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戲桃

一聲命令飄蕩在夜空裡,黑色的軍隊鬼魅般飄過魯南大地。^//^

向着,無名荒村的方向。

當先一騎上,蒙面黑披風的騎士,森冷地盯着前方,眼神殺氣凜然,彷彿面前正站着她的生死敵,君珂納蘭述。

周桃。

試圖奪君珂之恩的周桃。

被納蘭述君珂設計,千霞谷萬劫不復的周桃。

在泥濘中掙扎而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周桃。

她是君珂納蘭述不知不覺之間結下的死仇,蟄伏在魯南一角,將時光咀嚼將仇恨壓抑,只爲等待一個機會,可以手刃仇人。

如今,這個機會來了。

駿馬馳騁,揚蹄激塵,飛馳的起伏裡,周桃昂着頭,一年多生死掙扎,幕幕閃現。

被士兵們侮辱丟在草叢。

拼死躺在巡夜將軍馬下,險些被踩死,終於見到魯南世子。

魯南世子將她當作可有可無的玩物,任意侮辱,然後某一天,他的頭顱,也成爲自己的玩物。

玩夠了奉給老王,獲得了重回王府的機會,又是一輪的輕視侮辱,當初侮辱她的士兵都已經被世子殺了,但消息還是傳了出來,她殺了那些踐踏她的侍妾,拎了她們的舌頭,去向老王請罪。

不想因此卻獲得了魯南王的欣賞,她趁機求爲護衛,一番忠心表白,她獲得了十個部下。

沒有人把這所謂的女護衛隊長當回事,她不過是個笑話,她一邊坦然接受這個笑話,一邊用身體勾引了王府武功最高的供奉,學了他的武功,學了他的手段,藉助他的保護步步上升,偷了他的增長功力的寶丹,最後以催情藥物,用十個女子,令他經脈爆裂而亡。

那時候她已經是個參將了,手下有千餘士兵,她以爲自己有能力去報仇,殺不了納蘭述最起碼也能殺了君珂,誰知道一打聽,君珂在燕京風生水起,武舉狀元,神眼名醫,文職武銜俱全,更有麾下兩萬雲雷軍。

她以爲自己否極泰來,短短一年卓有成就。

不想敵人步步青雲,依舊在她無法企及的高處。

她從地獄裡爬出,靠自己的身體,忍受世子的殘虐,老王的濁臭,供奉的變態,忍受那些渾濁骯髒的一夜夜,忍受那些輕視排擠和有形無形的踐踏,獲得這一切。

那個女人卻依仗一個納蘭述和一雙不正常的眼睛,輕輕鬆鬆,平步青雲!

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就在她灰心失望,借酒澆愁,以爲一生都沒有機會手刃仇人的時刻,老天有眼,送來天大的機會。

冀北竟然出事了。

君珂竟然爲了冀北,反出了燕京!

她在此時,也毅然出手,殺了魯南王,獻首於朝廷,獲得了皇太孫親自前來,予以嘉獎。

她現在是實打實的將軍了,掌握魯南西營五萬軍隊。

當軍權終握在手,她立即請纓堵截雲雷軍,不想連戰連敗,眼看着再輸下去,好容易得來的軍權也不保,她只好收手,夜夜捶心懊惱,憤恨不絕——大好機會,難道就這樣失之交臂?

就在此時,她突然得到一個秘密的消息——君珂並不在雲雷軍中,雲雷軍指揮,另有其人。

不在雲雷,那就必然跟着納蘭述去了冀北,她立即精神一振,派出麾下所有最精英的斥候,根據冀北的動向,終於得到納蘭述和君珂的行蹤。

得到行蹤她依舊不敢妄動,她雖然掌握五萬魯南軍,但魯南已經被削藩,軍權收歸朝廷,她有指揮權卻並沒有調兵權,她能動的,只是自己的兩千親兵護衛。

這個人數,她還不敢對上堯羽衛,出身冀北的她,對冀北第一衛十分了解,堯羽衛即使現在損失了三分之一以上,但剩餘的人,也絕對不是同等數量的軍隊可以剿滅的。

她心急如焚,試圖再次用老辦法,勾引那位坐鎮魯南追剿雲雷的年輕皇太孫,然而那就是塊石頭,火燒不化,水侵不移。

在最焦急、害怕仇人從此遠颺、一生再無機會報仇的時刻,天可憐見,她終於得到了那兩人落單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她立即裝病,逃掉了當晚的軍事會議,點齊了自己所有親兵,直奔目的地!

夜風凜冽,割面如刀,周桃外放的殺氣已經收斂,刀鞘中長劍嗡然錚鳴,似欲脫鞘。

君珂納蘭述!

