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到了第二學期,愛情就像破土的嫩芽,在蠢動的大一生中窸窣生長,關於愛的故事,在宿舍裡、教室裡、食堂裡等地方到處飄蕩着,而美好的愛情往往是從寫信或者遞紙條開始的。
一天晚自習,班主任張老師走進教室,他說:聽說最近同學們學習上很鬆懈,上課看小說、打瞌睡,宿舍的內務整理評分很低,聽說阿康的被子沒疊好,還被扔下樓了。說到這兒,大家鬨堂大笑。尤其是,張老師接着說,聽說某些同學......張老師欲言又止,其實大家都知道他要說的是——談戀愛。這一週我們班在系裡排名一直是倒數,我覺得臉上無光,大家覺得這樣好不好?不好!大家齊聲喊道。只有李俊說:好!教室裡又爆發出一陣笑聲。張老師目光如炬地看着李俊,他羞愧地低下了頭,教室裡靜得出奇。
好一會兒,張老師纔回到他這次講話的主題,又說了班上其它一些不好的現象,最後,他宣佈瞭解決這些問題的具體辦法以及大家要嚴格遵守的一些紀律。
張老師走後,生活委員趙安偷偷塞給解庭輝一張摺好的紙條,並且神秘兮兮地說:有人讓我轉交你的。解庭輝趕緊用身子做掩護,在書桌抽屜裡偷偷打開它,又快速放到桌子上用書壓着,一邊慢慢往外抽一邊仔細地看。
當他做這些動作時,絲毫沒有覺察到有好幾雙眼睛在偷偷地瞟着他。
紙條上的內容是這樣的:
解庭輝:
你好!雖然你我素不相識,但能有緣相聚在美麗的東大,實屬有幸。也許你沒有留意我,可我對你印象很深。你憂鬱的眼睛深深吸引着我,你迷人的笑容時刻牽動着我。
假如你我有緣,今晚下自習後,在男生宿舍樓下見面,我穿白衣服系紅圍巾。
相信緣分的人
解庭輝懷着激動的心情看完紙條,心想:難怪平時總感覺有女生在看她,包括班上的幾個女生。他一直很好奇,今天倒要看一看究竟是誰。
說來也巧,剛下晚自習,外面飄起鵝毛大雪。解庭輝跑到宿舍拿了傘,在樓下一直等她出現,左等右等,沒見人來,最後非常懊惱地回了宿舍。
那個晚上,解庭輝睡眠不太好。
第二天就是愚人節,各種惡作劇到處上演。
解庭輝全明白了,苦笑着對自己說:愚人節快樂!
愚人節事件讓解庭輝徹底丟掉了在大學談戀愛的幻想,他感覺自己有了嚴重的心理障礙。
二
早上,解庭輝在加緊鍛鍊,愚人節後學校要舉行運動會,他報了一千五百米長跑項目。白天,解庭輝在功課上沒有下很大的氣力,因爲他很清楚自己沒有條件讀研,所以功課只要求差不多就行。晚上,他常常去圖書館閱覽室看看書,寫寫東西,這個時候往往是他最快樂和充實的時候,他喜歡徜徉在知識和思想的汪洋大海中的感覺,而寫作是最能傾訴內心、放飛自我的方式。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春季運動會開始的時間。
這一天,鏗鏘有力的《運動員進行曲》在校園上空飄蕩,運動會正在進行。操場四周,八百米比賽已經開始,十幾名同學正你追我趕、向終點跑去,拉拉隊員們的加油吶喊聲此起彼伏。操場中央,跳高、跳遠、鉛球等比賽也在上演。解庭輝着一身運動裝備,站在跑道起點,正做着熱身運動,下一個比賽項目就是他參加的一千五百米長跑。
不一會兒,手裡拿着發令槍的裁判員對着大家大聲說,請參加一千五的同學站過來。解庭輝心裡“咯噔”一下緊張起來,他努力暗示自己,沒什麼緊張的,待會兒發令槍一響,就像在小時後在村裡被瘋狗追一樣,拼命跑就是了。他看了看身邊的同伴,幾乎個個牛高馬大、身強體壯,都是北方大漢,而身高一米七二的自己,在這二十幾人中顯得十分矮小。
