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續臣送了唐蔓回去折返時,看見父親站在池邊望着遠處,月光灑在身上,顯得更清冷了,“父親有什麼心事嗎?”
冷吾輕輕一笑,“你又是瞎猜什麼了?”冷續臣皺皺眉道:“倒是沒瞎猜什麼,要是不假,便是爲了清漪的事吧。”
冷吾也沒接話,立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自幼就待她很好。”
“那是自然,她也是我的妹妹啊。”
“而我身爲父親,卻很對不起她”,冷吾長長嘆了口氣,“也對不起她的母親。”
“我知道父親也是爲了清漪好,畢竟母親的心結還沒有解開,可是,這件事原本對母親也不公平。”
“這世上許多事,本來就不能用是否公平來衡量,就像你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重活一次,再生不如死。我對不起的人太多了,上月她受了一千年的心魔之苦,這結怕是難以解開,我要越是對清漪好,她就會越恨她,我不想她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對她們都不好,我不想再虧欠任何人”,冷吾沉聲說道。
“我明白,我會盡力好好照顧清漪的。”
冷吾頷首道:“我看唐蔓那小丫頭很不錯,你小子還挺有眼光的,好好對人家。”
冷續臣粲然一笑,“從小我就想若能把蔓兒帶回休循,與我長相廝守那便今生無憾了,既然有機會能如願,我當然會好好珍惜她的。只是現在對她來說,央國纔是第一位的,也許還需要等很長一段時間。”
“值得的人自然值得等待,你比我幸運”,冷吾的聲線暗啞,聲音卻似乎傳了千年之久。
冷清漪快步向回走去,不斷有各種聲音交雜在她的腦中,充斥在每一根神經裡,“你以爲會改變什麼嗎?”“你還不如留在幽冥”“你本來對誰都不重要”“放棄吧,放棄吧,他永遠不會愛你”,她終於忍受不住捂住耳朵大聲叫道:“住口,住口,不要再說了,啊……停下,快停下”。
“怎麼,有心魔的感覺不好受吧?”上月夫人突然從樹後走來,冷笑着問,“現在知道我這一千多年都是怎麼過得了吧。”
冷清漪眼睛裡具是恚憤,不甘和恐懼,就這樣直直盯着上月夫人,心魔已生,植魂入魄。冷清漪無力的軟到地上,上月夫人帶着勝利者般的微笑繞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這一切都是你母親和你自己自找的,現在有這種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這是你們上一輩的恩怨,你一定要這麼恨我嗎?”冷清漪趴在地上,渾身顫抖着。
“上一輩?你母親已經死了,可是卻活在冷吾的心中,而且還留下了你,我怎麼能不恨,是你們一起毀了我,我當然要還之萬一。而你,不知廉恥,竟然愛上了自己的哥哥,你說,要是續臣知道了,他還會繼續待你這麼好嗎?要是唐蔓知道了,你還會把你當成她最好的朋友嗎?要是你父親知道了,我都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活潑了你的皮,也說不定呢”,上月夫人大聲笑着,字字誅心。
“夫人,夫人”,冷清漪拉住她的裙裾惶恐的說:“求你,求你不要告訴續臣哥哥,我求你。”
“不告訴他,這件事就不存在了嗎?”上月夫人猛地從冷清漪臉上一撕,右半面臉上突兀地現出一片猙獰的傷疤來,“這天劫水的印記這輩子你都沒辦法掩蓋,凡是受過天劫水的,無論是神是仙,只要去天劫譜上查一查就能知道你所犯何罪。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休循國國主冷吾的私生女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違背倫理天規,到時候你讓休循的臉往哪放,你讓續臣情何以堪,我甚至不知道你有何顏面再活在這個世上。”
冷清漪雙手緊緊捂着臉上的傷痕,泣不成聲,“我求你,我已經去幽冥了,我求求你,不要告訴續臣。”
三十年前上月夫人察覺到異樣,將天劫之水潑到冷清漪臉上,驗證她確實犯了天規,做了有違倫理之事,便將其趕到幽冥,並時常以此要挾。
“放心吧,我雖然恨你,但還是要顧及續臣的顏面,不如你把玄思玉佩給我,咱們也算兩清了”,上月夫人俯身望着她說。
冷清漪紅着眼眶與她對視着,她很清楚,這玄思玉佩是她唯一的籌碼了,若是她交出來,肯定必死無疑,“我不能給你”,她堅定的說。
上月夫人立即變了臉色,擡手扇了她一巴掌,“賤人,我看你到底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交出來,我還有耐心”,說罷甩了袖子離開了。
秋愉跟在身側邊走邊問:“夫人,我看她嘴硬的很,也知道玄思玉佩的重要性,要想讓她交出來也不容易,況且還有國主那邊,我們也不好硬逼啊。”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讓她自己心甘情願的交出來,我讓你辦的事辦的怎麼樣了?”上月夫人問道。
“夫人放心,一切早已準備妥當,只需請君入甕了。”
“好,這一次,我要把這些人一次清個乾淨。”
冷清漪獨自伏在地上,痛哭失聲,“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從懷中取出玄思玉佩,玄思玄靈本是一體,代表着休循的至高權利,這枚玄思玉佩是當年父母的定情之物。
她狠狠瞅着這枚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寶物,黑夜裡散發出淡淡的光暈,卻深深刺痛了她的眼,“母親,你爲什麼要把我生下來,爲什麼要把我留在休循,爲什麼又要離我而去,爲什麼只有我痛苦,爲什麼只有我痛苦,爲什麼啊?”
她已經數不清第幾次在心裡這樣問自己了,突然她擡起頭更加驚慌失措起來,“蔓兒,蔓兒要與續臣訂婚了,爲什麼是她,爲什麼是她,爲什麼她一定要處處比我幸運,爲什麼她連續臣也要搶走,不,不能是她,她不能和續臣在一起,他應該是我的。”
“不,他是我哥哥,蔓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我不能……”黑暗中,只剩下她不斷地在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