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後已經沒有眼淚再流出來了，嗓子也沙啞了，整個視線也模糊了，頭皮更是一陣陣發麻。
我的心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充滿黑暗的巨大深淵，我找不到安全感，也陷入了這巨大的恐懼之中。
而痛苦更如同千萬只螞蟻，正啃食着我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我甚至感覺呼吸都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事，只感覺自己身體裡的力氣像是被什麼陰暗的東西給吸乾了，只剩下一副軀殼。
萬箭穿心般的一陣疼痛之後，我清醒了一些，但整個人還是麻木的。
麻木中，我終於顫着嗓音向韓露問道：“她被埋在哪裡？”
“在她老家，恩施。”
“去，馬上去！”
韓露似乎挺擔心我的，轉而向我問道：“你……能行嗎？”
我點點頭示意沒問題，韓露便不再多說什麼，在手機上輸入導航後，便出發了。
上高速之前，韓露去加油站我加滿了油，因爲這一路六百多公里的路程。
出城後就已經是晚上了，根據導航提示我們大概在第二天早上五點左右到達恩施。
雖然只有六百公里，但是到了恩施後有一段山路行使就會變緩慢。
上了高速後我便給李安安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我有點事今天晚上就不能回來了，當然我沒有告訴她什麼事情。
高速路上，韓露對我說道：“阿東，要不你先睡會兒，這麼遠的路程咱倆得換着開才行。”
我搖搖頭，仍然沒有什麼情緒的說道：“我睡不着，你先開着吧！等會兒你要是累了就換我來開。”
沉默了很久之後，我突然對韓露說道：“露哥，我挺對不起你的！”
韓露看了我一眼，訕笑着說道：“別說這樣的話，你那時候的心情我多少可以理解，也怪我沒有早些告訴你……其實，我真一直以爲你知道的。”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這事兒其實歸根結底還是怪我，我當時就不應該相信你們……”
我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陳怡是個好女人，可惜我這輩子擁有不了她，希望她下輩子能過得好一點吧！”
“聽到你這麼說我挺高興的，看來你是走出來了。”
我自然沒有這麼快走得出來，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我沒有再說話了，將頭靠在車窗上，就這麼失神的看着車窗外的一片黑暗。
大概在深夜十二點的時候，我和韓露在服務區裡簡單吃了點泡麪，然後換我來開，韓露便在後面睡一會兒。
換我開的時候，韓露再三問我行不行，他怕我不在狀態，我也是很正經的回他說沒問題。
我雖然沒什麼狀態，但也不會拿人命開玩笑的。
韓露這一睡就睡到了凌晨四點鐘，而我也早已經下了高速，正在蜿蜒崎嶇的山區道路上行使着。
韓露是被這崎嶇的山路給顛簸醒來的，一看導航還有幾十公里就到達目的地了，韓露頓時一驚：“我靠！怎麼就四點鐘了，你咋不叫醒我呢？”
“沒事，還沒到，你再睡會兒。”我說。
“不行不行，你趕緊靠邊停下，換我來開，我現在有精神了，這山路可不能開玩笑。”
的確，這邊全是山路，而且路還挺窄特別是會車特別困難，我現在也確實不是很在狀態。
爲了安全着想，我沒有執意繼續開完這最後的幾十公里，換上了韓露，但我仍然沒有心情睡覺，人還是恍惚着的。
韓露見我不睡，便跟我聊了起來：“阿東，你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來這裡是多久了嗎？”
“大二的時候，陳怡過二十歲生日。”
“看來你還記得，”韓露笑了笑，又說道，“那時候也是我開車，我還記得開的是我爸那輛老款的皇冠，那時候這條路也沒有現在這麼好，整整顛了一路啊！最後我們都吐了，你還記不記得？”
想起那段時光，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笑得很牽強。
忍不住給自己點上了一支菸，將車窗微微打開，山裡凌晨的冷風吹窗外灌了進來，讓我清醒了不少。
因爲已是秋天了，天亮的也沒那麼早了，雖然快到五點了，可外面仍然是一片黑暗，整條山路就我們一輛車。
因爲路況不熟，加上又是山路，儘管沒有車，韓露也不敢開快了，一直保持着四十邁的速度。
一直到早晨五點半才終於抵達目的地，這個坐落於恩施市的一個小縣城，就是陳怡的老家。
不過陳怡的老家還要一段旅程，不是在縣城裡面的，是在一個小山村裡。
我們將車停在了縣城裡，準備等天亮然後買點香蠟紙燭。
我還是沒一點瞌睡，也不想說話，就這麼幹坐着，甚至都不敢去多想。
可即便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可還是無法控制住，想到陳怡在生命消失之前，她是何等的痛苦！
我情願韓露沒有告訴我這些，去相信她還活着……
我一直覺得生命不該這麼脆弱，特別是像陳怡這樣優秀且善良的人，爲何老天爺如此不公平，偏偏要奪去她的生命？
還是說，真的就是“紅顏多薄命”？只能說她真是一個命苦的女人，因爲她沒有真正快樂過，她這二十多年來都沒有爲自己活過。
我曾經聽她說過，她母親改嫁後對她就沒有那麼好了，她那個後爸也更不用說了，聽說還是個酒鬼，一喝醉了就打她，甚至有一次偷看她洗澡。
她也是從小就幫家裡人洗衣服，每天放學回來還要去山上背柴，打豬草……
想起這些，我難過到掉眼淚，心中更是一陣陣的揪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終於亮了，一些早餐店也陸續開了門，韓露去買了兩份早餐，我還是沒什麼心情吃東西，但韓露命令我吃了兩個包子和一袋豆漿。
等那些賣香蠟紙燭的店鋪開門後，我們買上一些東西便直奔陳怡的老家而去。
二十分鐘的車程終於來到了這座山村裡，已經有快十年沒來這裡了，變化挺大的，沒有像第一次來這裡時那麼破舊了，村子裡家家戶戶都蓋上了二層小樓，也刷上了白牆。
村子是挺漂亮的，很有一種小橋流水人家的感覺，但我們不是來旅遊的，我也無心欣賞美景。
韓露來過這裡，自然知道陳怡被埋在哪裡，我們沒一刻停留，跟着韓露穿過一條條長滿雜草的鄉間小道來到了一片墳區。
還沒到墳區，韓露就指着那片墳區對我說道：“阿東，陳怡就埋在那裡。”
看見那片墳區時本來我心裡沒什麼，可韓露這麼一說後，我心裡突然沉了一下，也停下了腳步，我突然不想去看見她的墳墓，不想面對這陰陽兩隔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