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周歸元看着自己的女兒，嘆了口氣，“阿尋，爹知道你委屈，但是你和宋家的婚事已經定了，就算爹想反悔也來不及。”
阿尋搬過凳子讓周歸元坐下，自己則站在一旁垂手侍立，“爹，女兒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女兒嫁便是了。”
周歸元目露欣慰，“阿尋，自小爹就對你很嚴格，很少關心你，但其實爹是很疼愛你的，希望你嫁一個好人家，下半輩子享受榮華富貴，爹就放心了。”
阿尋沉默片刻，輕輕咬着嘴脣，“爹，其實我……”
她想說自己根本不在乎什麼榮華富貴，如果爹真的爲了她好，就不該強迫她。
話到嘴邊，阿尋沒說出口。
從小到大她不敢說一句違逆之言，否則周歸元定會發雷霆之怒。
現在說又有什麼用呢！
“阿尋，”周歸元忽而變得愁眉苦臉起來，“有件事爹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們周家看似表面風光，乃是江州城數一數二的家族，實則生意越來越差，近年又被其他幾大家族聯合排擠，更是入不敷出，榮華不在，恐怕過不了幾年就家道中落，徹底衰敗啊！”
阿尋驚愕地睜大眼睛，這件事她的確不清楚。
畢竟作爲女兒家，以周歸元的秉性絕不讓她摻和家族大事。
“爹，怎麼會這樣？”
“唉，都是爹經營無方啊，”周歸元自怨自艾道，“如今周家危在旦夕，你弟弟那個傢伙又不學無術，難有什麼建樹，只能靠你了。”
“我？”阿尋一臉呆滯，她沒想到周歸元會說出這種話。
因爲周歸元一向看不上自己這個女兒。
在他眼裡，女兒生出來就是要嫁人的，是給別人家養的孩子，能有什麼用。
周歸元溫和地拍了拍阿尋的手掌，“阿尋，現在能救我們周家的只有知府大人，你明白嗎？”
原來，周歸元是這個意思。
阿尋如何能不明白。
她終究是周歸元手中的一顆珍珠。
用這顆珍珠，能給周家換到很多東西。
“阿尋，如果你執意不肯嫁給宋一飛，爹爹絕不會勉強你，畢竟你是爹的親生女兒啊，”周歸元的眼眶突然變紅，心緒激動地說道，“不過爹很痛恨自己，保不住祖宗傳下來的這份產業，爹是周家的罪人啊！”
“唉！”
“還有你弟弟，他這個巡城監察很快也當不成了，除了混吃等死，他下半輩子難有什麼出息！”
“我們周家，就這麼完了！”
……
周歸元顯然準備好了說辭，一番話語說下來，差點老淚縱橫。
阿尋終究不忍，拿出手帕給周歸元擦了擦眼角，道：“爹，您別說了，女兒願意嫁入宋家！”
“真的？”周歸元激動地握住阿尋的雙手。
阿尋點頭，“女兒心甘情願！”
“好！好！不愧是我周歸元的女兒！”周歸元呵呵一笑，“爹以你爲榮，以你爲榮啊！”
阿尋苦笑。
她從小到大一直很努力，想得到爹爹的寵愛和誇獎，卻從沒成功過，反而得到的只有謾罵和輕視。
不料，今日倒得來平生第一句誇獎。
她該笑，還是該哭？
“女兒，乖乖把飯吃了吧，你要高高興興，漂漂亮亮地嫁入宋家，不吃飯怎麼行！”周歸元親手給阿尋盛了一碗飯，說道。
“是，爹！”阿尋端着碗，張開嘴吃了起來。
“那爹不打擾你了，吃完飯早點休息！”
說完，周歸元暗暗鬆了口氣，走出房間。
旋即，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得意而去。
周歸元前腳剛走，張寧就來找阿尋。
因爲後天阿尋要出嫁，張寧想看看此事還有沒有周旋的餘地。
進屋，看見阿尋正在吃飯。
“姐！”
“是子名呀，”阿尋笑了笑，“坐！”
“不必了，”張寧擺手道，“姐，我之前說過的事情，你考慮好了麼？”
張寧提過數次，只要阿尋不想嫁給宋一飛，他會全力支持，甚至可以幫阿尋離家出走，遠離這是非之地。
眼看婚期將至，若是阿尋再不拿主意，就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阿尋神色釋然，似乎將一切都看開，“子名，姐知道你是爲姐好，可姐心甘情願要嫁入宋家，不再有其他什麼念想。”
張寧微微一驚，“姐，你確定？”
阿尋認真點頭，“姐決定了！”
張寧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他並不擅長用嘴巴說服別人，也不喜歡這麼做。
但阿尋的婚事，他總感覺不太對勁。
難道阿尋受到了周歸元的威脅？
“子名，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姐想休息。”阿尋撫了撫頭髮，溫柔地笑道。
“哦，沒事了，姐你好好休息！”張寧猶豫着，退出房間。
外面，月明星稀。
燈籠的亮光覆蓋了整個府邸，顯得十分好看。
張寧沿着小徑，怔怔地走着。
一邊走，一邊想事情。
路過小亭時，恰巧看到周歸元正坐在亭下飲酒，心情十分爽暢的樣子。
“子名啊，來，陪爹喝幾杯！”
看到張寧，周歸元滿臉慈笑，立即讓丫鬟多拿了一個杯子來。
他對自己的女兒可以裝模作樣，百般算計。
但對唯一的親生兒子則慈愛滿滿，豁出老命也不在乎。
“是！”
張寧拿起酒壺，先給周歸元倒滿，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您今天看起來很高興嘛，是有什麼喜事？”
“哈哈……知父莫若子！”周歸元大笑兩聲，“的確有一件大喜事，而且這件喜事還與你有關！”
“我？”張寧愣了下。
“沒錯，”周歸元捋着幾莖鬍鬚，“子名，爹今天去見過知府大人，大人說只要阿尋嫁給宋一飛，那周宋兩家以後就是親家，子名你也不必當那什麼巡城監察的差事了，知府大人會把你提拔到他身邊去做官！”
張寧笑了笑，“那可是連升好幾級呢，知府大人倒是慷慨！”
“所以爹才這麼高興嘛，哈哈……”周歸元抿了口酒，“爹操勞半生，不就是爲了你這臭小子能有出息嗎，只要你飛黃騰達，爹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張寧擡了擡眉毛，觀察周歸元的神色，“姐姐她……”
周歸元立即擡手，打斷了張寧的話，笑道：“爹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吧，你姐姐已經想通了，她會心甘情願地嫁給宋一飛，不會出什麼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