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古子俊的干擾, 一行人聽從白予漠的指導，很是順利地穿過了變異林，來到了基地門口。
只是, 基地門口所看見的一切, 幾乎要讓衆人以爲來錯了地方。
只見門口不知何時搭建了至少上百個形形色色的帳篷, 幾乎所有的帳篷緊密相連, 把基地門口本就不算遼闊的空地擠得更顯狹隘。
而原本整齊排在一側的廢棄汽車, 則是不知被哪些人拆卸，取走了有用的材料，只剩一地報廢的零件, 凌亂地留在原處。
一眼望去，無論是帳篷所在處, 還是汽車停放處, 抑或是可供人踏腳的地方, 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垃圾，隱約間, 還有一股便溺的惡臭味傳來。
這一切，只能用髒亂臭來形容了。
“我在做夢嗎？”許諾不相信他眼前看到的是原本整潔的基地門口，詢問身邊的人。
“我們好像才離開十天左右吧？”黃雷一拍額頭，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
“不用理會。”
白予漠卻是仿若沒看見眼前的一切一般，揹着風從雲, 確保他不會碰到地上的垃圾, 徑自地朝着基地大門走去。
“可是這裡？！”趙茹拽了拽自己的頭髮, 看着滿地的混亂, 升起想要打人的衝動。但聽到白予漠的命令, 她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和衆人一樣, 氣呼呼地握着武器跟在了白予漠身後。
不用懷疑，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撞上槍口，衆人一定會直接揮出手中的武器，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
白予漠揹着風從雲，來到大門前，因爲不方便刷卡，當即對着恰好在身後的羅素使了個眼色。而羅素則立刻意會，拿出居住卡置於鐵門的凹槽處。
不同於可以被鐵門自動回收，變成能量的晶卡。居住卡放在凹槽處，如果不是人爲取走，便會一直留在凹槽。而一旦被取走，鐵門就會被關上。
因此，羅素來到了隊伍末尾，等着在自己進去之前收回自己的卡。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一羣人正虎視眈眈。
“機會到了！”
“終於不是一兩個人進基地了，媽的！人那麼少，卡幾乎一瞬間就被收起來了，根本沒時間準備！”
“那幾個小孩是誰家的？怎麼這麼快就混到隊伍裡去了？我還沒下命令呢！”
“有小孩的都過來認認！混進去也好，一會方便行動！”
“老大，我們不是搶了很多東西，足夠換居住卡了嗎？幹嘛還要搶別人的？”
“你傻啊？把居住卡的貢獻點省下來，夠我們買多少東西了？”
“都別說了！他們人都要進去了！”
“都做好準備！”
進了鐵門後，衆人也不着急再進玻璃門，便聚在一處，等着還沒進來的幾人。
“那些人不太對勁啊？盯着我們好久了。”
“衝過來了！羅素小心！”
羅素聞言，立馬反應過來。躲過了身後一人刺過來的刀，卻沒阻止另一人搶卡的動作。而卡一被搶走，鐵門就立刻開始關閉。如果不想被關在門外，獨自一人搶奪回居住卡，羅素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在門關閉前，進入鐵門。
很顯然，面對不知深淺、不知數量的強盜，羅素並沒有被怒氣衝昏頭腦，只略一猶豫，就連忙閃身進入了即將關閉的鐵門。
“老大，他進去了怎麼辦？”
“他進去就進去唄，我們只要拿到卡就好！”
“哈哈哈！沒想到這麼輕鬆！”
“老大！我們快進去吧！我一直好奇裡面的樣子！”
“裡面肯定很壯觀了！哈哈！都跟着我進去吧！”
其他住在帳篷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也都一個個走出了帳篷，目露期盼與嚮往地看着這羣人。
儘管只是住在基地外面就足夠安全了，而且只要有貢獻點就能在基地的兌換窗口購買到食物，可以不愁吃喝。
但人都是不知足的，當生活狀態由隨時可能死亡輕易變成了安全無虞，他們便會開始嚮往獲得更好的資源，希望能夠住更好的地方，有更好的生存環境……
所以如今可能不勞而獲，跟着別人進入基地，他們又怎麼會白白放過這個機會？
