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是你妹妹，還這麼小，你不要害她啊。”楊老師把草兒拽到自己的身後。
“楊老師？”葉大壯疑惑叫了一聲，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好了，我們不是來害人的，也不是什麼壞人，進屋再談吧。”何四海淡淡地道。
“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壞人，還有……還有……他……他……”楊老師指着葉大壯道。
“楊老師，他是哥哥，他們不是壞人。”草兒再次掙脫楊老師的手，從她身後跑向葉大壯。
楊老師這次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拉住。
草兒跑到葉大壯的身邊，拉住他的手，立刻就心安了。
楊老師見了，咬了咬牙，戰戰兢兢地跨步往前走了幾步。
然後想起什麼，回過頭，把落到地上的東西全都撿了起來，然後大步走向何四海他們。
看着楊老師一副勇往直前，英勇就義，慷慨赴死的模樣，何四海忍不住笑了起來。
“現在你不怕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楊靜活了三十多歲，自認爲沒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怕你幹什麼？”楊靜很是硬氣地道。
但何四海還是看她雙腿哆嗦得厲害。
不過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着實很讓人敬佩。
“楊老師，坐吧。”何四海拿起半邊的小凳子遞到她的身邊。
“好……好……，謝謝。”
楊老師雖然嘴上說得硬氣，但是害怕還是害怕啊。
特別是旁邊葉大壯還一臉笑嘻嘻地看着她。
葉大壯她太熟悉了，因爲以前也是她班上的學生。
因爲葉大壯的家庭原因，她還給他提供過幫助。
葉大壯掉到山溪之中意外死亡，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草兒還跟她回家過了幾天，不過後來草兒自己又跑了回來。
楊老師自家條件也不是很好，夫妻兩個都是老師。
一個小學老師，一箇中學老師。
錢也沒多少，婆婆身體又不好，長期臥牀。
楊老師還有個女兒，因爲生的時候難產缺氧，人有點傻傻的，也需要人照料。
草兒雖小，但她都懂，她不想再給楊老師家添麻煩。
看着楊老師戰戰兢兢地坐下來，何四海道：“別害怕。”
“我沒害怕。”楊老師大聲地道。
可是她的雙手卻不知如何安放，一會握拳，一會伸掌，一會又在雙腿上不安摩挲起來。
何四海也沒戳穿她，而是直接在旁邊的門檻上坐了下來。
不是不想坐凳子，主要是家裡實在沒有，除了楊老師坐的這個小矮凳外，還有一張竹椅，不過竹椅上的篾都少了好幾根，坐得硌股，還不如坐門檻。
不過看何四海如此地隨意，楊老師的心反而定了一些。
“我叫何四海，只是一個普通人，另外一個就是兼職引渡心願未了的亡魂。”何四海指了指旁邊的葉大壯。
楊老師聞言，一臉的不信。
不過她葉大壯的確好好地站在她的眼前，難道之前死的不是葉大壯，也有這個可能，畢竟她又沒見到屍體。
“大壯，你帶草兒去玩一會，我跟老師說說話。”何四海道。
葉大壯聞言很懂事地點了點頭，然後拉着妹妹去了廚房，他想起鍋裡還泡着土豆，時間長了會壞掉的。
可是葉大壯沒走幾步，忽然在大家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哥哥。”草兒焦急地喊道。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明明剛纔還拉着在，怎麼突然不見了，眼看着就要哭出來了。
“你也去吧。”何四海對蹲在身邊的婉婉說道。
“好。”婉婉拎着放在旁邊的引魂燈站了起來，然後跑向草兒。
隨着引魂燈的靠近，葉大壯又突然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
楊老師目瞪口呆地吞嚥了一下口水。
“那是引魂燈，燈亮爲人，燈滅爲詭，剛纔大壯出了燈光範圍，自然就變成了詭，所以你們纔看不到。”何四海解釋道。
楊老師這纔有點信了，然後有些不安地問道：“世界上真的有詭啊？”
何四海點了點頭。
“你剛纔說，你是幫助詭完成心願的什麼……什麼？”楊老師又問道。
“完成心願的接引人。”何四海道。
“大壯有什麼心願……”
楊老師剛想問，看到草兒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有點愚蠢。
“人死後呢，都會前往冥土，如果心願未了，就會逗留在人世間不願離去，我遇到大壯的時候，他正在尋找他爸爸媽媽，想他們能回家照顧草兒……”何四海同樣把目光看向三個小傢伙道。
“唉……”楊老師聞言深深地嘆息一聲。
這種只生不養的家庭在農村其實並不少見，楊老師教學這麼多年來已經不止遇到一起。
不過其他人家裡最少還有其他大人，就沒像大壯和草兒這樣的。
“大壯的媽媽叫姚桂紅，是外地嫁過來的，在草兒一歲多的時候就跑了，有人說是因爲大壯的爸爸經常打她，也有人說是跟別人跑了，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大壯的爸爸叫葉宗勝，他媽媽我沒見過，爸爸我倒是見過幾次，煙癮很大，人也比較兇，說話很大的嗓門，給我印象不太好，村裡人對他評價也不太好。”楊老師壓低嗓音說道。
“大壯媽媽走了以後，大壯爸爸也出去打工了，有的說是去找他媽媽去了，開始幾年我聽大壯說還有回來，後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就連大壯爺爺死了都沒回來過。”
“大壯之前學習還是很好的，他爺爺去世以後，家裡斷了經濟來源，他又要照顧妹妹……草兒也是固執得很，我有想過把她接到我們家跟我們一起過，一方面因爲草兒自己不願意，另外一方面我們條件也不太好……”
隨着慢慢交談起來，楊老師漸漸也忘記了恐懼，嘮嘮叨叨地說了許多。
葉大壯早已把鍋收拾乾淨，但是很懂事地沒有過來打擾他們，他知道大人有話要說。
而是燒了一鍋熱水，幫草兒把臉洗了洗。
看他熟練而又利落的模樣，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該問的已經問完了，也就沒什麼好逗留的。
於是何四海站起來拍拍屁股，對三個小傢伙招呼道：“走了。”
“你們……你們要去哪裡？”楊老師追問道。
她現在已經不害怕了，但依舊有點不放心。
“帶他們去找他們的爸媽。”何四海道。
“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何先生，我又怎麼能聯繫到您？”楊老師道。
說完又解釋道：“我主要是不放心草兒。”
“我會帶草兒回來看你的，這樣吧，我再給你留個聯繫方式。”何四海道。
“那麻煩何先生了。”楊老師趕忙說道。
然後記下何四海的聯繫方式。
“我還給草兒買了件衣服和一些吃的。”楊老師說着，把她買來的東西都打開來。
何四海看了一眼草兒，然後道：“衣服我們帶上吧，吃的你就帶回去吧。”
葉大壯聞言，直接上前拿過楊靜手上衣服：“謝謝你，楊老師。”
“不用，大壯，你是個乖孩子，照顧好妹妹。”楊靜趁機抹了抹葉大壯的臉頰，手上的觸感讓她無比地驚訝，但是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你們是開車來的嗎？這些東西也都帶上吧，不麻煩的。”楊老師道。
葉大壯聞言看向何四海。
何四海搖了搖頭，伸手拉住旁邊的婉婉，葉大壯趕忙跑過去一手拉着何四海，一手拉着妹妹草兒。
然後他們瞬間消失在了楊靜的眼前。
楊靜愣愣地看着他們消失的地方。
然後緩緩地舉起手來，摸向自己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