今日便是你們死期!

亂葬崗裡,君珂納蘭述渾然不知危機逼近,都閉着眼睛。

兩人都是長久的巨大壓力終得發泄,早已不堪負荷的軀體和精神,頓時進入了最鬆懈的狀態,需要充足飽滿的睡眠來恢復,身體在這一刻自動發出休息指令,君珂幾乎一閉上眼睛,便睡死過去。

納蘭述真氣運行一個周天,內腑沸騰的內息終於開始慢慢回收,他自身的調息,遠勝過戚真思試圖以內力倒灌的效果,千療萬療,不如自療。

不過這種內功不符體質的根本隱患要想解決,還是需要某些“外力”,不過現在這得等某人自願,納蘭述不急,並覺得十分有把握。

他也十分睏倦,急需睡眠,然而一低頭看見君珂的睡顏,忍不住笑了笑,輕輕將靠在他肩上的君珂移過來,小心地放在膝上,君珂舒服地咕噥了一聲,在他膝上翻了個身,枕着他的腿呼呼大睡。

她的長髮散開,有些壓在了脖子下,納蘭述一一給她整理,手臂一動才覺得疼痛,掌心和手肘都有傷口,他隨意給自己包紮了,眼光瞥瞥肩頭那個深深咬痕,低低道:“這丫頭,牙倒利。”

咕噥一聲也便罷了,這個傷口他不準備處理,或者可以找點藥來,爛得更深點?

納蘭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想法變態,他的小珂留給他的東西,哪怕是一個齒印,那也叫“契合血肉的愛戀,深入骨髓的紀念”。

冬夜的冀北邊界,十分寂靜,這樣安靜的夜裡,令人覺察不到任何危險。

納蘭述漸漸也有點支持不住,在合上眼睛之前,他手指一彈,一點銀光飛射,釘入了不遠處樹林的一株樹上,那銀光是個小小的梭鏢,連着韌性極強的線,一頭栓在樹上,一頭釘在納蘭述膝前地面。

隨即他也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嗡!”

一聲極其低微的聲響,立即驚醒了納蘭述。

眼角一瞥銀絲,果然在微微震動。

這根橫在納蘭述面前的銀絲,起的就是示警的作用,無論是單人偷襲還是羣體策馬圍攻,都會在一定距離之內,引起震動。

納蘭述一眼瞥過,手腕一振,銀絲收起,隨即他輕輕抄起君珂,君珂也輾轉欲醒,但體力實在不支,還在夢境中掙扎,納蘭述手一拂,點了她的睡穴。

什麼殺機圍困,也不該驚擾小珂的睡眠。

橫掌一拍,面前一個殘墳塌了半邊,納蘭述毫不客氣地扒出殘骨扔開,一邊道:“兄臺,你睡得夠久了,出來鬆鬆筋骨。”一邊拖過棺材蓋,拂去泥塵,給君珂睡上。

愛憐地撫撫君珂的臉,納蘭述低低道:“別掙扎着要醒了,先好好睡一覺再說,最近可累着了你。”隨即將墳掩起,留下透氣的孔隙。

他在風中聆聽了一陣,隨即奔到前方樹林之側,辨明瞭來者的方向和人數,不禁皺了皺眉。

數千騎士,都是輕騎,馬匹都是好馬,從速度看來,沒有攜帶什麼重武器,這人數說大軍太少,說普通強盜太多,這塊地域,哪來的這麼樣一支武裝力量?

疑問歸疑問,手底下卻沒停,納蘭述手指連彈,一截銀絲,橫攔在樹林旁的道路上,銀絲輕細,黑暗中根本無法辨明。

隨即他抽出長劍,砍下樹枝,迅速削成很多兩頭尖銳的木楔,算了算距離,栽在銀絲之後大約半丈距離的地面上。

馬蹄震動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納蘭述脣角浮出一絲冷笑。

趁落單來打劫?也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五里……三裡……兩裡……一里……三百丈……兩百丈……

納蘭述皺起眉——這羣傻子,包起馬蹄不就是爲了偷襲麼?怎麼這麼近了,還不散開陣型,予以包抄?

是太狂妄,還是太蠢?

不散開悄悄包圍,是周桃的主意,她一路上已經確定亂葬崗只有納蘭述和君珂兩人,而且最近納蘭述神智不清,武功時有時無,君珂屢受重傷,尚未恢復,對這一傻一殘兩人,還用得着小心翼翼?

剿殺之,踏平之,用馬蹄將他們踏成肉泥,才叫痛快!

