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章一紙空白
若卉的脾氣他是領教過的,她生氣時,不會摔東西,也不會怒目相向或是高聲罵人,只會一聲不響的走掉,走得無聲無息,無影無蹤,這是她最嚴厲的懲罰方式。
他狠一踩檔,希望還能及時挽回。
靜靜的,只有海浪聲。
天邊出現了疏落的星星,映在海面,悄悄的發光。
霍紹峰在海濱小屋前停了車。
半年前,他們曾在這兒度過了神仙般的一個星期。
小屋上還懸掛着他特地請人自曼谷帶來的高堰風鈴,隨風輕響。
伴着斷崖下的濤聲。
以前聽起來溫馨的鈴聲,現在卻有一絲海風的寂寞。
霍紹峰的心一跳。寂寞,他竟有寂寞的感覺……他情怯地停住腳步。
屋裡有燈。
門卻鎖着。
他從窗格的後面摸到了藏在那兒的鑰匙,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全身都軟了,但無論如何,他都要進去看一看。
屋裡沒有人。
那盞小桌燈,似乎只爲着要讓他不至於抹着黑進來,而不是開燈的人在短時間內就要回來。
“若卉!”他喃喃的叫了一聲,狠狠地用拳頭擊着硬木製的牆。
他好恨,恨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空氣中有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那是若卉最愛的香水,小桌上的茶還是溫的,她剛走沒多久,霍紹峰絕望地癱坐在桌旁的軟塌上,良久良久,纔有勇氣拿起桌上的一封信。
他打開信封,裡面滑出一張印着蘭草的私人專用信箋。
上面卻沒有一個字。
霍紹峰反覆的看着那張紙,忽然覺得若卉是一個很形式化的人,極端的形式化。
高傲到留下一封信,卻不肯寫一個字。
也許她在心中認爲,他可惡到不配閱讀她的忿怒吧!
他只不過遲到了兩個鐘頭而已……他打了個寒噤,因爲心中突然覺醒。
但這覺醒是有什麼用呢?他仍然會在懊惱之後,繼續不死心地追着她,等她冰霽雪消稍加顏色時再獻
上自己的卑躬屈膝。
愛情——是很難以任何方式得到解脫的。
他揉掉了那封無字大書,把心也揉得一團糟。更嚴重的,是惡化再惡化的失落。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真的是個無可救藥的蠢人。
關了燈,鎖了門,他嘆了口氣。
小屋完全融入了天地間的黑暗中,不再溫馨,不再包容愛的希望。
不知道下次再來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也許,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摘了一朵綻放在屋角的小野花,握在掌心,然後鬆開看着清涼海風輕輕將它吹去。
回到車上,心中百感交集,癡癡抱着方向盤,一時竟無法發到車子。
這樣的孤單,孤單到男性很堅強的心也在頃刻間脆弱了。
霍紹峰緊緊咬着脣,英俊的眉宇是一片陰霾。
也罷!他不再鑽牛角尖,橫在心把車駛出了小屋前幾乎已被雜草掩覆的道路。
有一個地方是他現在該趕去的。
他必須去通知嶽含月的家人,這是道德,也是良知。他絕不是那種闖了禍就躲的人。
因爲世事往往難以預料,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躲得了被他傷害的人,卻躲不了自己時刻會愧悔的良心。
霍紹峰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給上官宇豪,今天有點真的有點累,還是回去休息下吧!把自己的事情好好的想想,叫上官宇豪來處理這件事情吧!
看着她住的是什麼地方?上官宇豪駛進了舊式的違章建築區,雙眉緊皺,心裡面一直咒罵着霍紹峰,這男人,晚上不讓他好好睡覺,竟然叫他幹這種事情。
奇怪,市政府不是在前一陣子規劃過這一帶要改建商業大樓嗎?怎麼還沒動手拆?
問了好久的路,他才找到了那個叫嶽含月的住處。那是個野孩子滿地亂跑的大雜院。
“請問一下,有沒有一位嶽小姐住在這裡?”他攔住了一個站在門口納涼的大娘。
“嶽小姐?沒有!”那個大娘斬釘截鐵的一搖頭,然後拉開嗓門斥罵道,“小虎子,你跑!
跑哪兒去?街上人多車多,你想人撞死不成?喂,喂,先生你等等,我想起來了,你要找小月子,那個會畫畫的女孩子是不是,喏!她就住在靠右手拐的第三個門,不過她一早就出去了,大概很晚纔會回來!”一邊說,一邊像望什麼嘻嘻哈兒似地盯着上官宇豪瞧,心裡直想,這小月子可真不簡單,竟然交上了這麼好模好樣的闊少爺……自己不爭氣沒有女兒,要不然……
上官宇豪給她盯得直發毛,道了聲謝,就往她指的方向走。小月子,這綽號咋聽得這麼彆扭。
“喂,喂!你要做什麼?”婦人的大嗓門又叫了起來,“她不在家!”
“我找她的家裡的人!”
“她家裡沒人,他單身住在這兒。”婦人的女高音把大雜院中的住戶全給引出來了,一時人聲鼎沸,上官宇豪十分出風頭。
看着自己像被猴耍一樣被人看着,上官宇豪就感覺很頭痛,這樣的鬼地方竟然叫他過來,下次這筆帳一定要和霍紹峰算上。
“李大娘,什麼事?”房東是個乾瘦的小老頭兒。
“這個人要找小月子!”
“你找小月子有什麼事?”房東好奇地打量他。
“是這樣的,我也不認識嶽小姐,但是我朋友今天在路上把她給撞傷了,我想來通知她家裡的人…….”
上官宇豪還以爲房東是跑過來娶掃帚來把他痛打一頓,幸好不是,他只是取來了鑰匙。“李大娘,你過來幫忙吧!”他說。
房間小得可憐,這是上官宇豪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多的畫。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斑斕的,神秘的空間,但他沒心情看畫,因爲小月子的瘦房東像一部輕型的轟炸機,不斷向他審問着,彷彿小月子被撞死了,馬上就要去定霍紹峰的滔天大罪,要不然愧對國家民族,絕對無法睡着覺。
李大娘的手腳挺利落,很快就把小月子的衣物捆成包,外帶熱水瓶、鬧鐘、電鍋、收音機等等家當,足足可裝一卡車,如果再加上一鍋熱騰騰的麻油雞,就更加完美了。
“李大娘,你幹嘛?”房東看着她連鬧鐘,蚊香也沒放過,大感驚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