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蕪就聽見心裡有煙花炸響的聲音,她一手擡着榴蓮,一手捂住胸口:“娘,我戀愛了。”她絲毫沒有注意,牛大哥把她的比翼鳥認成了蚊子。
這是白蕪初戀的開始,當她說給納蘭聽的時候,納蘭卻一直在糾結那個榴蓮。
後來他見到了榴蓮本尊,因此對白蕪初戀的印象就帶上了一種淡淡的榴蓮味。
那段時間白蕪天天帶着納蘭去偷窺牛大哥,尤其是在大熱天,兩個人躲在草叢裡,冒着熱汗看牛大哥脫了上衣下琅雲河洗澡。
納蘭記得陽光曬在牛大哥結實的胸膛上,水珠一顆顆在牛大哥的肌肉上翻滾,一閃閃地亮光。
白蕪差點就快失去呼吸,等牛大哥離開,她連忙興奮地去搖旁邊的納蘭:“看吧,看吧,我未來夫君身材是不是超級好?”
半天沒回應,白蕪側頭去看,納蘭小臉紅紅,已經熱暈過去了。
白蕪只得嘆口氣將他背起,輕輕的,白蕪唸叨:“你呀,還是多長一些肉,跟個紙架子似的,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你?”
納蘭便迷迷糊糊回答:“景哥哥願意。”
“金格格?這個姑娘的名字倒是奇怪得很。”白蕪揹着納蘭往回走。
其實納蘭一直想告訴白蕪,喜歡就要去告訴別人,像她這樣偷窺實在有些猥瑣。
但是這話也一直沒有說出口,因爲白蕪後來不再去看了——牛大哥訂婚了,和村裡一個繡比翼鳥繡得極好的姐姐。
總之白蕪那天哭得很傷心,天空應景得下了小雨,襯托了白蕪失戀的心酸與淒涼,但納蘭陪着淋雨卻得了風寒。
不過,牛大哥那一身腱子肉的確是納蘭見過的人中最好的了。
說完這些,二爺對白蕪只有一個大概印象,就是愛上了一個喜歡繡比翼鳥所以自己被拋棄的倒黴摧的……接着敏銳地捕捉到納蘭說得一句“最好”,便問:“你怎麼知道姓牛的就是最好了?”
納蘭看着自家二爺似笑非笑地臉,連忙賠笑:“不不不,我相信二爺勤加練習,一定練得頭髮都是根根肌肉,是大澤的健美楷模!”
話說得誇張,但二爺表示果然納蘭還是向着自己的。但是納蘭又挪了挪身子:“不過景哥哥還是就這樣吧。”
皇甫景挑眉,納蘭伸手戳了戳皇甫景的肚子,緊繃繃的:“二爺身材已經很好了,要是今後一身肌肉,我看着害怕。”
“嗯,那就不練。”皇甫景點點頭,也是,萬一以後多了一身肌肉,怕是自己的牀只能躺下自己,那他的納蘭要怎麼辦?
其實納蘭的腳已經好了不少,能下牀走動了。只是他看着皇甫景還只能趴在牀上,便也照舊把腳裹成糉子陪他聊天。
其實皇甫景也不是那麼嬌弱,受了點傷就真的要臥牀不起,只是他想着反正今日朝堂之上他說的話與皇甫斐比起來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裝病躲在這裡陪着納蘭。
不過爲了把戲做全套,皇甫景表示趴着睡覺真的不太舒服。
所以,納蘭果然還是太單純……
納蘭夜裡就拆了紗布,腳已經大好了,只不過不能跑跳,懷安讓人打了熱水進來,想着納蘭應該是要洗個澡。
皇甫景揮手讓人退下,然後自己難堪坐起來:“納蘭,我也要洗澡。”
正在寬衣解帶的納蘭一愣,然後義正言辭地拒絕:“汪太醫說了,你不能碰水,傷口才開始結痂呢。”
皇甫景嘆了口氣:“渾身很難受啊,夜裡睡覺也很不安穩。不信你過來聞一聞,都臭了。”
納蘭腦子一熱,真當過去,正彎腰去聞,卻被皇甫景一把抱住:“聞到了嗎?”
納蘭推了兩下便不動了:“那就洗吧。”
“好。”二爺笑。
自然是不能碰水的,二殿下自己脫了衣服就乖乖地趴在了浴凳上。浴凳寬長,皇甫景趴着衝納蘭笑:“那就辛苦納蘭爲我擦一下身子了。”
納蘭端了盆子,打了熱水坐到皇甫景一邊,有些無從下手。
皇甫景認真地看了看納蘭,然後把手伸向自己的褻褲,問:“這個,要不要脫了?”
