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番外之尹月

作爲和唐菀丁語等人從小混到大的我來說, 對於那位柔弱的“妹妹”,實在很無愛。

沒錯,我就是尹月。那個讓丁語的音樂家夢想破滅, 帶領着菀菀妹妹奔向音樂之路的尹月。

出身音樂世家, 從小受到藝術薰陶, 會無數種樂器, 專精小提琴, 得獎無數,十二歲拿到國際大獎。我給別人的簡介都是千篇一律的說辭,沒什麼不好的, 我的確喜歡音樂,喜歡小提琴, 但這也不妨礙我剪短髮穿襯衫和熱褲, 這兩者沒什麼矛盾的, 不是嗎?

當丁語告訴我,在她的印象中, 演奏小提琴的人都是長髮飄飄,一身優雅長裙的時候,我很沒禮貌地翻了個白眼!這絕對口胡啊口胡!

我成功地讓她的音樂夢破滅,以致於她每次看演奏會都會想起我,而我反而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讓丁語有這樣的挫敗感, 真的挺讓人驕傲的。

我和唐菀打小一塊長大, 之後認識了丁語, 於是成爲了鐵三角。我們最大的愛好就是整那些分家的大人們, 我們的父母長年不在身邊,自然有人覬覦本家的權勢。

帶上萌屬性的眼鏡就成爲天然呆的蘿莉臉唐菀是最好的迷藥, 我的天分是搗鼓各種整人工具,以及怪味食物,丁語則擅長讓別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美名其曰:玩遊戲。

偶爾會有陸尤和裘夜在一旁幫忙。

於是三人組有時候會變成五人組。

那時和我最親近的最接近的人只有他們四個而已,知道尹雲的出現。

第一次見到尹雲是我十三歲的時候,那時候剛好是我巡演回來。一回家便看見了坐在沙發上垂頭喝水的小女孩。

清秀的容貌,蒼白的皮膚,怯懦自卑的眼神。她給人的印象只有一個——柔弱。她不是精緻的琉璃娃娃,而只是一個破布娃娃而已,這個女孩子一點也不耀眼,充其量只有那樣的柔弱引人憐惜而已。

只是那樣的柔弱對我沒什麼作用,我只在乎朋友和比我強的人,而弱者,我不會欺負,但也不會憐惜。

之前爸媽已經打過招呼了,說是親戚家的女兒要借住一陣子。當時聽他們的口氣,似乎不是特別重視,估計那個親戚只是礙於情面上不好拒絕而已。

而如今,我看到這個同樣姓尹的小女孩,在心裡默默冷笑。借住一陣子,這個一陣子是多久呢?估計是想她直接入駐尹家吧……

我對着她微笑,如我一貫的張揚自信,耀眼地可以灼傷任何一個人的眼睛。

“你是尹雲吧……很高興見你,我是尹月。希望你在這裡過得開心。”我沒有加任何和血緣有關的定語,我不想在這個女孩面前說自己的家,因爲不想她和我扯上什麼關係,同樣也以主人對待客人的口味祝她玩的開心。的確,她會好好地招待她,因爲她是一位柔弱的客人。而借住一陣子,她就該走了。

她看着我,眼裡閃過一瞬的詫異和無措,隨即低下頭。

詫異什麼呢?這樣的情緒實在不應該出現在她的眼裡,詫異我的友好?這個尹雲,似乎並不那麼簡單呢……

我知道分家有多少醜陋,那些爭着想要爬上來的人有多麼不擇手段,這個女孩子的身體弱成這樣,怕是沒怎麼好好調理。

而成長在那樣環境中的人,除了怯懦自卑,同樣會萌生一種瘋狂偏激的情緒,而往往只是萌芽,卻會在適當的時候,極速生長。

簡單地說,這就是個□□。

而我恰好排斥不安定因素。

之後的日子,尹家給了她很好的照顧,尹雲的臉上漸漸有了明媚的笑容,卻依舊柔弱,帶着讓人憐惜的堅強。每次她對我露出這樣的笑容的時候,我也對着她燦爛地微笑,是的,燦爛,我知道自己的微笑有着致命的誘惑力,耀眼奪目如照樣,璀璨無比,不是她那樣毫無生氣的明媚。

