的輕鬆,反而覺得非常沉重,白天的一幕一直在眼前晃動,魯斯的愧疚,莫言的狠辣。莫離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如果說莫言太過不近人情,也說不過去,他這樣做畢竟是爲了幫自己最好的兄弟報仇。魯斯雖然已經悔改,並且也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才犯錯的。但是那錯,終究是無法挽回的。莫言那麼做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莫離自己都想不通,爲什麼心裡會那麼的煩悶,難道是因爲莫言那種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甚至是根本不把普通人的性命當回事的態度使自己如此?莫離搖搖頭,看着窗外鐮刀似地明月,陷入了沉思之中。
突然他被一陣極爲悲傷的笛音拉回了現實。當年自己跟着師父學習的時候,雖然魔法方面沒有絲毫的進步,但是其他方面,着實學了不少。師父也算是浸淫音樂之人,所以順帶着,莫離也學會了一些笛子的皮毛。此時聽到笛音,他好奇地走出了房間。
清冷的月光下,微風搖着客棧院子中黑乎乎的垂柳,彷彿在應和那悲傷的曲調,在這月夜之中顯得特別的孤寂。
站在客棧的房頂之上,莫離心中沒來由的一痛,不知是被眼前的景色勾起悲傷的過往,還是被那笛音所染。手一翻,一支尺把長的竹笛出現在他的手中。“嗚……”得一聲,竟然和着那遠處的笛音,輕輕地吹奏起來。
往昔的一切慢慢地在腦海中回放,彷彿昨日一般,那麼清晰,那麼得令人心痛。母親的溫柔,無法學習魔法的心痛。面對冰冷的母親時的痛心疾首,如那無所不入的笛音一般,慢慢地鑽進莫離心中的每一個角落。
“嗚!”一聲高亢的笛音響起,莫離心中一震,笛音也開始擡高,隨着不知何處飄來的聲音,一直的攀升、再攀升。終於在最後變爲了無聲,無論他再用力吹那竹笛,竹笛卻發不出一絲的聲響。但是遠處那笛音還在高亢的迴旋着,像是示威,亦或是其他。在莫離看來,那笛音卻是友善的,他從中聽不出一絲的惡意。反而像是在幫助自己從痛苦中走出來一般。
漸漸地,那高亢的笛音低了下去,一會兒之後,就完全消失了。此時莫離心中卻產生了失落之感,他相信那個吹笛之人一定還在附近。所以舉起手中的竹笛,放在嘴邊猛地吹了一聲。
“嗚……”
笛音在靜寂的夜空中向遠處傳去,仿似嬰兒的夜啼,極爲難聽。
“嗚……”
莫離猜測的沒錯,就在自己笛音落下之際,一聲更加嘹亮的笛音從不遠處傳來。聽到這個笛音,莫離身體一縱,向着笛音發出的地方飛掠而去。一絲淡淡的七彩之光在他雙腳之下亮起,在夜空顯得亮麗無比。
很快他就在一座房頂之上發現了那個吹笛者,令他意外的是,這個人自己竟然認識,正是之前在明興森林中遇到的尼克。尼克和他一樣,也非常驚訝。兩人站在屋頂之上,隔着四五米的距離,彼此相望着。誰都沒有開口。
“嗚……”笛音再次響起,兩人極爲默契地一起吹奏。嫋嫋的笛音之中少了剛纔的悲傷,彷彿兩隻相悅的小鳥,在春天的樹枝上唱着只有它們懂得的歌謠。兩人配合是那麼的默契,每個音節都非常的和諧。
一曲終了,相視而笑。
“莫離哥哥,想不到你也是同道中人啊。”尼克笑着說道。
莫離手握竹笛,走到尼克身邊笑着說道:“我也很意外啊,原本以爲你只會用笛子控制魔獸,沒想到你的笛音也是那麼得動人。我正是被你所引,纔來到此地的。”
尼克收起手中的短笛,擡頭看着空中的銀月,像大人似地長嘆一聲。“唉,其實你不明白,要想成爲一名優秀的馭獸師,前提之一,就是先要學好笛子的吹奏之法。只有將自己的心全部融入到笛音之中,才能控制那些魔獸,爲你所用。”
“原來如此啊。”莫離還是第一次聽說關於馭獸師的事情。不過他隨即低聲問道:“尼克啊,你家人的仇不是已經報了麼,怎麼還如此悲傷呢?”
“報仇真的能解決一切麼?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不報仇,只要母親和父親能夠活過來陪在我身邊就行了。”
尼克站在那裡,弱小的身體在月光中顯得那麼的孤寂。莫離不由得上前將他抱在懷裡,低聲說道:“尼克,我其實和你一樣,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依靠了。如果你不棄,就讓我們彼此相依吧。”
“真的可以麼?”尼克擡起頭,月光在他那雙大大的眼睛中投下了耀眼的倒影,顯得那麼的神聖。
莫離在他的額頭上一點,笑着說道:“傻孩子,只要你我願意,怎麼會不行呢?”
“那好,那你以後就是我的哥哥了。”尼克畢竟還是個孩子,興奮的表情一覽無遺。
莫離重重地點點頭。“嗯,我們以後就是親兄弟了。”
兩個身影,一高一矮,擁抱在銀色的月光之中。月亮此時彷彿也在爲他們高興,極力地將自己的光芒灑向兩人。
許久之後,兩人坐在屋頂的突兀處,擡頭看着空中的明月,笑容一直掛在兩人的臉上,在月光的照耀下,燦爛無比。
“哥,接下來你要去哪裡?不會在這個海星鎮一直待下去吧?”尼克拉着莫離的胳膊,輕聲問道。
莫離轉頭看着他笑着說道:“怎麼你害怕我一直呆在這裡啊?”
尼克搖搖頭,低聲說道:“既然哥哥是可兒唯一的親人,哥哥在哪兒,可兒就會跟到哪兒。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想呆在這裡是吧?因爲這裡會讓你想起你不願意想起的事情。”莫離摸着尼克的小腦袋說道。
重重地點點頭,尼克看着莫離,認真的說道:“不過哥哥如果真想呆在這裡的話,可兒也絕對不會離開的。”
“那你和師父之間的約定怎麼辦?”
“這個已經不重要了。”尼克笑着說道:“可兒跟着師父學習馭獸之技不過是爲了替家人報仇而已,現在事情已經結束了,學與不學,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讓可兒做什麼都行。”
“可憐的孩子。”莫離心中不由得一嘆。自己之前何嘗不是如此呢。“可兒放心,哥哥是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的。因爲哥哥也要到特蘭城去,所以你一定可以和師父見面的。”
“哥哥,你去特蘭城幹嘛?”尼克乖巧地說道:“可兒不想讓哥哥爲了自己的事情而改變原來的計劃。”
“傻孩子,我去特蘭城是爲了加入帝國魔法學院。”莫離現在像是大人一樣,寵愛着這個和自己一樣可憐的小孩。同病相憐,使他不想看到這個孩子再受到絲毫的委屈。所以決定今後要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他。
“真的麼哥哥?”
“你應該知道哥哥是一名魔法師吧。帝國魔法學院是所有魔法師嚮往的地方,哥哥我難道不會動心麼?”
“太好了!”尼克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大聲笑道:“我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我終於可以和師父學習了。”
看着他興奮的樣子,莫離鼻子一酸。“多懂事的孩子啊……”看着看着,莫離已經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