“你們也想進去嗎？很容易！以後跟着我混！我就讓你們都進去！”
“我不會像那個自私的基地統領一樣！放着那麼好的環境和地方不讓人住！我保證人人都過得幸福！和末世前一樣！”
強盜頭子越說臉漲得越紅，陶醉在了自己已經當上基地統領的幻想裡。
想着自己帶上這麼多人進基地，就能輕易獲得勢力，成爲基地的一方豪強，最後更是有可能取代白予漠的位置，當上基地掌權人！以後誰見到他不給他面子？別說吃喝不愁了，肯定還有大把的美女主動巴結他！
而衆人聽到只要跟着強盜頭子混，就能進基地，當下全都同意了，跟在了強盜頭子的隊伍後面。
“哈哈！好，你們都跟着我！”
強盜頭子看到自己身後的隊伍越發壯大，大笑着，把卡放進了凹槽。
鐵門卻始終沒有動靜，正疑惑着，聽到了凹槽處傳來微小的機械音——
“請進行居住卡指紋解鎖。”
“什麼指紋？”
強盜頭子一面疑惑着，一面拿起居住卡翻來覆去地研究。半晌在卡上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凹陷處，看那個形狀和手指指尖很像，立馬把卡又放進了凹槽，而後伸出一根手指對準了凹陷處放上去。
而就是他把手指放上去的一瞬間，鐵牆的凹槽猛地出現了一片鐵片，如門一般轉瞬間關上，狠狠地切下了強盜頭子的手。
“啊！我的手！”
伴着一聲慘叫，鐵牆猛然間便換了個樣子。
原本光滑的牆面不再，轉而變化成了列着一排排槍口的空心牆壁，緊接着在所有人都沒從這一系列變化中回過神前，瞬間傾瀉出密密的彈雨，轟鳴的射擊聲不絕於耳。
“啊啊啊！”
“救命！我的腿走不了了！”
“啊！我的耳朵！”
混亂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隨着碎肢的掉落，豔紅的血液不斷流淌到地面，漸漸滲入地下，染紅了大片土地。
僅幾分鐘，站滿了人羣的場地就被清理一空。
同時，伴着“咔咔”的機關變化聲，鐵牆再次恢復了光滑的模樣。
而後小小的開門聲響起，鐵牆上再次出現了凹槽，一隻血手緩緩滑落。
“指紋解鎖失敗，危機已解除。”
一片寂靜中，平靜無波的機械音顯得越發冷酷。而凹槽中沾血的居住卡，依舊穩穩置於其中，卻是再無人敢觸碰……
與此同時，在基地內部，白予漠按下遙控的一個按鈕，鐵牆內壁上的投影便消失不見。而衆人早已通過之前的投影，知道了外界發生的情況。
白予漠望向羅素，“卡還要嗎？”
羅素回想剛剛佈滿血液的卡片，嘴角抽了抽，“白隊，我能不要嗎？”
“可以，反正你的資料已經錄入，去生活隊補辦就行。”
白予漠也沒有爲難羅素的想法，只是順口一問。
“不拿卡的話，我們現在就進去吧。”白予漠說着擡起風從雲的手，在玻璃門上一處印下，而後自己也印下掌紋，便徑自走進基地。
這纔是真正進入基地。
就算那些人真的進來了又能怎麼樣？沒有基地的人帶領着錄入掌紋，他們撞到玻璃門，觸犯警報的下場只會更慘。
良久，基地外。
確定鐵牆不會再攻擊後，所有住在帳篷的人都涌動而出，互相推搡着甚至攻擊着，只爲搶奪地上已經成了無主之物的揹包或行囊。
地上的殘肢和屍體他們都看不見。
他們只看得見裝在包中可以換取食物的晶核和物資。
這，就是末世。
——
“漠漠，我好像真的看不見了，眼睛一點好轉都沒有。”
風從雲嚥下一口白予漠喂他的飯菜，聲音有些低落。剛剛治療隊的人也過來幫他治療了，卻是半點效果都沒有。
“我知道治你的方法。”白予漠把碗筷放在餐桌上，起身來到風從雲身邊。
揉了揉風從雲的頭髮，彎腰和風從雲額頭相抵，注視着風從雲無神的雙眼，白予漠又道，“就算治不好又怎麼樣，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知道風從雲要強，白予漠緊接着又道，“我會一直陪着你，教你不依賴視覺進行攻擊和防禦，你會發現就算看不見，生活其實也沒有影響。”
“更何況，你今晚接受治療後就可以恢復視覺。”白予漠在風從雲額頭上落下一吻，“所以，別多想了，吃飯好嗎？”
“恩，我恢復後就鍛鍊精神異能，以後古子俊的工作我來做就好。”
風從雲的聲音中多了些幹勁，同時，他想到了被白予漠用旋風困在基地附近的雁羣，想要恢復精神異能後，控制大雁給基地派發宣傳單。
“好。”白予漠輕笑應聲，想了想卻道，“不過近期可能都用不到精神異能。”