納蘭手一抖,帕子頓時壓在皇甫景大腿:“就這樣吧,挺好的了。”
皇甫景舒服地閉上眼:“輕一點。”
納蘭暗暗吐了吐舌,然後把帕子一把捂在皇甫景臉上:“景哥哥別說了,再說話水就冷了。”
其實有很多看見皇甫景“衣不蔽體”的樣子,但是,這下才算看得清楚了,原來景哥哥身上除了那幾排牙印,還有很多其他的傷痕,鞭子、刀劍或是拳腳……
納蘭把眼睛移向一邊,有些不能直視,皇甫景倒是無所謂地笑了笑:“這些傷,阿斐身上也是有的,我們是皇子,除了該有的禮儀規矩,還必須要有一定的拳腳功夫。教我們的那些師傅都是粗人,控制不了力道,所以也就留了一些傷,不過現在沒事了,我們如今要上朝議政,不用再去練武場。”
一切的光鮮亮麗、富貴榮華背後,都有不可言說、艱難異常的磨難,這是納蘭知道的。
“景哥哥,”納蘭輕輕地去碰那些傷口:“還疼嗎?”
皇甫景一愣,然後想起了納蘭離開的那天。
那天是大澤入冬的第一場雪,鵝毛似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皇甫景正在寫字,手有些凍,輕輕往手裡呵了一口氣。
今天是納蘭和他約定好要進宮的日子,皇甫景想到,不由一笑。
懷安取了披風給皇甫景披上,說納蘭今天被丞相送走了,然後又說練武場那邊要點名了,請他趕快過去。
皇甫景想了想,然後解了披風,自己騎了馬一路奔向丞相府。
既然是約定好了,那麼無論如何,也應該要見一面的。他只是這麼想,鞭子揮得越發急促,馬兒嘶啞地叫,蹄下飛奔。
風雪襲人,冰刀子一般刮在臉上。身旁的事物飛快得往後退。
他到時正好看見納蘭踏上馬車,納蘭穿了白色的絨衣,但風還是把他的衣袖吹得鼓漲,丞相夫人擔心他受凍,一把就將納蘭攬進懷裡,進了馬車。
他正要喊他,身後便又是一陣馬蹄聲:“二殿下,請回宮。”
他回頭去看,懷安領着幾個騎兵趕到,其中一個正是教他劍術的師傅。
他想拜託他們給他一點時間,他好好好地和納蘭再見,不想師傅很堅決,幾個回合就壓制了皇甫景,說是立刻回去。
那位劍術師父是難得清明的人,在人人都巴結太子的時候,唯獨他看重了皇甫景是練武的好苗子,不僅傳他劍術也教他輕功。
他壓着皇甫景,將他的臉摁在雪地裡,低聲罵道:“你突然又在犯什麼渾?眼下你已是自身難保,爲何還敢違抗宮裡規矩?”
皇甫景急得快要哭出來:“師傅,我只是想叫他一面。”
劍術師傅不答應,將皇甫景甩在自己的馬背上,一刻不停地趕回宮裡。
不等衆人喘息,就聽見有人來報:“皇上駕到。”
只差一點點,若是被皇帝知道二殿下遲到,想來又是一陣懲罰。懷安拍了拍胸口,安心地退下。
皇甫真提着劍,側頭輕蔑地笑笑,然後領頭給皇帝跪拜見禮。
皇帝讓衆人平身,說自己只是來看看,讓大家自己好好練。
皇甫真提了棍子,先是秀了一套棍法,皇帝拍掌笑道:“不愧是太子,很有父王當年一般風姿。”
衆人便也跟着稱讚,誰知皇甫真卻是棍頭一轉,指着皇甫景:“二弟要不要來,切磋切磋?”
皇甫斐上前幾步:“二哥狀態不好,還是我陪太子吧。”
皇甫真嗤笑一聲,他的母妃是程貴妃,與皇后很不對盤,當下便放聲笑道:“大家都知道的,三弟你對武術很是愚鈍,哪次不是被師傅們批了又批?哥哥不想欺負你,省得皇后娘娘擔心你呢。”
皇甫斐氣得臉通紅,他指着皇甫真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武藝的確是他們當中最差的,但是被皇甫真當着皇帝的面說出來,着實太傷面子。
但,他悄悄回頭看了看皇甫景,二哥狀態的確不好,若是平日裡還能和太子打個平手,可是現在……皇甫斐還不知道納蘭離開的消息,他只當皇甫景沒有休息好罷了。
“三弟,我來吧。”皇甫景取了另一根棍子,然後讓皇甫斐退下。
皇帝頗有興趣地看,然後問旁邊的師傅們:“你們覺得,太子和二皇子,誰會贏?”
衆人面面相覷,都不敢隨意發表意見。
這廂皇甫真已是先發制人,揮舞着棍子衝皇甫景當面劈下,皇甫景堪堪一擋,不等他站定,皇甫真已是再次進攻。
整個局面便是皇甫景被動格擋,被皇甫真壓在牆角。
皇甫斐看在眼裡,然後悄悄去問懷安怎麼了?懷安也是擔憂地看着皇甫景,然後把納蘭離開的事說了出來。
皇甫斐也是在那個時候明白,原來自家二哥和自己一樣,對那個小納蘭有着相同的情感。
皇甫景漸漸有些吃力,皇甫真暗暗一笑,用鞋尖挑起一抹殘雪,只往皇甫景眼睛撲過去,在皇甫景閉眼時,一棍子揮在皇甫景胸口,“嘭”,結結實實地一棍。
皇甫景被擊退幾步,隨後倒在雪地裡,只覺得喉嚨一陣腥甜,一口血吐在雪地上,紅得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