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盞,熙嬪輕起杯盞,吹了一口氣,只微微猶疑了片刻,就端起茶盞,喝了下去。剛入喉,就有一股暖意流淌進身體,而後緩緩進入腹中。只過了少頃腹中的那股暖意就變成了一種劇痛,生生要把她撕扯成兩半一樣。
“啊唔!”熙嬪忍不住悶哼出聲,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躬起背,整個人縮成了一團,下腹的劇痛中還隱隱有一種下墜感。
“娘娘,你沒事吧?”老嬤嬤一見熙嬪的樣子頓時急得哭了出來,扶着熙嬪的身子大叫起來,“太醫!快叫太醫來!”
從驚嚇中回過神的柳媚兒,聽聞老嬤嬤的叫喊,立刻就差了身邊的小宮女去請太醫過來。
劇痛中的熙嬪,看着慌亂的衆人,知道時機已經成熟,立刻怒瞪起大眼,指着白筱悠的鼻子罵道:“你這個賤人,居然敢在給本宮的茶水中下藥!要是本宮的龍種有個閃失,本宮定要你不得好死!”
白筱悠本來還被這突發的狀況弄得糊里糊塗,卻一下被熙嬪指着鼻子罵了一句,瞬間有種被雷劈的感覺。自己肚子痛了關她什麼事,她又沒在茶裡下藥,憑什麼就可以這麼冤枉她!賤人?你才賤人,你全家都是賤人!活該你肚子痛!
她撇嘴站在一邊,瞪了回去:“我纔沒下藥,你別冤枉我。”
熙嬪卻不管白筱悠的自白,依舊仇恨的瞪視着白筱悠,似要把她看穿一個洞才罷休。對此白筱悠只能無奈的擺手,只當做沒看見。
等了片刻,太醫院就過來了兩位太醫。因爲已經從宮女口中知道熙嬪已經懷有龍種,如今可能動了擡起,所以一進門,太醫就火急火燎給熙嬪先服了一粒安胎藥穩胎,然後纔開始仔細的查看她的脈象和症狀。
一太醫按了許久的脈,方纔皺着眉頭看向了與自己同來的另一個御醫。那御醫看出了同袍的遲疑,立刻就接手了他的工作,也按起脈來,而後也和前一個一樣,眉頭緊蹙。最後兩人對視了一眼,一人默默檢查起了桌上放置的茶水糕點,另一個則是負責向熙嬪等人彙報診脈的結果。
“熙嬪娘娘,您腹中的龍子已經安撫下,只要用心調理就無礙了。但是日後飲食定要小心謹慎,不能再亂吃或者混吃一些容易滑胎的東西。”
聽到太醫的話,衆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還好,皇嗣還在,總算沒出大事……
“太醫,那這次本宮是因爲何由驚得龍胎?”熙嬪眼簾低垂,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語氣頗爲陰沉地問道。
“這……還得容臣等檢查過娘娘用過的物件吃食才能知曉。”太醫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這時,另一個太醫也檢查完了桌上的東西,神情嚴肅的走上前道:“娘娘,桌上的茶水中有落胎散的成分,娘娘可是飲用了茶水?”
聞言,衆人都驚訝的看向了桌上的那壺茶。白筱悠更是驚得愣在了那裡,動彈不得。
熙嬪聽完太醫的話,立刻冷笑了一聲,拍案而起:“白筱悠果然是你想謀害本宮和本宮腹中的龍子!本宮不過說了你幾句,你居然如此狠心謀害於本宮。本宮定要稟明瞭皇上和皇后,讓你生不如死!”
“姐姐,這中間定是有誤會的,筱悠不是那種會暗算人的人,你先消消氣,這件事還要仔細查過才能知道真兇的。”柳媚兒也被這突然地變故嚇了一跳,連忙幫白筱悠求起情來。她與白筱悠相處的時間最久,瞭解她是怎樣一個人,雖然有時候很調皮的樣子,但絕對做不出這種害人的事來。
“妹妹就別替這種人求情了,她今天能害我,他日也能害你。早日將這禍害從宮裡除去了,妹妹以後的日子也能過得安心。”熙嬪根本不聽柳媚兒的話,然後規勸起了柳媚兒,然後又轉身對身後的嬤嬤說道,“嬤嬤,去請皇后娘娘過來替本宮做主,今日本宮一定要這禍害從後宮清除了去!”