“可是宣傳單不是還沒發嗎？”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爲的。”白予漠再次拿起碗筷，給風從雲餵飯，“但是今天看到基地門口來了那麼多人，就知道我想錯了。”
“我們只發過一天宣傳單，要短時間內聚集這麼多人是不太可能的。看樣子是古子俊找到大雁後，就直接命令它們發傳單了。”白予漠慢慢解釋道。
風從雲正想說話，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
“等我一會。”白予漠抽出一張面紙，替風從雲擦拭完嘴角後，才向門口走去。
白予漠一打開門，便看到了顧儒那張熟悉的臉。
“你來的正好。”
“是要問我古子俊的事情嗎？關於你們在B市的情況，我聽隨隊人員說了。”顧儒還沒進門，就聽到白予漠這麼說，心中也有些瞭然，“我來找你，恰好也是要說到他的。”
白予漠打開門後，也不招待顧儒，徑自走回餐廳，繼續給風從雲餵飯。
顧儒尾隨着白予漠進來，就看到白予漠動作嫺熟而溫柔地給風從雲餵飯的一幕，怔了怔後，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神色卻是極其不自然地道，“古子俊出去半天就把大雁都找了回來，然後給它們都下了發傳單的命令之後，就留在了基地。”
“和他一起的隊員也因爲這個原因都還好好的在基地裡待着，他一開始也是這樣的，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有一天突然就離開了，還把所有發完傳單回來的大雁都帶走了。”
“現在想想，應該是他去找你們了。怎麼？你們結仇了？”
顧儒說話的時候，眼神總是不自覺看向白予漠餵飯的兩雙手，最後又極力抑制着自己，讓自己的視線落在別處。
“算是吧。”白予漠語氣淡淡的，“他喜歡我，嫉妒小云是我的伴侶。”
“但是他會突然離開基地，看樣子他是一直暗中監視我了。”白予漠的關注點都放在了另一方面，“而我竟然一直都沒發現，我想，他是控制了什麼動物，用我不知道的方法達到了監視的目的。”
顧儒沒注意聽白予漠後面說了什麼，因爲他在聽到喜歡、嫉妒、伴侶這些詞後，心緒就已經完全混亂了。
伴侶？伴侶？！
這裡的伴侶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爲什麼又是這樣？！
每次他只不過離開一會，白予漠和風從雲的關係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而這些變化……他用了十幾年的陪伴，都沒有換來……
“顧儒，我們以後得多注意了。”
見沒有迴應，白予漠朝顧儒看去，卻看到了面色蒼白的人，“顧儒？顧儒？”
“啊？啊！什麼事？”顧儒強自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卻是極其僵硬。
“我說我們以後得多注意，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白予漠也沒多想，看碗裡的飯菜都被風從雲吃完了，便又抽出紙張來，替他擦了擦嘴，
“嗯，好。”
顧儒看到這刺眼的一幕，轉身就想離開，卻又突然想起了他來的目的，“對了，特衛隊有幾個小孩覺醒了異能，總體實力也都有進步。基地新加入了一百二十三個異能者，三百五十六個普通人。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我先走了。”
顧儒快速地彙報完後，就邁着大步，快步離開。
白予漠望了望顧儒堪稱慌亂狼狽的步伐，也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但看着面前因爲看不見，都不敢四處走動，只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風從雲，白予漠轉瞬便將心中那絲微妙的疑惑感給拋之腦後，只認真照顧着風從雲。
而顧儒快步走出房間，關上門後，便再也支撐不住地癱坐在地。
好累，好痛。
喜歡一個人，怎麼好像要窒息了一樣……
顧儒一手撐着額頭，一手攥緊胸口的衣服。
誰來救救他，誰來告訴他……
信仰，要怎樣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