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不是想讓尤里變強大嗎？可爲什麼，每次都把我保護在勳的羽翼下……尤里，不想成爲勳的負擔。尤里，是勳的夥伴。”
勳安靜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猶豫很久，我終於決定說出這句話，“在回憶把我壓垮之前，我只想早點結束這次任務，然後早一秒離開。”
只有再一次面對，再一次接觸，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聖伯安的每一絲空氣，每一寸天空裡都彷彿還殘留着律的呼吸。我的心，在這裡的每一秒，都是煎熬。這樣的感受，勳應該明白。
“尤里……”勳冰涼的指尖掠去了我眼眶裡毫無察覺的淚水。
勳終於同意將資料上的內容告訴我，然後他把自己分析後的猜測也告訴了我。
勳認爲，這十五年裡在聖伯安消失的，無論吸血鬼還是獵人都和這次消失的貴族吸血鬼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繫。我不明白，爲什麼勳會如此斷言。
“每次消失發生的時間都存在一個固定的規律，十五年間沒有一次例外。而這次消失的貴族吸血鬼，卻比固定的時間提前了三個星期，所以我肯定，它們間沒有必然的聯繫。更準確的說，絕不是同一個人做的。”
“有懷疑的目標嗎？是日光部的人，還是月光部的人？會不會是我昨天夜晚看到的那個神秘人？”
“還沒有。月光部這邊的情況比較複雜。宿舍長彥主島和副宿舍長辛千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很緊張。月光部的吸血鬼們暗地裡形成了兩個幫派，分別支持彥主島和辛千人。這次失蹤的貴族吸血鬼叫源橋朝，和辛千人的關係最要好，所以大家都懷疑是彥主島殺了源橋朝。因爲牽扯到的貴族吸血鬼都是長老院裡比較有實力和聲望的家族，所以AC纔會如此重視。就我目前的判斷，AC叫我們來這裡的目的絕不是簡單地要查出兇手，而是……”
“怎樣？”
“有更隱蔽的目的。後天，長老院的首席執行官將進行新一輪的選舉。誰會接手長老院，恐怕纔是AC最關心的問題。這些年，AC和吸血鬼之間的交易往來更密切和深入。卡貝拉神父曾經說過，現在的AC已經不再單純，太多高層爲了個人的利益而出賣組織的信息。這點，看看這個可笑的聖伯安就清楚了。吸血鬼和獵人同校？哼，多麼可笑的妥協！”
我完全瞭解勳此刻的心情。
作爲曾經獵人家族的一員，勳骨血裡都是獵人的意識。對勳而言，獵人和吸血鬼之間，只能是獵殺和被獵殺的關係。這樣把獵人和吸血鬼安排在同一個學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獵人對吸血鬼的妥協和退讓。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如今生活在聖伯安的吸血鬼，並不全是和平派的支持者，這裡彷彿成了有錢有權的貴族吸血鬼都可以隨意進來的地方。十五年前那個聖殿般的聖伯安早已經消失了。
“我一點也不關心AC的目的。誰會當執行官，也跟我
也沒有任何的關係。我只想早點查出兇手，完成任務離開這裡。”我提醒着，希望勳不要牽扯到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中。AC和長老院之間的恩怨，不是我們該擔心的。
“剛剛藍田來過了？”勳避開了我的話題。
“嗯，他來給我送採集血。不過，我沒接受。”
勳幫我把頭髮挽在了耳後，“小心點，我對他不信任。”
“嗯，我也是。總感覺他……看我們的眼神像一隻……速掘鼠，還是隻超大頭的速掘鼠！”我比劃着大頭的樣子，學着藍田的表情。
勳淡淡地笑了。他的呼吸彷彿春風吹拂的羽毛般，飄在我的臉上，暖暖的，軟軟的。這樣輕鬆的微笑，讓我的心輕鬆很多。一瞬間，內心的陰霾被堅定戰鬥的信念吹散。
不可以再被回憶捆綁，不可以再因回憶痛苦，不可以再爲回憶流淚！我是勳的夥伴，不是包袱！我要戰鬥！爲了勳的微笑，戰鬥！這也是我唯一可以給勳的承諾。
勳低下頭小心地幫我處理着傷口，他的手很輕，眼神疼惜。我並沒有因褪去衣服而覺得害羞或者尷尬。逃避追殺的那些日子，尤里身上的每處傷口都是勳替我包紮的。這具人類的身體對我來說，早已經失去了男女的意義。
“好好休息，不要再劇烈運動，小心傷口裂開。”勳將自己的衣服罩在我身上，“這次失血，恐怕會提前你的嗜血欲。有任何不舒服就立刻來找我。任務沒有頭緒前，我會一直留在宿舍裡。”