嬤嬤應聲就匆匆出去了。
白筱悠此時心中亂的不行,她就想不明白,好好的茶水裡怎麼就多出了個什麼“落胎散”來。從泡茶到把茶端過來放到桌上,幾乎都是她全程經手的,根本不可能給人機會下藥,她自己就更不會下藥了!那這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白筱悠煩躁的揪着自己的手指,等着皇后到來。
衆人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會,就聽見門外傳來了太監的一聲高呼——“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天!一個皇后就夠整死她的了,居然連萬惡的種馬都來了!按照種馬的形式作風……她今天不會就這麼交待在這裡,還死的不明不白吧!白筱悠不禁內流滿面,她甚至已經能預想到自己的悲慘命運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衆人均跪地叩拜。
“平身。”雲輕傲沒什麼表情地走到上首的位子坐下,才揮手讓衆人起身。皇后也跟着坐在其身側,神色肅穆,一改往日的和顏悅色。
見皇帝只管坐在那裡,陰沉着臉不說話,皇后也不見怪。後宮本來就是她掌事,皇帝從來不會多過問,這次也只是過來看個結果而已,畢竟謀害皇嗣是個大事。
“聽聞有人下藥謀害熙嬪腹中的皇嗣,可有此事?”
熙嬪聞言,即刻就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皇后娘娘,您要爲臣妾做主!臣妾只是責難了白貴人幾句,哪知道她居然懷恨在心,想謀害臣妾的孩子!請娘娘給臣妾討個說法。”
“本宮自會給你做主的,你有身子就別跪着了。嬤嬤,還不扶你家主子坐下,要是傷到了皇嗣仔細你的腦袋!”皇后冷眉看向熙嬪身後的老嬤嬤說道。嬤嬤一聽急忙應聲,扶了尚在啼哭的熙嬪起身,將其安坐下來後,方纔給自己擦了一把冷汗。
見熙嬪坐下,皇后這才又轉頭看向站立在一旁的兩個太醫:“太醫,熙嬪所懷皇嗣可有微恙?可查清了是被人下藥才險些滑胎?”
“回稟皇后娘娘,熙嬪娘娘確實是誤食了被下了落胎散的茶,纔會引發的滑胎跡象。所幸茶中下的藥量不大,熙嬪娘娘喝的茶水也不多,所以只是動了胎氣,方纔服了安胎藥已無大礙了!”
聽完太醫的話,皇后明顯鬆了一口氣。而後纔看向白筱悠,冷聲問道:“白貴人,本宮剛聽熙嬪說是你要還她的孩子,這茶可是你泡的?!”
迎着衆人複雜的目光,白筱悠硬着頭皮,走到人前跪下,語氣堅定地說道:“是臣妾泡的茶,但是臣妾沒有下過藥!”
“茶是你泡的,也是你端上來的,不是你下的藥又是誰下的?”熙嬪目露兇光地盯着白筱悠,淬紅的指尖摳進了扶手,留下一道道抓痕,觸目驚心。
那狠厲的眼神讓白筱悠一陣心悸,心裡估摸着要不是顧忌着還有皇帝和皇后在這,熙嬪都能衝上來撕了她了。
那廂皇后聽聞熙嬪的話也是眉頭緊蹙:“白貴人,這茶可是你親手泡製,再由你端上來,沒有經過其他人的手?”
白筱悠低頭回想了一下,確實都是自己經手的,就是泡茶的時候那個宮女也只是給她打打下手而已,然後再由她親自端了來給熙嬪喝的。
想來想去,想不出這中間還有什麼人動過那茶,她也不想累及那個無辜的小宮女,只好悶聲點了點頭。
看到白筱悠點頭,皇后拍案喝道:“既然沒有別人動過這茶,那這藥除了你還有誰能下?白貴人你好大的膽子,連皇嗣都敢謀害!”
