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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奏陛下,此兩瓶藥散實乃……麪粉!”
太和殿落針可聞,太醫院院判蕭梓木的聲音緊張而堅定,空曠地在大殿迴響,讓每一個人連標點符號都聽得明明白白。
所有人心頭的巨石全部落地,唯有萬曆波瀾不驚。
於皇帝而言,這不過是地主家兩個傻兒子引發的蛋疼事件,他實在找不到高興的理由。
“啪”
時機終於到來,這回周克纘沒有絲毫顧忌,抓起醒堂木狠狠拍下,震得人心肝脾肺腎一起顫動。
這是賈繼春、周程的喪鐘。
周尚書怒不可遏道:“犯官賈繼春、周程!
你二人捏造證據,構陷太子與鎮遠侯,實在罪大惡極國法難容,着即打入天牢收監審訊,待結案以後嚴懲不怠!
張大人,你爲本案糾核,對此案可有疑問?”
賈、週二人最後的幻想破滅,此刻如同被抽去了脊樑的喪家之犬軟倒在地。
證據確鑿不容狡辯,他們連申冤叫屈的精神也沒有,只能一步步滑入原本爲顧家父子挖好的墓穴。
張問達肅然道:“都察院無異議!”
大理寺擁有複審的權力,如今案情的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賈、周呈上的鐵證被當場證僞,其罪行構成攀誣無疑。
此案已無需再審,因此大理寺方面不用發表意見,周克纘也沒有徵詢大理寺方面的意見。
都察院態度明確,周克纘立即奏請道:“陛下,臣對案情的判處是否得宜,還請陛下示下!”
有了周尚書“真相大白”四字兜底,萬曆也去了一塊心病,立即金口開恩:“準!”
“大漢將軍何在?
速速將此二犯押解刑部!”
押解刑部天牢很重要,今天的三司會審缺席了一個重要部門—錦衣衛。
他必須搶先把人犯押往刑部天牢收監,唯恐遲則生變。
錦衣衛詔獄同樣有資格收押二人,而錦衣衛是絕無僅有被勳貴滲透得千瘡百孔的部門。
鄭國泰兄妹在錦衣衛自然有暗樁,如果人犯落入錦衣衛手中,橫生事端是可以預期的結果。
……
賈、程待宰羔羊般被押走,他們的下場可以預期,攀誣一位世侯和太子,在寧殺錯不放過的大明,結果一定會比死還慘烈。
顧子軒暗暗升起了一絲警惕,這就是政治鬥爭,世上最血腥最無道理的殘殺。
他不想玩政治,不過在這個身不由己皇帝最大的時代,個人的意願又算得了什麼。
胡思亂想的時候,東林大將楊漣已經一馬當先,出班請奏道:“陛下,鎮遠侯一案已經真相大白。鎮遠侯清者自清,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臣願以項上烏紗作保,鎮遠侯依然是騰驤衛指揮的最合適人選!”
“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聖明,請陛下以兩宮安危爲重。”
“臣亦擔保鎮遠侯!”
……
趁着形勢大好,東林發起了反攻趁勢收回失地。
騰驤衛指揮的位置,他們絕對不容失守,對東林而言,顧偉奇經過了多年的考驗,是鎮守禁中的不二人選。
顧偉奇欣慰地看着顧子軒,兒子神采飛揚,而自己卻已經老了。
這一刻,卻無人與自己分享愛子成長的喜悅。
顧子軒安慰地摟住了老顧,輕輕拍了拍老爹的肩膀,現在的形勢,老顧至少不用坐牢,即便不能官復原職,顧家也沒有太大的損失。
那麼多的閒散公侯,尚未聽說誰家要死要活過不了日子,對於一貫閒散的顧子軒而言,未嘗不是好事。
萬曆對東林衆臣的請求頗爲意動,卻又神情猶豫難以決斷。
四黨中人也打起了精神,騰驤衛指揮的位置,經過今日的風波,同樣是他們死守之地。
傻子都明白,顧偉奇遭受的無妄之災,背後一定有福王的影子。
因爲這個不能公開的秘密,騰驤衛指揮的位置便是四黨表現的平臺。
如果能夠換上他們的人,就能夠在將來的不可測事件中,發揮定海神針的作用。
如此一來,太子登基以後,就能將他們當前擁有的朝堂優勢予以鞏固。
這一點,以前的四黨並未達成統一意見,齊、楚二黨與宣、浙兩黨頗有分歧,今天以後,這個困擾方首輔的問題將不復存在。
何忠彥終於能夠光明正大站到前臺,他慷慨陳詞道:“陛下不可!今日之事,鎮遠侯固然清白已證,不過事情畢竟因鎮遠侯而起。
如果鎮遠侯沒有那些有辱斯文的愛好,賈、週二犯也不能找到機會挑起事端。
所謂窺一斑而知全豹,鎮遠侯已經不適合留在騰驤衛指揮的位置!”