裁判員大聲叫到:各就各位—,預備—。“嘭”地一聲,隊員們像箭一樣衝了出去,一下子把解庭輝甩出好幾米遠,要不是有個同學的鞋子被人踩掉耽擱了時間,他準是最後一名。加油!加油!解庭輝聽得出來,是婷婷、劉嬌和張愛娣她們的聲音。他不去追最前的幾位,也不落在隊伍屁股,緊緊咬住隊伍中間的大部隊。到了第二圈,他已跑到大部隊的最前方,在他前方几米處有五六位,前方十幾米處有三位。解庭輝加快了腳步,想追上前方几米遠的幾名運動員,因爲他知道,只剩不到三圈了,不能落後太多,否則就追不上了。到了第三圈,他前方只剩三名運動員,最近的離他有好幾米的距離,此時他感到腳下沉重,呼吸困難。加油!加油!此時,場外的喊聲像一隻巨手,推着他拼命奔跑。“解庭輝,加油!解庭輝,加油!”隨着不絕於耳的加油聲,最後一圈時,解庭輝已經追到第二的位置。現在,他只聽見自己的喘氣聲和心跳聲,覺着腳步十分沉重,呼吸特別困難,就像多年以來被貧困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因爲不知什麼原因,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一定要推翻貧困這座大山,我一定要得第一名!他雙腳就像裝了風火輪一樣,飛快地跑動起來。在距終點約一百米處,超過了第一名運動員,並一直保持領先到終點線。
站在高高的領獎臺上,解庭輝看看身邊的亞季軍,又看看不遠處笑得像花一樣的班上女同學,當副校長在解庭輝脖子上掛好金牌,用一雙厚實、溫暖和有力的大手與他相握時,解庭輝的心裡無比的高興和驕傲。
他戰勝了別人,更戰勝了自己。
三
爬到九樓已經腰痠腿疼、氣喘吁吁,圖書館閱覽室幾乎坐滿。
“坐這兒吧!我同學今天不來了!”見解庭輝東張西望找位置,旁邊一位同學挪開空位上的一個黑色書包對他說。
謝謝!謝謝!解庭輝道完謝,打量了一下這位同學。見他衣着樸素,面容友善,細眉小眼,身材精瘦,說話時咧着嘴笑,一看就是精明強幹之人。他面前放着一本《思考致富》。
解庭輝從書包裡抽出一本《老人與海》看了起來。
“同學,你喜歡海明威嗎?”他問。
“也不是,我的口味比較雜。”見旁邊這位給他讓位置的同學搭訕他,解庭輝趕緊禮貌地回道。
“你平常主要看什麼類型的書?”他又問。
“主要看營銷、管理和文學方面的。”解庭輝看着他的細眼睛說,“文學書我喜歡看世界名著。”
“我們也喜歡營銷方面的書,雖然我是理工男。”他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毅,計算機系的,讀大三。”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解庭輝,工商管理系的,讀大一,以後就叫你林師哥吧,還請你多多關照。”解庭輝說,“師哥,你剛纔說,也喜歡看營銷書籍,那冒昧地請教你一個問題,營銷和推銷的區別是什麼?”
“嘿嘿,我認爲吧,”林毅笑了一下,小眼珠子快速轉動着,頓了頓,然後認真看着解庭輝,用手比劃着說,“一個男孩喜歡一個女孩子,如果直接走過去告訴她,我是誰,身高體重多少,性格愛好怎樣,能力特長如何,甚至家庭條件等等,然後說喜歡她,這就是推銷。
如果男孩先不急於表白,而是暗中對女孩做個全面的調查,然後根據對女孩的瞭解,對自己做一番有針對性的包裝,然後再向她表白,這就是營銷。”
“謝謝師哥,非常佩服,我漲知識了!”解庭輝認真聽後一臉佩服地抱拳答謝。
那天,關於銷售、管理和創業等話題,兩人聊了很久,主要還是解庭輝向林毅請教。
一個晚上,閱覽室裡燈光不算通明,解庭輝正在埋頭看書。林毅悄然走到身旁,就像打算給人驚喜一樣,眯着小眼、咧着嘴對解庭輝說:
“師弟,看什麼書呢?”
解庭輝被驚得身體抖動一下,見是師哥林毅,便笑逐顏開地說:
“師哥,你也來看書啊,我在看莫泊桑的小說。”
“我喜歡閱覽室這種氛圍,在這兒看書能靜下來,所以就經常來。”林毅在旁邊坐了下來。
“是的,宿舍就沒有這種氛圍。”解庭輝說。
“對對,簡直吵得要死。”林毅問解庭輝,“你週末一般怎麼度過呢?”
“一睡而過唄!”解庭輝開玩笑說。
“我是說真的,”林毅說,“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做點事情,但要看你感不感興趣。”
“一般情況下,週六睡個懶覺,週末就沒有別的事了。我不喜歡逛街,也不愛遊玩。也沒有像師哥師姐們一樣談戀愛。”解庭輝十分好奇師哥這樣講,便認真地對他說。
“你歌唱得那麼好,人又長得帥,不可能沒有女孩子喜歡。”師哥說話不像恭維。
“愛情是建立在一定的經濟基礎之上的。”解庭輝說,“說正經的吧,你想我跟着你做什麼?”
