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內,一夜之間,一戶富貴家庭院走水,大火蔓延,隨後被闖入的殺手屠盡,府中上下總共三百口,而僥倖所活下來的,僅有三名孩童:最小的6歲,稍大一點的8歲,而最大的是個女娃,也不過9歲罷了。僅一夜間,又一富貴家門消失。
六歲的江無恙看着破廟外地面上反射着陽光的雨水,向比自己大三歲的長姐央求道:“阿姐,無恙餓。”稚嫩的聲音不禁使人有些心疼。江罄珠環視了下週圍,看到了不知是誰供給佛祖的食物,當即就拿下了供桌遞給江無恙。
“也不知祥兒去了哪裡,現在怎麼樣了。”江罄珠靠在破廟破廟的柱子上。屋檐上滴落着昨夜的降雨,雨也不大,沒想到停了之後竟也能有如此光景。廟外幾公里外,所正對着的,就是昨個兒被血洗紅了的破爛不堪的江府。
江罄珠眼眶逐漸溼潤,眼珠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轉,幾顆“珍珠”順着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打溼了滿是灰塵的衣襟。
江無恙見阿姐梨花帶雨的模樣,伸出稚嫩的小手拉了拉江罄珠的衣裙,安慰道:“阿姐不哭,我們回家,找爹和娘。”
本想着安慰,卻不料阿姐竟哭的愈加厲害,以爲是自己惹了阿姐傷心,不禁開始了自責:“阿姐不哭,無恙錯了,蘋果給阿姐吃,無恙不餓,阿姐吃。”小手將手中剛啃了幾口的蘋果遞了出來。江罄珠見狀破泣而苦笑,蹲下身摸了摸無恙的頭,柔聲道:“阿姐不餓,無恙吃吧,阿姐準備帶你去外面玩,幾年後再回來看爹爹和孃親,無恙要跟阿姐出去遊山玩水嗎?阿姐帶你玩好玩的,交朋友,無恙要跟阿姐一起嗎?”
江罄珠見無恙有些遲疑,接道:“爹孃已經同意無恙出去了。”
無恙忽然笑了起來,給予了江罄珠一絲溫暖,至少,還有無恙……
“那阿姐我們去哪兒玩?王城去嗎?”江無恙期待着,而阿姐卻只是回了八個字:“江湖之大,四海爲家。”
江無恙聽不懂阿姐所言爲何意,但阿姐要帶自己去外面玩,心中已是無比開心與期待,可這期待終將只是期待,現實卻是殘酷的,本過得衣食無憂,卻忽然淪爲一介乞兒,江無恙心裡未免有些過不去。
洛陽街頭,江無恙與江罄珠已兩日未進食,二人坐在牆角相擁,不料卻是來了幾名‘同行’。
“給我們起開!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兒!你們新來的吧,知不知道規矩?”那乞兒看了看二人的衣裳,雖已髒亂不堪,但依稀還能看出,是上好的面料,“呦,還是富貴人家的娃娃,是不是家裡壞事做盡,遭了報應?”
“你!”江罄珠緊握雙拳,氣得眼珠圓瞪,一隻腳向前使勁踩了一下,忽得又想起身邊的江無恙,於是拉起無恙趕忙離開。
“別嫌棄日子哭啊,也別死路邊兒上,免得人家嫌晦氣!”身後的乞兒們鬨笑“祝福”,罄珠則緊咬着牙,江無恙的手被阿姐捏的起紅,央求輕點,前面的人卻是渾然不知。
江無恙被阿姐拉着強行向前前進,目光看着周圍的繁華景象和極少數的路人投來的目光。江無恙又看了看那人的服飾,雖無自己的好,卻比自己的乾淨許多。他停住了腳步,將江罄珠向後拉了拉,對方停下轉過頭來,問道:“怎麼了?”
“我們現在就是阿姐說的江湖之大,四海爲家嗎?”江無恙問道。江罄珠啞言,忽地問了自己都認爲不可能的問題:“無恙。不喜歡這種生活嗎?”“難道阿姐喜歡嗎?”無恙反問。
“我……”江罄珠再次啞言。
“阿姐把無恙的手都捏紅了,昨晚又偷偷哭了好久,怎麼會喜歡?我不要出去了,我要回去找爹孃,阿姐跟無恙回去吧,無恙也不希望阿姐受苦。”江無恙乞求道。
江罄珠拿弟弟有些無奈與心疼,小弟在家中向來倍受寵愛,雖有楊夫人欺負,可每次都有弟弟和父親幫助,這才得無憂無慮,如今怎會願意跟隨自己吃這種苦?”
江罄珠望了望四周,眼神直盯上了在街道那邊賣包子的,“你呀,等我跟那個伯伯聊天的時候,你去拿兩個包子,趕緊跑,跑到後面的山上再吃,我跟伯伯認識,聊幾句後便去尋你,懂了嗎?”