方從哲掌握了全面的形勢,何忠彥的及時發聲,讓他對其惡感有所減少。
首輔大人默契跟進道:“何侍郎言之有理,陛下,鎮遠侯蒙冤不假,不過疏忽之責也是有的。
正是因爲鎮遠侯的疏忽,以致東宮令名受損,險些被奸賊所害。單憑這一條,鎮遠侯的確已不適宜繼續鎮守禁中。
何況陛下口銜天憲,鎮遠侯下詔獄的諭令猶然迴響,即便陛下聖明燭照,對鎮遠侯既往不咎,不過,若是即刻起復鎮遠侯……
老臣恐怕朝廷會威信不復,而陛下亦是天威難振。
惟願陛下三思!”
顧子軒蛋疼不已,尼瑪這話就扎心了啊。
方從哲這個老東西,擺明了就是告訴皇帝,你是有臉面的人,顧老匹皮在兩柱香以前是你嚴懲不貸的對象。
而現在,就在同樣的地點,對那個罪大惡極的人,能夠高擡貴手不予追究便是寬厚仁慈了。
你如果還想着把顧老匹夫官復原職的話,老頭子我是沒意見,如果皇帝你決定不要體面死硬到底,那就隨你高興了。
咬人的狗不叫喚啊。
顧子軒承認對方從哲看走眼了,能夠坐到首輔的位置,怎麼會是弱智智障之流。
這話頓時讓東林那邊啞了火,衆人苦思冥想如何反擊……
孫承宗卻是不耽擱功夫,笑道:“方閣老此言未免牽強附會、強詞奪理!
修身齊家方能治國理政,所謂治國如治家,知錯能改方是朝廷的威信,用人不疑坦蕩無私纔是陛下的威嚴。
鎮遠侯這麼些年鎮守禁中,讓兩宮固若金湯宵小鬼魅絲毫不能侵犯,可謂能力卓著。
蒙冤受屈後,鎮遠侯對陛下的諭令沒有憤懣抗辯,而是任由發落,相信朝廷、相信陛下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結果,此爲恪盡職守、安守本分!
如此忠心體國卓爾不羣的幹臣,閣老怎能讓其蒙塵去職,讓陛下背上失察昏昧的罵名?”
兩位大牛針鋒相對你來我往,顧子軒爲孫承宗瘋狂點贊,孫先生,我果然沒有白粉你三百年啊。
我……吐你一臉濃痰,方從哲氣急道:“孫中允,你這話就窩心了吧!
鎮遠侯父子如何瘋狂毆打賈紀春、周程,想必陛下和諸位同僚尚歷歷在目。
即便陛下喝止鎮遠侯以後,他父子二人依然我行我素。
如此狂悖之徒,你竟說他任由發落、忠心體國!
若是任他繼續執掌騰驤衛,恐怕纔是未可測之禍!”
孫承宗濃眉一挑,寸步不讓道:“此爲義憤,無關他事耳!”
……
顧子軒默默地掰着指頭,繼賈紀春、周程後,何忠彥、方從哲也進入了人道消失的小黑本。
凡是想搞死顧家的,老子都不能讓他活。
兩方各說各有理,萬曆深深地皺起了眉。
王公公又是適時喝道:“肅靜!”
……
朝堂再次安靜後,沉吟了十餘個呼吸的功夫,萬曆作出了決定。
他語氣緩慢又不容置疑道:“鎮遠侯顧偉奇,其投獻東宮奇淫巧物之事,經三司會審,系子虛烏有,有司宜從實而論不予追究。”
東林中人欣喜不已,皇帝終究還是明正是非的,他們總算勝出一場。
顧偉奇暗暗鬆氣,顧子軒表示喜聞樂見。
四黨衆臣卻是滿臉失望溢於言表。
“然其行事狂悖有辱朝廷體面,着其告病歸家省思己過,以待朝廷他日徵召。”萬曆的聲音依舊古井無波。
東林人……
勝利的喜悅還來不及消化,尷尬的笑容已經掛在臉上,皇帝這是什麼騷操作?
四黨中人懵逼了,幸福來得如此突然,陛下,原來你是咱們的貼心老棉襖嗎?
顧偉奇……
顧子軒……
“鎮遠侯世子顧子軒,其年未弱冠,然其事父赤心至孝,籌謀任事謹法有度,方寸之間自有天地!
朕以爲此子年少俊才殊爲難得,特擢其爲錦衣親軍北鎮撫司千戶。
此諭,有司着即辦理!”
萬曆玩心跳似乎上癮,猛然間毫無徵兆地發佈了一道對顧子軒的任命。
無論東林、四黨、還是顧偉奇,無不被皇帝的奇招閃了腰,頓時舉世譁然。
一個小小的錦衣千戶,以顧子軒鎮遠侯世子的身份,自然算不得破格任用。
不過,結合顧子軒的年紀,以及顧偉奇被擼職的時機,就堪稱驚世駭俗了。
顧小侯爺今年虛歲不過十六,實際年齡不過十五歲!
如此年輕的錦衣親軍千戶,官職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任職錦衣衛實權最重、最受皇帝倚重的北鎮撫司……
這是大明開國以來前所未有!
顧子軒也懵逼了,萬曆不按套路出牌啊,擼了老子,升了兒子,這筆破賬該怎麼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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