“我有一個計劃,就是從小商品批發市場進一些學生常用的東西到學生宿舍推銷。”林毅說。
解庭輝雖然學的就是工商管理,平時也看一些銷售方面的書,但是聽到林毅在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計劃,他還是覺得林毅的想法太大膽。
見解庭輝一臉茫然,林毅接着說:
“我發現平時同學們要買個東西去華星東旺嫌太貴,去黃江南弄批發市場雖然最便宜,但交通不便,從學校出發到那兒要倒三趟公交車呢,而且一件兩件地買,也便宜不了多少,而學校門口的超市東西價格適中,但品種比較少。如果我們從黃江南弄批發市場進一些例如牙膏、牙刷、香皂、洗髮水等日常用品,一次性進得多,價格肯定便宜,然後加一點價,挨個到男生宿舍推銷。我們先做男生的生意,男生大多不愛逛街。首批進貨的資金我已經籌到了,倉庫的話就暫時借用學校旁邊我同學家的雜物間,現在需要兩個合夥人,已經找到一人,他叫張春波,是我同班同學,如果你有興趣,加入我們一起幹。”
聽到這裡,解庭輝才覺得這是一門很好的生意。他小時候爺爺開過一段時間商店,從小耳濡目染,對做生意感興趣。現在,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面前,就高興地答應了師哥的邀請:
“非常感謝師哥看得起我,你就說具體怎麼幹吧!”
他們說幹就幹。這個週末,他們已經進了貨在宿舍開始推銷起來。一開始解庭輝不知道怎麼開口,被同學拒絕覺得很沒面子,但在林毅、張春波的帶動和幫助下,加上自己不斷摸索和總結,慢慢地,解庭輝的推銷工作漸入佳境。
可是,好景不長。隨着他們生意越來越好,其他同學也跟着做了起來。本來學校就有規定,除了節假日,其它正常上課期間,校園內不允許任何人推銷商品,可由於金錢巨大的誘惑力,總有人挺而走險;另外,還發生兩撥人在同一宿舍裡推銷,因爲瑣碎事情發生口角,如果不是同學拉住就要打起來的事。烏煙瘴氣的校園環境,使校學生會紀檢部不得不出臺規定,全面禁止在校園內推銷商品。
解庭輝他們早有預感,後期進貨採用少批量多批次,庫存很少,所以結束生意時,幾乎沒什麼損失。整個算下來,除掉所有的成本,他們小賺了一筆。解庭輝也體驗了人生的第一次創業,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四
傍晚,解庭輝正緩步走進校門,遇見林毅正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往校外走,解庭輝趕緊熱情地打招呼:
“師哥好!這麼晚還出去?”
“師弟好!出去辦點事。”師哥用響亮而自信的聲音回道。
正當解庭輝剛轉身欲走時,師哥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
“明天有空嗎?帶你去一個地方。”
“但憑師哥吩咐,沒空也要抽空。”由於解庭輝對師哥十分信任和尊重,就爽快地答應了林毅的邀請。
第二天,解庭輝和林毅、張春波以及他們帶的其他兩人,一起向東濟東市區出發。途中解庭輝問林毅:我們是去哪兒?林毅笑着說:到了就知道了。一行五人坐了一個多小時公交車,纔在一棟劇場模樣的建築物旁下了車。
走進圓形建築物,見側前方有一扇深色木門,門口站着兩位身着職業套裝的小姐。師哥快步上前,不知和她們說了什麼,兩位小姐立刻微笑着把他們讓了進去。
只見大廳裡燈光很暗,十分安靜,隱約看到有大片人影在晃動。過了片刻,視線好了很多。解庭輝定睛一看,偌大的會場裡,黑壓壓一片,坐滿了人。
突然,舞臺中央的光束燈亮起,一位穿黑短袖緊身上衣和白寬鬆直筒褲的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士,在燈光照耀下,正手握話筒,款步姍姍走向舞臺正中央。
此時,會場一陣騷動,這邊有人叫了起來——吳總,你是最棒的,那邊有人“啪啪啪”鼓起來掌。接着,掌聲越來越響,到最後,整個會場響徹着有節奏的“啪,啪,啪”聲,震得耳朵嗡嗡直響。
吳總微笑着筆直地站在舞臺中央,連說好幾聲謝謝後,掌聲才完全停下來,她用響亮而充滿情感的聲音說道:
“親愛的家人們,非常感謝你們能給我這個機會站在臺上分享。沒有加入公司前,我是一個特別害怕當衆講話的人,在生活中,我也非常不自信,怕朋友看不起我,怕老公不愛我,怕孩子討厭我。加入公司後,我發現自己找到一份值得終生爲之奮鬥的事業,在這個大家庭裡......”
回來的路上,林毅告訴解庭輝,那是一家美國公司在開銷售會議。他一個親戚在做這個產品的代理,知道他喜歡做銷售,就經常帶他參加會議開開眼界。這次林毅帶解庭輝來,也是想讓他開開眼界。
分享者的當衆演講能力給解庭輝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件事過後,他對公衆演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