羣馬飆近,已經出現在樹林前頭的道路上。//

周桃正要舉手,指揮屬下進行衝殺。

納蘭述突然竄了出去。

他的身影鬼魅般一閃,從路東頭掠到路西頭,閃電般一個來回。

馬上騎士正在前衝,突然看見一個人影閃現,一愣之下下意識要勒馬。

納蘭述暗叫不好——身形太快了說!人家看不清還怎麼上當?

唰一下他又竄回來,這回放慢動作,從人羣面前一個筋斗翻過去,一邊大叫:“你給我滾,誰也別攔我!去死!去死!”

他歪歪扭扭跌下來,臉衝着已經縮入護衛羣中的周桃。

月光如許,照見他明麗眉目,周桃一擡頭看見,渾身一震,眼神裡爆出驚喜。

是他!

“給我上!抓住他!”周桃尖聲大叫,“活捉!”

看見納蘭述,周桃心底仇恨轟一聲爆發,燒得連眼睛都通紅。

他果然神智不清,顛三倒四!

天助我也!

周桃突然覺得就這麼讓那兩人傻傻被踩死也不夠,應該把這兩人活捉,先用最殘酷的刑罰折磨得半死,再施加以各種侮辱踐踏,最後女的賣進軍帳,男的賣到奴隸場,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纔對!

“給我衝!給我衝!”她嘶聲大叫,叫聲撕裂黑暗的寂靜,“活捉者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親兵們連連策馬,衝得更快。

“恢律律!”

驀然一聲悽慘的馬嘶,最先一排衝出去的駿馬絆到了那根陰險的銀絲,鋒利的銀絲頓時將馬腿割斷,整排橫栽下去,前頭的騎士驚呼勒馬不及,紛紛栽倒,腦袋正戳在地面尖刺上,鮮血橫流,後面的人收勢不及,前赴後繼撞上,頓時人呼馬嘶,撞成一團。

納蘭述在半空裡回頭,嘆息搖頭——按說敵人在接近目標時,應該分散小心探進,絆馬索用處不會很大才對,誰知道這來的是哪個二百五,全軍撞了上去,真是地獄無門他自來。

他身形一閃,已經掠到了兩千人的後隊。一片大亂裡,突然便失去了納蘭述蹤跡,周桃大驚,一邊疾呼,“退後退後!”一邊向後閃躲,一轉頭忽然看見納蘭述的身影,從隊伍後端掠過。

“後隊變前隊,給我追!”

後面一個小隊立即追了上去,納蘭述奔進樹林,那一隊人有些猶豫,遇林莫入是人人皆知的信條,然而周桃在護衛的擁衛中,暴躁地大叫,“追!追!誰敢後退,執法隊立即正法!”

那一隊騎士無奈,只好棄馬去追,林子並不大,樹木疏落,這羣人小心翼翼進去,還沒搜尋,就看見樹林正中,納蘭述正在抱頭打滾。

“讓我死!讓我死!”納蘭述專心致志抱着一棵樹,拼命搖撼,“你敢攔着我?你敢攔着我?我殺了你——”

他用力踢樹,踢了幾腳樹不過晃了晃,那隊親兵互相看看,眼中露出喜色。

很明顯這人不僅神智不清,武功也不怎麼樣,大家全部全力出手,手到擒來!

這些人居於隊伍後段,沒有看見前面絆馬索導致的災難,此時心中大定,貓身包抄過去。

二十人拉開一個雙層的圓圈,將納蘭述困在當中。

納蘭述雙手抱頭,專心和樹吵架,渾然不覺危險逼近。

二十人的圈子越縮越小,手中長劍在月色下寒光交織,冷光之網,已經罩上納蘭述頭頂,只要一個交剪,納蘭述便將死於亂劍之下。

“錚!”

劍鳴清音,寒光徹地,在那些劍光飛剪的前一刻,納蘭述突然飛身躍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長劍,半空飛旋,劍光卷出玉白色的月暈,一層層漣漪般泛開。

那層月色光華般的劍波極其炫目,黑暗的樹林裡也似突然升起明月,光耀數丈,濺開星芒點點。

月暈一起,那些親兵只覺得撲面一寒,下腹一涼,心中轟然一聲——完了!

光芒漸漸斂去,黑暗重來,那華光璀璨的一劍仿若一夢,衆人從恍惚中驚醒,才發覺自己沒死。

納蘭述笑吟吟立在人羣正中,彈彈長劍,道:“各位,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

衆人被那一劍威力驚住,早已忘記襲殺他的任務,傻傻地看着他。

“要麼往前十步,前面有個亂葬崗,那些孤魂野鬼,歡迎你們去和他們作伴。”納蘭述閒閒道,“要麼往後退,迅速回到你軍中,然後狂奔半個時辰。”

“啊?”