我對她非常之好,在外面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都會給她帶一些,一些小點心也會留許多給她,我對她好得在外人眼裡像是姐姐對妹妹那樣好。

她感冒或者犯病的時候,我會焦急地呵斥醫生。

我對她的好,是真心的,沒錯。只是目的有些不同,因爲她是客人,所以我要對她好,要招呼周到,這是必要的禮貌;因爲她是病人,所以有一份責任。

而且我也不想因爲意外,而賠上整個尹家。

我的目的很單純。我們的關係也很簡單,她是客人,我是主人,我們彼此從來不曾欠過。只有她一昧地自卑,隱藏着怯懦,拿她那樣堅強又明媚的笑容對着我們。而她似乎安於待在尹家,試着接近我們的生活。

她的行爲已經脫離了客人的範疇,這是我所不允許的。

我很冷漠?不……對於一個客人,我只需要禮貌以待就夠了,她想要的溫情,不要在我這裡找,她一開始,就寄託錯了地方。

我從來不曾姐妹相稱,她的心早就被自卑矇蔽,一直以來,錯的一直是她。而我除了作爲主人的責任,沒有什麼需要我負責的。

之後傳來消息,她的父母破產了,又死於車禍。

我很無奈地留下她,我很不情願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住進我家裡,原本我只需要給予她照顧就可以了,但不會把我的不情願擺在檯面上,我依舊如以前一樣對待她,但依舊像客人一樣疏離。

尹雲不會成爲我的朋友,不會成爲我的家人。因爲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沒有任何理由接納她,因爲她值得憐惜?因爲她有先天性心臟病?

那天晚上我和父母提出了條件,他們終究是沒有我這樣的執意。我提出的條件是,尹雲可以住在我們家,可以給她最好的治療和照顧,但是她不能被收養在尹家名下,除此之外,任何人家都可以。

而且,我在最後還提醒了他們,太少人會收養一個先天性心臟病的孩子。

他們答應了,這件事情從沒有和尹雲提過,尹雲也不曾問過,她一直認爲她已經被我們收養了。我也覺得這樣再好不過。

後來我後悔了,我一開始就應該將尹雲送出去的。

在尹雲的執意之下,她被破格錄取到了B大,和我一個學校。在學校裡,我從來不曾和她說過一句話,也很少遇見。

只有那一次在蓮花池邊,遇見了我們五人組。

那一次,我便知道,她愛上了裘夜。她的視線粘在了他的身上,是前所未有的熾熱和熱烈。

我依舊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在她的要求之下,介紹了樂隊裡的每一個人。

其實我並沒有放在欣賞,愛慕裘夜愛慕地死去活來地多了去了,也不差尹雲一個。

但是回家以後,尹雲第一次纏着我要進樂隊,那樣我見猶憐的表情和嬌嗔的語氣,讓我難受,真是不習慣這樣的尹雲。比起最初的怯懦自卑,這樣她的,更讓人討厭。

她已經把柔弱當作一種武器了。

我在爸媽面前語重心長地勸說了一番,以身體不好,訓練強度大爲由拒絕。卻不想她使出了絕食這一招,這樣的任性還是第一次,我在心裡微微驚愕,但怎麼也無法動容。可是爸媽卻站到她那邊去了,我無奈地答應了。

尹雲會不會真的絕食我不知道,不過只要她不要得寸進尺就可以了。

進了樂隊之後,她基本沒幹過什麼事,表演一次都沒有參加過,訓練也很少來,大多時間都是休息時間來送點心的,和個後勤差不多。

而她時時刻刻都偏心這裘夜,粘着裘夜。

丁語也不太喜歡她,有一次她和我說:“你妹妹要爲愛瘋狂了。”

我冷笑,尹雲的偏執,我可是越來越瞭解了,最初的自卑怯懦是她,最瘋狂偏激的,也是她。

當時我還不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她還曾經問過我尹雲到底是怎麼進來樂隊了,我只是對她無奈地聳肩,我想她會明白爲什麼的。

