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帕寧上方的烏雲中帶着血色，兩種極盛的色調是的幻化而出的臉孔更顯驚怖，翻滾着的烏雲好像臉上蠕動着的肌肉，只有細看時才發現那分明也是一張張臉。
男人的臉，女人的臉，老人的臉，小孩的臉，悽慌的臉，尖笑的臉，一張張形狀各異的臉孔交織在空中，這樣的場景縱然是羅傑等人也看的不禁皺眉。
雖然沒有進城，但僅憑這張臉也知道聖帕寧內部一定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人如果一睜開眼，一打開門擡起頭就能看見這樣的巨臉，他的生活會是什麼模樣
羅傑皺眉道：“這裡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尼古拉道：“最終的蛻變於昨天中午完成”，
那就是五天，五天前羅絕揹着她來到聖帕寧的時候這座城尚且繁華熱鬧一如往昔，短短五天的時間裡這座城已經感受不到一絲生氣了。
“這種吃相不覺得太難看了嗎”，
羅傑道。
既然想要借啓示錄和預言書吹噓神的無所不能，又何必急着把聖帕寧變成鬼城
尼古拉笑道：“進入城中就能得到答案，雖然立場不同，但我認爲這種手段很有效果”，
聖帕寧城的城門依然大開着，只是來來往往進出的人少了許多，上空的巨臉着實讓人心驚膽戰。
門口的哨兵全部不見了，現在的聖帕寧任人進出，沒有任何阻礙。
羅傑幾人走進城門時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種陰冷。不是天氣原因。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寒冷。
現在是白天。從城門口到中央大街行人並不算少，但他們俱是面無表情，行屍走肉般的活動。
商販面無表情的叫賣着各種活物，衣着華貴的人面無表情地在街邊走走看看，婦女面無表情地牽着家中小孩的手，而那些小孩和他們一樣面無表情。
這些人在身邊來來去去，一雙雙陰冷的眼睛掃過，羅傑幾人竟好像突然之間就置身鬼蜮之中。
偶爾見到真正的“人”也是匆匆而過。嘴裡抱怨着“城裡的人越來越不愛笑了”，
前方木臺林立，城中傳頌神義的人卻比以前更多了。
“這裡大半的人都不是人”，尼古拉放低了聲音道：“察覺到不對的人已經悄悄出城了，但很多原住民不捨得離開，他們生活在人鬼難分的世界中，每天擡起頭看見的是空中猙獰的鬼臉，上了街看見的盡是面無表情的鬼，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那些是鬼”，
“當然。也有可能他們明知道這個世界已經人鬼不分，但仍然固執的想要留在這裡。但他們卻不可避免的感到惶恐，害怕，白天不得安寧，晚上嚇的睡不着覺，你說，這個時候他們需要什麼”，
尼古拉循循善誘，在他耳邊猶如鬼語。
羅傑道：“希望”，
尼古拉臉上浮現出久違的陰邪笑意。
“是的，希望，而能夠給他們希望的只有神，他們心中以爲的神”，
當他們停下腳步時已經到了中央大街邊上的木臺子旁。
周圍擠滿了跪拜的人，站立着的羅傑等人顯得十分突兀。
臺子上的紅袍神使俯視着下方跪拜的信徒唸唸有詞。
“可憐又可恨的人啊，神以仁慈爲你們復活死去的人，以大愛爲你們實現心願，而你們卻不虔誠侍奉，你們的心被金錢腐朽，被紙醉金迷的生活所矇蔽，你們辜負了神的對待”，
“所以上天懲罰你們活在烏雲之下，活在惡鬼之中，活在充滿了恐懼的世界裡”，
“啊”，
他還沒說完遠處就傳來一名女子淒厲的慘叫聲。
羅傑立刻聞到了一片血腥味，不用看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城裡的惡鬼殺人了。
木臺下有的人瑟瑟發抖，其他人則一動不動，宛如死屍。
那些瑟瑟發抖的是城中捨不得離去的原住民，而那些一動不動的則是附身於人體的惡鬼。
人與惡鬼參雜着跪在“神使”跟前，這是多麼驚悚的畫面。
女子悽慘的叫聲並沒有讓神使害怕，相反，他的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
“幸運的是，神依然是仁慈的，他沒有放棄你們，只要你們虔誠侍奉神明，空中的烏雲將會消散，惡鬼將重返地獄，你們的願望仍然能夠實現，你們，願意一心一意侍奉神明嗎”，
紅袍神使的話語忽然變得嚴厲。
跪拜着的人身軀又是一抖，零零散散的聲音顫抖着道：“願願意，我等一定一心一意侍奉神明，一心一意侍奉神明，一心一意”，
他們忙不迭地將頭扣在地上以顯示自己的虔誠，之前僵硬地跪立着的人，惡鬼也叩頭在地，木然地向神明宣誓效忠，人與惡鬼再一次協調。
木臺上的紅袍神使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你們的誠心我已經看見了，只要這裡的城民都和你們一樣擁有虔誠侍奉的心，惡鬼必回回歸地獄，你們將重新沐浴在聖光之下但，似乎還有人敢公然忤逆神明，對神明不敬”，
他揹着手走到木臺前方，詭異的雙眼看向羅傑等人，臺下跪拜的衆人紛紛順着他的目光回過頭。
鶴立雞羣的羅傑等人全部映入他們眼簾。
那一刻羅傑也看的分明，黑壓壓的人羣中有三分之一是人，他們看來的眼神盡是憤怒，那是一種想要殺人的憤怒，在他們眼中自己這羣站立着的人已經與異教徒無異。
除他們之外此地皆是惡鬼，惡鬼毫無感情色彩的雙眼勾勒出冰冷陰森的鬼蜮世界。
“你們還不跪下，想要害死我們所有人才甘心嗎”，
“你們這羣忤逆神明的罪人，應該用鮮血向神明贖罪，洗清你們的罪孽”，
“還不快跪下，該死的瀆神者”，
無情的指責，夾雜着惡毒的咒罵，很快這一切就轉變成了可以吞噬一切的怒火。
“殺了瀆神者”，
“殺了瀆神者，用他們的血向神明謝罪”，
人鬼不分的世界，被嚴重扭曲的人心，羅傑等人一時間也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人，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