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什麼?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穆非城,他下意識的往自己頸間看了一眼,那天池珠真的在微微散着綠光,一層綠韻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把和呈所有的壓力都擋在了外面。
是深雨麼……
穆非城心中微微嘆了口氣,繼而瞪着和呈道,“我身上有什麼又關你什麼事?我用不着你這個師父了!什麼華田峰,我馬上就自己去!好在在這裡遲早被你害死!”
“……”和呈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居然和青城的長老們有所聯繫,難怪敢仗着這一層和我這麼說話。”
“呸,說得像你這破山長老多了不起一樣,誰稀罕!要不是他自己要留下我早帶着他回青州了!”
穆非城到底是隨性慣了的人,一時氣不打一處來,就一手背起地上還昏迷着的楚離涯,一手把她的劍和自己的弓拿着,也不管後面的和呈如何,竟然就這麼徑自走了。
楚離涯在昏迷的時候做了很多夢。
一開始是小時候的自己,坐在楚業成的肩膀上,手裡拿着一隻編着的竹籠,裡面是她最喜歡的那隻白毛小雀兒,爺孫倆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迎着夕陽的方向。
後來不知怎麼的,爺爺不見了,自己也變成了十三四歲現在的樣子,楚離涯發現自己站在穆非城面前,他還是穿着那身獵戶打扮的皮草,但是臉上那種沒心沒肺的笑容已經沒有了,他面無表情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你還是想着找妖怪報仇麼?
報仇?當然要!你也看到了,紫煙鎮的那麼多人,莫名其妙的死的那麼慘,這些都是妖物乾的,如果我們這些修士不去除掉那些爲禍人間的禍害,那些普通人要怎麼辦?難道你覺得這樣不對?
她很想這麼對穆非城說,但是發現自己一張口全是虛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然後她就看到穆非城轉身走了,背影逆着光,虛幻的根本抓不住。
等等,你去哪裡啊?
喂!等等我!你要一個人走了嗎?你這麼蠢一個人亂跑不怕被人賣了?
但是穆非城的影子很快就看不到了,面前出現了另外兩個人的幻象,都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勉強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但是不知爲什麼那個女人的身材格外高大——或者是那個男人的身材非常矮小,襯托的女人非常高大,因爲那兩個輪廓太模糊,也分不太清楚正常比例。
一男一女在說些什麼,可是他們的話跟他們的影子一樣模糊,完全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後來,楚離涯也記不清楚看了多少畫面了,只記得最後的最後
是一大片無望無際的雲海,俯瞰下去,只讓人想到黑髮白首,時光飛逝,一聲隔了千百年的嘆息。
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還是穆非城的背影,這讓楚離涯差點從牀上跳了起來伸手過去抓他問他要一個人去哪裡。
但是,還是反應過來——這是真實,不是夢境,他沒有一個人要去哪裡,穿着青城派男弟子的服制,手上好像在那裡打包收拾什麼東西。
楚離涯還是從牀上跳了起來。
“你怎麼在我寢舍裡?!”
“……我有什麼法子,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總不能隨便找個地就讓你躺下吧,”穆非城眼睛都沒眨沒好氣的開口,“還有,你沒通過和呈的考驗,我罵了那個王八蛋,都要去華田峰先做雜役,你一直昏睡着,我想先幫你把東西收拾好了,醒了就能走。”
楚離涯聽了半晌沒說話,最終點點頭,“真是麻煩你了……還有,我……”
“嗯?”
“抱歉,讓你也要去華田峰。”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嘴巴長在我身上又不是長在你身上你讓我去罵他,我自願的,他那個傢伙本身就不光彩,明明說了在一炷香內,圈子以內打完那個符靈就算通過的,又沒說到底要怎麼去打,爲什麼你明明打完了他還是讓你去做雜役?更無賴的是居然還用邪術把你們都害苦了,要說邪魔外道明明他是第一個好不好!”
“……那不是邪術,而是自然的靈力外釋的壓制,如果修爲差別太大的話,光是將自身靈力釋放出體外就足以將修爲低下者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精神受迫,倒是非城,你在他威壓的中心……沒事麼?”
“我沒事。”穆非城低頭用手拿起脖子上掛着的那顆天池珠,“……深雨,他好像在裡面幫我。”
“也是,天池珠裡有清雨的一絲生魂,當你遇到危難之時,會本能的涌現出來保護你……說起來,非城,聽你說時間,清雨滿打滿算的修行時間不過半年,爲何……爲何一絲生魂就能將把我們幾個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和呈的威壓給徹底消解?”
對於袁深雨這個人,楚離涯確實很好奇。
也許是因爲他匪夷所思的強大,也許是因爲他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容,他到底是什麼人?身上有什麼秘密?
“……這,我也不知道,阿雨的生身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人啊。”穆非城撓頭道,“他們在阿雨四歲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娘和他們有些交情,就把阿雨抱回來養,之後他一直就在我們家,他一直身體不太好,所以也不能和我一起上山打獵,但是他看過很多書,哈哈,很小的時候就能讀書寫字了,這點比我強多了。”
“……之前也從未接觸過修行之法?”
“那當然了,孃親最反感那些修仙道士,從來不許我和阿雨對那些有興趣。”
楚離涯不再說什麼,肩膀上的傷口也已經被細細的上了藥包扎過,摸了摸傷口上的紗布,雖然有些彆扭但還是不再說什麼,她不是不明是非太過計較的人,再說穆非城那種白紙似的傢伙,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丈人峰確實是不能呆下去了,過會兒我們就去華田峰,雜役便雜役,師父引進門,修爲還看個人,只要我們自己有心,在哪兒修行不是一樣。”
穆非城偏了一下頭,好像無心的開口問道。
“離涯,你這麼想,這麼想變得很厲害麼?因爲想要去找那些妖怪報仇?”
“我……大概……”
楚離涯剛想回答,突然想到了夢中面無表情的穆非城問她的那句話,心中竟是莫名其妙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