我也想爸媽說過好幾次尹雲不適合待在樂隊裡面,但他們還是以既然不能參加表演那做後勤也沒什麼回覆了我。

其實我想說,尹雲每次親自做了點心送過來,總是要柔柔弱弱地坐下來,捂着胸口喘氣,蒼白着小臉故作堅強地微笑,像是做戲給我們看似的,還要加上幾句關於自己的病什麼什麼的。

沒人逼她非要做點心啊,覺得累的話就不要做好了,何必在這裡裝柔弱惹人同情呢?

平常只有我和唐菀丁語她們關心地問個幾句,裘夜和陸尤基本無視她。而每一次她的目光都會飄向裘夜,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她越來越明目張膽了,而我已經越來越不喜歡她了,這只是個人感情,和別人沒什麼關係,我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我一直認爲陸尤和裘夜都是菀菀的候選老公,而且他們也很愛菀菀,而藍顏禍水,受傷的會是菀菀,我不希望菀菀受傷。

那是對朋友的維護,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柔弱,是不是有病,只要那個人對於菀菀有害,那就沒有任何的理由可以爲她辯解。

裘夜曾經找我談過話,我也將所有的想法告訴了他。尹雲留在樂隊裡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我也無能爲力,她的柔弱的確是非常好的武器。

過了一段時間,菀菀開始連續不斷地受到傷害,來自各個方面的。所有人都開始感覺到恐慌,矛頭直指尹雲,這件事情一定要告訴爸媽。我們憑藉各自的勢力查到了所有真相,醜陋的真相攤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沒有人想到那個柔弱的女孩子有着這樣瘋狂的心。

但終究是晚了。

我們來不及挽救那一切,無能爲力。那一刻,我無比地後悔,我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在父母提起尹雲開始,我就應該強制送走她,那麼,便不會有以後的一切。

尹雲單獨將唐菀帶了出去,而她們走的那條路,恰好是裘夜今天會經過的路線。

當裘夜的車駛過來的時候,尹雲將唐菀推了出去,措手不及,沒有人來得及拉住她。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裘夜的車調轉了一個頭,撞向了路旁的欄杆,而那恰好是尹雲所在的方向,當所有的行人都退開的時候,她卻直愣愣地站在那裡。

然後,毫無預警地倒下。

等救護車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檢測爲腦死亡,沒有復生的可能了。原因是心臟病突發猝死。

這是一場荒謬又可笑的劇目。

尹雲想殺菀菀,最後害死了自己,菀菀和裘夜只是擦傷而已。

但是這場突發時間,卻帶給我們兩年的分離,這是我怎麼也沒想到的。

菀菀開始躲着我,刻意地躲着我,她沒有聽到我的任何解釋,而她和裘夜同時也如和一樣失去了聯繫。

這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第一次這麼難過,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原來的五人組已經支離破碎,那些美好的日子也不會重來了,第一次感覺到生命這樣的空虛,一遍又一遍地拉着自己的小提琴,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暫時填滿我的心。

幸好還有丁語。

其實唐菀現在和我們一樣痛苦,尹雲的死牽扯住我們三個人。不知道說她夠狠還是她從來沒想過還會有這樣的結果。

她死了一了百了,而我們活着的人,卻要因她的死而痛苦,這是不是非常地不公平?尹雲啊尹雲,爲何你走了,還要讓我們繼續痛苦呢?我真是後悔當初沒有送走你。

送走你,你就不會愛上裘夜。

送走你,你就不會讓菀菀離開。

送走你,我們依舊和年少時一樣快樂。

尹雲,其實我挺恨你的。

將你留下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因爲,我們又聚在一起了,所有,我們將要淡忘你,你連回憶都不會存在了。

現在……有人步了你的後塵呢……不過這一次,我不會再心軟了,不會讓那樣的事情再次重演。

尹雲,再見,再也不見。

我們的回憶,也不會留給你任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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