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雨回到家的時候，身上都沾滿了血，陸梅看見她慌慌張張的從外面進來，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她臉都白了，鼻尖聞到濃重的血腥味：“你受傷了嗎？傷到哪裡了？”
“媽，這些血不是我的，我沒受傷。”程小雨抖得厲害，說話都帶着顫音。
陸梅眉頭皺得更深：“不是你的？那你身上哪裡來這麼多血？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程小雨臉色蒼白，眼神慌亂，看着衣服跟手上的血跡，嚇得不斷搖頭：“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不是故意的。”她失聲痛哭，最後癱軟在地上，抱着腦袋在不斷自言自語，對陸梅的勸慰什麼都聽不進去。
“小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倒是說啊。”
她這滿身血跡已經可以說明一件事情，但陸梅不願意相信，寧願等她親自說出口。
“媽……”
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知道不斷哭泣，搖頭，將旁邊的陸梅急得不行，她只知道程小雨是去見那個混蛋，然而現在……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陸梅一把按住她肩膀：“小雨，你老實說，是不是將他殺了？”
程小雨搖着頭，渾身顫抖過，面對陸梅的逼問，想回答卻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她還一看見這雙手，幾乎想瘋掉，身上都是血，每一下的呼吸，都彷彿在提醒自己，她身上揹着一條人命。
“你說啊。”
陸梅等不下去，用力搖晃着她，試圖讓她從恍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就這麼一個女兒，哪怕真的做了什麼事情，她也不能不管。
“媽，我真的殺人了，我殺人了。”
“什麼？”
陸梅聽見這句話，渾身的力氣都彷彿在剎那間被抽乾了，兩隻手從她肩膀上落下來，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她懷疑自己是幻聽，不甘心的重複問：“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程小雨語無倫次的搖頭：“是真的，媽，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可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我不是故意的……”
“小雨，你說清楚點，到底怎麼回事？”
“媽，我殺了爸爸，我殺了他啊。”她抓着自己的頭髮，瘋狂撕扯着，眼神中都是驚恐，一把抓住陸梅的手：“他是被我撞死的，怎麼辦？現在我該怎麼辦？”
陸梅也慌了，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小雨，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劉天明那個混蛋是不是威脅你什麼了？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所以你纔要殺他？”
“不是這樣的，媽……不是他……”
“小雨，你聽我說。”陸梅漸漸冷靜下來，握着她滿是鮮血的手：“他死有餘辜，這種人早就該死了，沒事，你不要害怕，你現在好好跟媽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媽來替你想辦法。”
程小雨聽了這話，崩潰的情緒依舊沒有半點好轉，反而拼命搖頭：“媽，不是他，不是劉天明那個畜生，他沒死，他跑了。”
“沒死？”陸梅一下子淡定下來：“那你慌什麼。”
“是爸爸，瀟瀟的爸爸啊，我撞死他了，怎麼辦，媽，我好害怕，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真的沒想到他會死的，怎麼辦……”
“怎麼會是他……”
陸梅面如死灰，渾身僵硬的跪在程小雨跟前，似乎也無法承受這個巨大沖擊，爲什麼死的人會變成程嚴華？
兩人都被這個真相給嚇傻了，陸梅也根本沒想到，程小雨竟然會殺死程嚴華。
“小雨，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媽媽，你快告訴我啊。”她情急之下逼問着，沒有注意到程小雨已經頻臨崩潰邊緣。
“媽。”她搖着頭，翻來覆去只有那句：“不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要讓他死，可是……我撞死了他，我是殺人兇手啊。”
“撞死？”
陸梅喃喃重複着，冷靜下來之後迫不及待的問：“當時有人看見嗎？你是在什麼地方撞到人的？”
“我……”
程小雨腦子裡仍舊一片空白，甚至撞到人之後很長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她下車發現人已經斷氣的時候，拼命踩着油門，回到家來。
現在閉上眼睛，腦海裡反覆迴盪的，就是那一刻的畫面，他滿不甘心的雙眼瞪着自己，身上鮮血淋漓，如同鬼魅。