白筱悠騰地擡起了頭,然後有重重叩了一首:“臣妾沒有下藥,臣妾是被冤枉的!請皇后娘娘明察!”
“茶水你自己倒的,也是你端上來的,又沒有別人經手過,不是你又會是誰?難不成還是熙嬪自己下了藥毒自己的孩子嗎?”皇后見白筱悠還是一副不認罪的樣子,頓時怒從心起。
皇后的話音剛落,熙嬪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趁着衆人不注意,偷偷將袖中遺留下的一點“落胎散”丟在了一邊。丟完後,又小心環視了一圈,確定無人注意到她,才鬆了口氣重新安定地做好。
白筱悠卻是被皇后的話激得心中一凜,她本來還沒往這方面想,現在被皇后這麼一提醒,她即刻就覺得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熙嬪今日過來就處處爲難她,還故意讓她去沏茶,難道就是爲了自己下藥然後再誣陷她?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熙嬪也太可怕了,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一個母親怎麼可以這麼冷血!況且,她都不知道她和熙嬪有什麼大仇,竟然值得她如此費心算計?
“皇上,您看這事……”皇后覺得事情基本已經明瞭,就轉頭去問皇帝的意思。
“皇上,白貴人心思純良絕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況且這下藥之事很是蹊蹺,若白貴人真要下藥也犯不着在這麼衆目睽睽之下,這樣豈不是不打自招嗎?請皇上明鑑!”柳媚兒見事情越來越無法控制,心中一急,立刻就上前跪在了白筱悠身旁,替白筱悠向皇帝求情。
“柳姐姐……”白筱悠看着跪在自己身側的柳媚兒,第一次感動得想要大哭一場,誰說深宮後院沒有心善的女子?可是感動過後,白筱悠又擔心起來,怕自己會連累了柳媚兒,被皇帝遷怒。
還沒等她想完,就聽見上面的皇帝冷眼看了過來:“舞媚嬪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白貴人目中無主,以下犯上,嫉人善妒,謀害皇嗣,罪不可恕,削去貴人籍,打入冷宮!所有人不得再求情!剩下的事皇后看着辦吧!”說完,也不再管殿裡的衆人,率先背手走了出去。
聽到皇帝的口諭,白筱悠瞬間癱在了那裡,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方纔還詛咒熙嬪進冷宮,現在倒是先把自己給詛咒進去了……但是更讓她揪心的是——她好不容易纔爬到貴人的位子,居然就因爲皇帝這麼不負責任的一句話前功盡棄,太不甘心了!
等她哪天再出冷宮,再一步步爬上去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回家遙遙無期啊……
一邊的柳媚兒聽到皇帝讓她管好自己的話是,就已經身體明顯一僵,等聽完皇帝的處置時,更是覺得心寒,看着皇帝遠去的背影,又有一種無力感陡然升起,這是她進宮這麼些年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回頭看向白筱悠,見她愣愣地跪在那裡沒有了反應,心中不禁心疼了幾分。
白筱悠是她進宮到現在第一個願意深交的姐妹,現在看着自己的姐妹就這麼進了冷宮,自是不捨得的。那冷宮裡的妃子過得什麼日子?進去的廢妃不是瘋了,傻了,就是病死,自殺……她這般年華的女子進去,還能有活路嗎?
柳媚兒想到此,心中頓時下了一個決心。她不能讓她永遠呆在冷宮裡……
“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來人!將白筱悠即刻送入冷宮,沒有皇上的旨意不得出冷宮半步!熙嬪你也回去好好靜養,沒事就別出來,養好了皇嗣纔是要事!”
“是,臣妾知道了。”熙嬪看事情已經順了她的意,有回覆了溫婉的樣子,柔順的回答道。
門外進來一羣護衛,抓了白筱悠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