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那璀璨的笑容晃得眼暈，如此算來，我又欠下他一個人情，若不是他幫我打發了臨淵，我上了天庭還真不知要被定個什麼罪名。
我扯動嘴角：“謝……”
第二個謝字還未說出口，又被莫旭打斷，他似笑非笑：“客氣什麼，欠我人情日後便還我人情，我又不是白幫忙，你如此客套作甚？”
“哦……”我在心裡嘆氣，暗罵自己沒用。平時鳳泯還說我這張嘴不饒人，如今遇到了這莫旭卻被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語塞得緊。想來，那日說得雲星面紅耳赤尷尬得很也真是他無心之舉。
“還是鳳泯有意思，有啥說啥，沒你這般拘謹。”他坐得隨意，嘴角依舊帶笑，一手托腮一手握着扇柄有節奏地敲着桌面。
“嗯，鳳泯一向直爽，不喜作態。”我自認爲答得真誠。
“你還知道自己是作態，也算直爽。”他這次笑得真心。
我聽得難過，心中感悟到與莫旭聊天還真是樁苦事，悟完之後略略想想，莫旭言語雖然直接，卻也說得都是實言。我欠下人情，他日莫旭若是需要我幫忙，定是不能推脫。話說回來，給階品高的仙君行禮敬言也是禮節，雖說是禮，誠心願意行禮的也不見得能有幾人。
一時之間，我竟想不到對詞，有些接不下話。他停下手中動作看我，轉開話題：“你這一行還算順利？”
我點頭：“且算順利，除了在海底殺出的雲洛和回來時遇到東海龍王同臨淵之外並沒有什麼意外。”
他斂了笑意：“雲洛？他去了海底？”
我再次點頭。
莫旭啓脣未言，一聲龍嘯在頭頂響起。我想起還未醒來的鳳泯，如雷劈般的麻痹感從心裡傳遍了全身，怒氣瞬間涌上腦門。起身想要找那老龍王算賬，擡眼間，莫旭已飛上雲霄，我蹬案直上，立在雲頭。
“夜然，我兒與在海底與那巨蛇纏鬥你身爲仙友卻置之不理，如今我兒重傷昏迷，你也脫不了干係！我兒若是有個好歹，本君定要你償命！”那龍王將雲洛護在懷中，一臉陰狠地瞪着我。
“龍王，雲洛受傷你帶回龍宮醫治便是，跑來此處叫嚷儀態盡失，王面盡毀所之爲何？鳳泯此時生死攸關，若是因龍王與夜然斷了緣，傷了她，怕是龍王你同雲洛都得給尚昊上仙一個交待罷。”莫旭眸光冷冽，言語之中不滿之意盡顯，聽得我都有些發怵。
龍王怒氣減去幾分，目光略過莫旭直直投向我。我也不甘示弱：“龍王說的有理，雲洛有個好歹你要我償命，鳳泯若是有個好歹我也定讓你兒女不安！”
“你！”龍王怒目圓睜，踏步上前，莫旭大步一邁將我擋在身後，龍王無法，只能怒哼表示氣憤之後甩袖離去。
身前的莫旭回身，露出一副讚賞的表情：“不錯啊，沒讓我失望。”
我乾笑：“呵呵，這人情債是不是又加了一筆？”
莫旭沒理我，慢悠悠將雲朵飄下。我垂眸望向鳳泯的住處，心中隱隱不安，便隨着莫旭下了雲頭。
我站在鳳泯房間前的小院裡不解地望着突然蹲下襬弄花草的莫旭，一個沒忍住吐露了心聲：“這又是唱的哪出？”所幸，莫旭好像並未聽見。
“吱”，竹蓉打開房門走出來。
“鳳泯無事，她已經醒來，方纔流汗流得厲害，嫌棄身上膩歪，我去幫她準備點熱水。”
“不用了，隔苑有溫泉，我去那就成。”鳳泯手臂搭着一身衣袍，步子走得彆扭。
我瞥見鳳泯略微好看的面色，側過身看向別處：“明知胳膊擰不過大腿還作死！算是給你個教訓！”
她嘆氣：“口是心非的女人吶。”
竹蓉一臉欣喜：“正好，我也陪你去泡泡吧，來這之後就沒洗過澡。”
聽得她們對話這般自然，我不禁懷疑她們是否早已認識。
尋思良久未果，不知何時莫旭已經研究完了花草，待我終於決定放棄折磨自己的腦仁，回過神來，已經被莫旭拉着走出去。
“我今日無事便出來散步，偶然發現這裡都是灰燼，不知是出了何事？”莫旭一手拉着我，一手指着前方鋪滿黑灰的空地。
原本的百棵櫻林如今被毀，空出來的地兒也未清掃，看起來竟有些滲人。我抽出被莫旭握住的手腕，摸了摸後頸乾笑：“無事無事，就是鳳泯那丫頭一時氣悶手癢放了把火，回頭得空我讓她再給種上。”
他笑：“原來是這樣。”
“嗯。”聲音明顯底氣不足。
莫旭大手一揮，黑灰逃之夭夭。他擡手不知從哪移來一張石椅擺在了空地的正中央，邊走邊說：“嗯……莫要再種櫻花了，你這兒櫻花林我就看到了三片，想必這兒之前也是櫻林，櫻花雖美，但看多了也難免膩歪，這兒再種就種些果樹吧，桃樹梨樹杏樹，哪樣不比櫻樹來得實在？”