“媽……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會撞死他的，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因此要面臨一輩子的牢獄之災，就忍不住的崩潰。
她不能去坐牢，可是她殺人了，怎麼辦？
渾身顫抖得厲害，陸梅只能將她抱着：“小雨，什麼都別想了，你好好回憶一下，當時還有沒有人看見你撞到人了，還有，附近有沒有攝像頭？”
“人？”程小雨顫抖的搖頭：“好像沒有，攝像頭……我不知道。”
陸梅見她這樣，一時半會恐怕也問不出什麼來，扶着她來到浴室，放好水之後說：“小雨，那不是你做的，聽見沒有，現在你只需要好好洗個澡休息一下，等你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聽話。”
“媽……”她依舊扯着陸梅的手，生怕一鬆開，就有人來將自己抓走。
“我害怕，我很害怕，你別走好不好？”
程小雨抓得她手都疼了，完全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她只是不停的哭，眼睛都有些紅腫了。
陸梅雖然不忍心，但有些事情必須處理：“小雨，別怕，車是不是停在下面？”
“是。”
“媽去替你弄乾淨，記住，你今天沒有出去，哪裡也沒去過，一直在家裡睡覺，無論什麼人問，都不能說實話。”說完又不忘提醒：“身上的衣服，快點換下來，我拿下去替你扔掉。”
程小雨聽她這麼一說，馬上換掉身上的衣服，匆忙從櫃子裡找出一個袋子，塞了進去。
“媽，我真的會沒事嗎？”
陸梅不忍心：“小雨，你放心吧，只要沒人見過你，現在晚上又這麼暗，誰會知道呢，你什麼人也不要見，我來替你想辦法，記住，千萬不要忍不住好奇去打聽消息。”
“我知道了。”
程小雨說完，將自己浸泡在熱水中，瑟瑟發抖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
陸梅拿着沾滿鮮血的衣服走出去，又拿了一雙手套，跟清洗用具下了樓。
那輛車停在車庫裡，車頭上明顯可以看到血跡，見此一幕，頓時心驚肉跳，彷彿這一刻才深深意識到，程小雨是真的殺人了。
殺的那個，還是她的前夫，至於他們爲什麼會碰到，會遇見，陸梅甚至都不敢問一下，生怕刺激到情緒激動的小雨。
她咬着牙，認命一般清洗着車頭的痕跡，右邊車蓋上還有一點凹凸，她決定等天一亮就將車送去維修，然後徹底將車頭的痕跡消除。
爲了小雨沒事，這些事情必須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擦拭一遍之後，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陸梅靠在車身上喘氣，怎麼也緩不過來。
夜裡四處已經靜悄悄的，她這個時候才感到害怕，程嚴華真的死了嗎？
陸梅反覆問自己這個問題，心一點一點冷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懷着怎樣的感覺來面對這個結局，平心而論，在一開始的時候，她是有愛過那個男人的。
但是後來受不住太多誘惑，而程嚴華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工作上，對她也不夠關心，才導致最後兩人夫妻感情不和，破裂，她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去外面尋找刺激，開始包養小男生。
現在想想，後悔一點一點累積上來，她活了大半輩子，最後什麼都沒得到，現在唯一的女兒還做出這種事情，她不能讓她有事，萬一小雨真的坐牢，將來她該怎麼辦。
渾渾噩噩，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扶着車子慢慢站了起來。
程小雨洗澡過後，一個人蜷縮在沙發上，懷裡抱着靠枕，卻怎麼都無法平復自己的情緒，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程嚴華的臉在面前不斷搖晃。
“小雨……你爲什麼要殺我，我對你這麼好……”
“小雨，殺人償命……”
“小雨……”
她發出一聲尖叫，將屋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了，顫抖的躲在角落中，內心被恐懼填滿，眼睛無論看到哪裡，都會出現程嚴華滿臉鮮血的衝着自己在微笑。
“小雨，小雨你怎麼了？”
陸梅才進門，就發現了她的異樣，程小雨臉色蒼白，頭髮上的水還沒擦乾，凌亂的披散在肩上，眼神驚恐的四處看，脣瓣顫抖着，似乎在喃喃自語。
她心疼的丟下手中工具，走過去將她抱入懷中：“小雨，你可不能這樣嚇媽啊，不是已經沒事了嗎？你要記住，你今天哪裡都沒去，也沒出門，那些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媽，我……我害怕……”
平日裡再怎麼囂張，親眼看着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她還是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
“小雨，別怕，你沒有殺人，不是你殺的，只是意外而已，知道嗎？”
“媽，我真的很害怕。”
“小雨。”陸梅拍着她的背，低聲說：“你必須要讓自己若無其事，也不能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萬一有人問你，一定不能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