勳的話像子彈一樣擊中了我。
我忽然想起自己昨夜不顧一切衝進律房間的那一幕。勳當時一定也在宿舍樓裡，可他卻沒有問我，甚至一個字都不提。
“完成這次任務後，我們就去上戶找卡貝拉神父，然後一起回英格蘭吧！”我提議着。
勳沒有回答，他走到窗戶前丟下一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話後就離開了。
“一切都結束後，尤里會去一個能永遠幸福的地方……”
能永遠幸福的地方？呃……會是哪裡？幸福……啊？！！！勳第一次跟我說‘幸福’？！幸福的含義不會是……勳打算在這次任務之後，娶我？
心再一次沉重。
越來越真實的夢，侵吞着我的堅持。
勳離開後不久，夾又吵吵嚷嚷地走進來。原本燦爛微笑的臉在看到我身上的衣服時，立刻僵硬了。小直她們說話的聲音由遠及近，夾衝過來，一把扯去我身上的外衣塞進被子裡。我想，夾對我應該是善意的。他不但替我保守了秘密，現在又在幫我掩飾。月光部的校服出現在日光部學員的身上，一定會引來懷疑。
“夾！騎射訓練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準備在這裡窩多久啊！”綾乃一進門就嚷嚷起來。
“夾學長，快跟我們走啦！佐老師最討厭不守時了！”小直跑過來，拉起夾的胳膊朝門外拖去。
“等下！！”夾掙脫了小直
轉身向我走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夾一下子就把我從牀上抱了起來。
都說了討厭這永遠長不大的身體，竟如此輕易就被一個毛小孩子抱在懷裡。最可惡的是，我的掙扎全是白費。
“你要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安靜點！送你回宿舍！”
“哦~~~夾……你……”小直別有深意地打量着我和夾，募地衝過來抱住夾的腿，“夾學長，好貼心哦……”
我頓時無語，更打擊的還在後面。
毫不示弱的綾乃簡直就是飛撲過來，死死摟着夾還不停抱怨：“不要啦，人家也要夾抱抱啊！”
我說，有沒有人能留意到我？快要被這個叫綾乃的傢伙捂死在夾的懷裡了。我的那個傷口啊，流血，流淚中。
“嗚~嗚~嗚……”因爲臉被嚴重擠壓，我無法張開嘴巴，只能痛苦地咿唔。希望他們能察覺到，還有一個活的生命體正在缺氧的狀態下苦苦掙扎。
“呀！安布綾乃！給我閃開啦！你壓到尤里了！快滾開！”夾終於咆哮，頓時化身爲噴火的恐龍。
“傷心……”綾乃嘟囔着鬆開夾。
“還有你！”夾衝着如水蛭一樣吸附在自己腿上的小直怒吼。
“夾學長，好凶哦。”小直一鬆開夾卻立刻又熊抱上凌乃，“我現在不喜歡你了，還是凌乃學長溫柔。”小直邊說邊像猴子爬樹般順着凌乃的身體向上移動。很快，就達到了凌乃的頭頂。一屁股坐在凌乃的肩膀上，抱着凌乃凌亂又捲曲的頭髮，一臉幸福地嚷嚷：“凌乃學長的頭髮好柔軟哦，好像我的小熊呢……”
“呀！快給我下來！！”凌乃拎起小直的衣服，想把她拽下來。
“不嘛，人家不要下來啦！人家今後真的只擁護凌乃學長啦……”小直死死抱住凌乃。
……
兩人就那樣嬉鬧着，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我揉着幾乎變成車禍現場的臉，欲哭無淚。
“沒事吧？”夾擔心地詢問，卻在我回應他微笑和點頭之前迅速俯下身，突然降低音調對我說，“今天你就好好在宿舍裡待着，老師那裡我幫你搞定。”
我把頭向上翹了翹，想盡量縮短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距離，用一種近乎蚊子哼的聲音告訴夾，“能不能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傷口已經沒事了。”
夾把頭俯得更低，他的脣靠得太近。我緊張地立刻後退，頭再次回到夾的胳膊上。這是被夾抱着的情況下所能退讓的最遠距離。夾見我後退，反而把臉更近地貼過來，像是在耳語般，夾的聲音伴着清晰的呼吸聲飄過我的耳根，“不行。”
“爲什麼！”生氣地側臉過去反問他，卻讓自己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臉。
唰的一下，臉頰上開出大片映山紅。
夾揚起一邊嘴角，像是等到了掉進陷阱的獵物般壞壞地笑了，“因爲……尤里現在，是獵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