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放心，有一種賺錢靠腦子，不是比體力的。”沒辦法，方小福只能勸解他。萬一他真的放棄，那就太可惜了。
有些人退一步，可能就永遠也追不上前面的人了。讀書人的時間寶貴呢。
“今天小七兒和人談生意，大哥也看到了。那些小布偶等物，第一次的價格和第二次的價錢，大哥也是知道的。”
“這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麼大。做生意的微妙之處，也不是做工能比的。所以，大哥無需爲了一時衝動，毀掉自己的前程。”
“不是一時衝動，我有仔細思量的。”方子健低聲解釋。
“我們大房讀書的有三個人，我和子維更是今年應考，考上的話，不但需要大筆學費，也沒時間賺錢貼補。”
“現在是有彩霞和娘跟着你做活賺錢。但到底是一大筆開支，我也不忍心她們的辛苦所得，一轉手就讓我們兄弟心安理得花去。”
“就像今天，小七兒辛苦賺來的錢，一轉身就花了幾兩在我們身上。當時大哥不說，心裡卻疼着。”
方子健苦澀一笑，只是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濃郁情緒，站在身旁的方小福還是感受得到。
“大哥這點可沒三哥豁達。三哥會在力所能及之處幫我，毫不猶豫護我。卻也能心安理所用我賺來的錢，不會糾結這種小事。”
“大哥糾結，是因爲你是大哥，小七兒明白大哥的心情。但是……大哥可想過，成功就在眼前，你卻轉身離開，這個後果有多嚴重？”
“……”方子健沉默，他自然也爲難。
原本他也想過，一定努力用功，考取功名，才能回報小七兒的辛苦。但是今晚二嬸似乎對大房讀書花費的人多，頗有微詞。
他想着，帶頭賺錢的小七兒是二房的媳婦，二房目前又只有老三應考。彩霞跟着做活兒賺不少是幸運，娘如今也能跟着賺錢了，這是好的開始。
但是二嬸孃卻不滿了，覺得他們大房佔了二房的便宜，這樣便很尷尬。他擔心以後會讓大房低人一頭，會讓娘受二嬸孃甚至迎春、小滿的氣。
與其讓娘低聲下氣，讓他們大房兄弟依附求全，不如他先退出，賺錢供讀弟弟。等弟弟供出來了，他再去考，只是晚一些，結果還是一樣。
他有心讀書，將來總要考取功名的。
有這樣想法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知道小七兒在爲老三攢錢，以備不久的將來去官學讀書。小七兒和老三已經想得這麼遠了，而他還渾渾噩噩拿公帳的錢去讀書，這差別不是一般的大。
他不是心理不平衡，而是不想做那個無用的人。他是大哥，兄弟之中，應該是他照顧弟弟，他成爲撐起困境的人。
可是如今，這個人卻變成了小七兒。看着小七兒瘦小的身體纔剛剛傷好些，就出去賺錢，多麼地不容易。
而且二嬸孃也對小七兒賺錢諸多問題，只怕以後生意越來越好，利益分配上，還會引起很多麻煩。
到時候，二嬸孃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大房。就像今晚，看着小七兒耐心解釋、細細分析，他就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見方子健還在沉默，似乎心意已決的樣子，方小福只覺得頭痛。看來勸學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方子湛來做吧。
他們是兄弟，有什麼話也好說一點。
“大哥，我站久了腳疼，不如你回屋再仔細想想，我剛纔說的話對不對。”方小福無奈說道。
“腳又疼了？你出來做什麼？我喊彩霞和小秋過來幫你。”方子健一聽着急了，他想伸手去扶她，又覺不妥，只好忍了。
“我要去打水洗漱，這麼晚該洗洗睡了。”方小福呵呵一笑，解釋着。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其實大哥剛纔是在鑽牛角尖了。因爲不管你是否棄學，我都會去賺錢，而且帶着大家一起。家裡現在不缺你一份勞力，可你若用來讀書，考取功名，帶給大家的就是無上榮耀。”
“這份榮耀絕對不是幾兩銀子能比的。可能還是你爹的夙願，是爺的期望，是你娘爲之努力的支撐，也是彩霞尊敬的大哥帶來的自豪。”
“而且大哥放棄的話，讓子維心裡怎麼想？一直尊敬你的弟弟，他能心安理得接受你的選擇？他心裡不痛苦？”
“大哥，你到底明不明白呀？”
“……”方子健被說得渾身一震，他到是沒想到這一層去，不禁冷汗淋漓，呼吸窒了窒，才遲疑地道，“讓我再想想。”
“你慢慢想吧，但是記住，院試還有半年，機不可失，再來不一定是原來的心境。”方小福說完，不再看他了，這麼晚了，她還要去打水呢。
廚房裡還有着微弱的光亮，老太太還在忙着剁豬食，準備明兒一早要喂的。她拿着自己的盆走進去，打了招呼，在後院門口漱口，然後舀了水回屋。
老太太也沒問她什麼，只說早點休息，賺錢重要，身體更重要，別累着了。
聽着老太太的關心話，她還是很感動的。
不管真心幾分，至少老太太說了。沒有罵罵咧咧，沒有奇葩的想法，在這個家裡，她也沒有多受欺負。
反而欺負她最多的，是本應與她最親的二房母女，她的婆婆和小姑。奶沒欺負過她，大房也沒人欺負她。
不過以後，沒人能欺負到她，她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端着水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方子健低着頭，正從她那邊屋檐穿過院子，走向自己的屋子。
似乎真的在思考她剛纔說的那些話，專注得都沒注意到她。她也不以爲意，只希望他能自己想通吧。
等方子湛回來，她還是會將這事情說給他聽的。畢竟是他兄弟，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看來，她得加快賺錢速度，爲那三兄弟多積攢讀書錢。只有他們都得其所願，這個家才能更上一層樓。
可惜，她目前能拿出來賺錢的，只有這兩樣了。而且寫書稿的事還不能曝光。才藝太多，會讓人懷疑，甚至驚嚇的。
畢竟，她只是一個勤勞賢惠的童養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