江無恙點點頭。“一定要跑快。”江罄珠叮囑道。
二人走到包子鋪附近後,江罄珠詢問老闆,引開其注意力,而江無恙則趁這時按計劃拿走了兩個肉包,撒腿就往山上跑。
可這時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旁邊的大嬸兒竟大喊:“哎呀!老頭子,那娃娃偷咱家包子跑了!”喊罷趕忙追了上去,可速度卻極慢。
這二人竟是一家子!
江罄珠忙喊:“無恙,快跑!”於是江無恙加快了腳步跑上山去躲了起來。那大嬸兒趕到時,江無恙早已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只見那大嬸兒在山腳下罵道:“小兔崽子,下次別讓老孃看到你!”
江無恙只是受了些驚嚇,而江罄珠這邊卻因爲在跑時被人抓住,趴在地上被打得全身是傷,過路的人無人理睬。待大嬸兒回來,和老頭子商量過後決定將罄珠擡到山腳,反正山上還躲着一個,死不了,就不送衙門了。
江無恙望着阿姐被那兩人扔到山下,又聽大嬸兒喊:“兔崽子,人給你扔這兒了,記得領回去養養傷,以後別再幹些不乾不淨的事兒!”戰戰兢兢的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喘,直到兩人離開後才哭着下山趴在罄珠身旁,哽咽道:“阿姐……你醒醒啊……你不是說還要尋我嗎……阿姐……你別不理無恙好不好,無恙怕……無恙一定好好聽阿姐的話……阿姐你醒醒……”
江無恙雙眼都哭得紅腫,罄珠還是沒有反應,卻聽得不遠處一老乞兒道:“哎呦喂,這小娃娃哭得這般傷心,怎麼了?”
又傳來一稚嫩/女童聲:“我去問一下。”
江無恙見來人比自己足足高了半個頭,身上穿着破爛不堪,也無什麼配飾,比家僕還要寒酸,可就那模樣,長得卻是十分伶俐。
“爲何哭泣?”女孩問。
“阿姐……阿姐不理我了。”
女孩走上前推了推罄珠,不見反應,又伸手放到了鼻下,探其氣息微弱,回頭大喊:“小老頭兒,她被人打傷昏迷了!”
“你呀,就不能跟你哥哥學學,一天天沒大沒小的,今天看你陪了我一天,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下次看我揍不揍你。”那小老頭兒嘮嘮叨叨地走到罄珠身旁,看了看,道:“這女娃娃傷得不輕,但萬幸沒傷及要處,好好養養就好了,只是昏迷,等會兒應該就能醒過來了……小屁孩兒,我們走,你哥哥還在等我們呢。”說罷轉身上山去了。
小老頭見小屁孩沒跟過來,大聲喚道:“采薇!還站那裡幹什麼?”
女孩看看無恙,又看了看躺在地上還未醒來的江罄珠:“可是……”女孩又跑到江無恙身邊,低聲耳語道:“我們就在山上的破廟裡,有什麼事可以來尋我,小老頭兒可厲害了。”之後便跑上山跟上了小老頭兒。
女孩不知道的是,自己方纔向男孩說的話均被身旁的小老頭兒聽進了耳,甚至聽時嘴角還有了些笑意,只是不知,爲何而笑。
江罄珠至黃昏時才醒,醒來後只覺全身痠痛,幸運的是,人還能動,只是有些吃力,見無恙在一旁坐着,問道:“包子好吃嗎?”語氣依舊那麼溫柔,臉上依舊掛着一抹笑,風範依舊那麼大家閨秀。雖年幼,可也知道心疼阿姐,知道阿姐是怕自己餓着。
“好……好吃,阿姐,無恙還留了一個給阿姐,阿姐快吃吧,無恙不餓了。”江無恙哽咽。
江罄珠雙手發抖得接過了包子,直感自己的弟弟長大了。
“阿姐,有個姐姐說,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去山上的破廟裡尋她。
“姐姐?”江罄珠詫異。
“阿姐昏迷的時候,有個姐姐和一個老乞丐看了看阿姐,那個姐姐說他們就在山上的破廟裡,若有什麼事,可以去尋她,那個姐姐還說,那個老乞丐可厲害了。”
‘我如今身上都是傷,又是一女子,連自己都尚且難說自保,若無恙與我二人再這般下去,無恙還小,這樣太可憐了,可……住在這裡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老人又是乞丐,況且爺爺帶着孫女住在山上,無恙……若是那老乞丐真的那般厲害,那樣也比我一名小女子身邊好啊。’
江罄珠心感糾結,最終還是選擇了去看一看,若是可以的話,便將無恙託付於此,自己只要找到祥兒,定當回來感謝收養之恩,怪只怪如今的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江無恙隨阿姐來到山上破廟,只見破廟大門緊閉,江罄珠上前敲門,剛敲一下,大門便開了,開門的是個男孩。
‘無恙不是說是個姐姐和一個老乞丐嗎?怎的會有一男子?’
“請問一下……”江罄珠剛開口,那人也趕忙開了口:“你們就是下午在山下昏倒的人吧,來,進來吧,采薇下午光惦記你們了,可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