我一直緊隨其後，爲表贊同，連連點頭：“這個提議甚好，果樹既能賞花也能解饞，很實在。”
經他這麼一提，我才意識到確實賞櫻賞得乏味了，且乏味已久，如今看櫻花只是習慣，沒了初初見時的那般憐惜，竟能因遷怒燒了這片櫻林。想到這裡，不免苦笑。
莫旭見到我笑，眉毛好像皺了皺，轉瞬即逝，搞得我懷疑了半天到底是不是眼花所致，之後他便說：“你還挺信任那雲洛的能力，竟能將它扔在那裡同海底巨蛇纏鬥，還告知了龍王。”
我愣住，一時沒了言語。訝異他話題轉變之快。
他又道：“你能這般輕易取來神草，想必有些雲洛的功勞，你這樣做算是幫他，一忙還一忙，情理之中。”
他的這兩番話說得彆扭，我也聽得彆扭，理了理思緒，解釋道：“我能取來神草那是因爲我同巨蛇認識，我不是相信雲洛的能力，我是相信小白，就是你說的那條巨蛇，我是相信它的能力。至於告訴龍王，那是我同他不一樣，他不仁我有義，他能不念舊情對鳳泯起了殺意，我不能不念舊情讓他就這麼死在瀛海海底。”
“你就不怕龍王會傷了你說的小白？巨蛇對上真龍，你覺得誰會更勝一籌？”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好像睜大了那麼一霎那，有些懊惱：“我怎麼就把這茬忘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一直都是個我行我素說風就是雨的人，轉身就要回去，莫旭終於從他那“寶座”上起身，伸手將我攔住：“龍王當真傷了你的小白，天帝會問他要一個交代的，你急也沒用。”
經他提醒我才記起，現在的我們是不能隨意斬殺自上古就守護神物的兇獸，這是規矩。
不知怎的，腦子裡突然就閃出一個問題，這莫旭居於崑崙，門檻頗高，座下弟子才幾十來位，相對於其他有些資歷的老仙來說是不多，可那也不少，怎麼就不用回去授課傳教？從我見他那時起到現在已有好幾日了，難不成他都將弟子當牛犢放養，讓他們自學成才？還是都像竹蓉這般優秀，早已出師？
我這才漾起好奇心來，那莫旭又發話了，他道：“我已離崑崙多日，理應回去看看，怕東海一家再來找你們麻煩，你們願不願到我那兒做客？”
我多方面琢磨了一番，覺得不妥，怕被些多事的人傳出什麼不好來，那日鬧婚宴指不定已經被添油加醋說成什麼樣，深感近日還是低調點好，便拒絕了他的邀請。
從叫我種果樹這一點就不難看出他是個實在人，聽我婉言相拒，他也不再客套，讓我把竹蓉從溫泉喚來後，他囑咐了幾句之後便走了。
是的，他沒有帶走竹蓉。只是他臨行前的吩咐讓我很不滿，他說：“夜然，我這石椅樣式比你的好看多了，你就另外再雕三把出來，擺個簡單的圓石桌，再讓鳳泯把這空地種上果樹，竹蓉當是你的監工罷，爭取在我回來前將這兒置滿。”
鳳泯對於我的不滿很是幸災樂禍，她說莫旭這是在磨練我，對此我不可置否。他那石椅上的圖案，就算我用仙法雕刻也需得費上不少氣力。
竹蓉雖是監工，可她堅持認爲莫旭只讓他監視我，並不包括鳳泯。有此原由，她便愉快的幫鳳泯種上了果樹。名曰種樹，實則點種，是的，她們只是鬆了土，點了種，因爲…玄清宮並沒有果樹只有果核。至於能不能發芽？毋庸置疑，玄清宮乃是仙宮福地。
忙活了整整一日，終於完工。
完工之後的第一天，我們仨便頂着嬌羞的太陽，坐在了我用術法都累個半死才雕刻出來的石椅上，喝茶吃糕。
三個女人坐在一起，除了唱戲，還會……兩人一派攻擊第三人。
“夜然，尚昊仙君到底去了哪啊？怎麼到了這個節骨眼都不回來？他臨走前有沒有告訴你他啥時候回來？”鳳泯悠哉悠哉地吃着竹蓉做的點心，一邊砸吧着嘴，一邊問我。
我灌了一口竹蓉泡的甘茶，將口中糕點順了下去，咳了兩聲：“他沒有告訴我去了哪，也沒說啥時候回來，你們說……我是不是撿來的？”
鳳泯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生來就有仙骨，尚昊仙君得有多倒黴才能正好撿了個仙寶。”
一旁的竹蓉連連點頭：“鳳泯說的有理。”
對於這曾一同泡澡的二位，我已詞窮到找不到詞彙來讚美。只能嘆“天意弄人啊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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