“你們已經中毒了。”納蘭述長劍指着他們下腹,“就是剛纔那一劍,有沒有覺得寒氣滲體?有沒有覺得血氣倒流?”

衆人臉色都變了變,覺得似乎、也許、大概、可能,確實是這麼回事。

“你們趁夜伏殺我,不會以爲我還該對你們手下留情吧?”納蘭述冷笑,“不過今天是我的齋戒日,不想親手殺生。現在,你們如果想活,就立即迅速專心奔跑半個時辰,並且不能說話。否則經脈寸寸斷裂,死得苦不堪言。快跑,從現在開始,三……二……”

他話音未落,二十人撒腿狂奔而去,衝得比來時快上數倍。

最先衝出樹林的一個人,突然聽見腰上叮的一聲,他低頭一看,腰帶搭扣不知何時掉了。

隨即啪啪連聲,其餘衝出來的親兵,腰帶搭扣紛紛斷裂。

這些人也沒在意,掉個腰帶扣子哪有小命要緊,二話不說繼續前衝,他們衝出來的時候,正迎上下一批被周桃命令而來繼續圍殺納蘭述的親兵,這些人剛剛到樹林邊,就見先前的同伴臉色驚惶,狂奔而出,都驚得一嚇——敵人這麼厲害?怎麼把他們嚇成這樣?

那麼厲害爲什麼一個人都沒殺?

“老劉你怎麼了……”一個親兵抓住熟悉的同伴想要問個究竟,誰知道對方狠狠一甩手,將他甩開,頭也不回狂奔而去。

這一甩,那老劉的褲腰帶突然掉了下來,那老劉竟然也沒發覺,專心往前衝,後來的這羣人愣在這裡,隨即“嘶”地倒吸一口氣。

衝出來的那批親兵,一邊狂奔,一邊衣衫紛紛掉落,腰帶、下裳、軟甲、褲子……等他們奔到路上隊伍裡,下半身衣物已經紛紛掉落,精光着個大白屁股,居然也渾然不覺,踩着自己跌跌絆絆的衣物,撲進了隊伍裡。

“……”後來的那隊人被嚇住了,停在樹林外側不敢進入。

他們怎麼了?中了蠱?受了術?被控了心神?

被殺不可怕,但像這模樣出現在同袍面前,還不如死了算了。

那羣裸奔衝回去的親兵,不敢衝離隊伍,戰鬥中逃離那就是逃兵,會被執法隊立即射殺,他們只好衝回自己的隊列,在隊列裡來回奔跑。

這一跑,自然將整齊的隊列衝亂,也打亂了周桃下一步的部署,整個隊伍都散了開來,擠在道路上無法傳遞命令,納蘭述坐在樹上遠遠看見,心中遺憾出來得匆忙,沒有帶更多的有用殺手在身上,不然借這羣裸奔的大白豬,就足可以在對方的軍陣裡再殺上幾百人。

周桃在前軍,正在查看前軍傷亡。銀絲撞上馬腿後,便自動縮起,落在路邊的草叢裡,地上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士兵們面面相覷,莫名其妙便傷損了數十人,最前面的都跌斷了腿,卻連中了什麼埋伏都看不清,一時都有些恐慌。

前方受阻,周桃又怕還有埋伏,便改變了往前繞過樹林進行包抄的想法,想發令分隊進行搜索,堵死各處路口,卻發覺四面紛亂,隊伍不聽整束,隨即聽說是先前那批派去追殺的士兵在發瘋,頓時大怒,厲聲道:“押來!”

“將軍……”她的親信正想提醒現在那些人詭異的狀態,怒不可遏的周桃手一揮,“快點!”

那羣大白豬很快被押了上來,周桃一回頭,看見一羣赤條條男人,頓時發出一聲尖叫,擡手煽了身邊護衛隊長一耳光,“混賬!這個模樣也敢帶上來!”

她的護衛隊長委屈地捂住臉,敢怒不敢言,周桃原本就性情暴戾,遭逢大變後更是古怪兇殘,她帶兵就是兩個字——“高壓”,遲到,殺;怠慢,殺;誤機,殺;執行任務不力,殺;惹她心情不好,殺!

“一羣廢物!幾十人抓不到一個瘋子,還敢回來擾亂軍陣!”周桃手一揮,掌力轟然落在最前面士兵的腦袋上,一聲悶響,宛如西瓜爆裂,紅紅白白裡,那人吭也不吭便即斃命。

“都拖下去,殺了!”周桃看也不看那苦苦求生的十九人,冷然轉頭。

四面一陣靜寂,士兵們凝立不動,轉過頭去,已經不將這十九人放在心上的周桃發覺氣氛不對,皺眉回頭,“嗯?”

士兵們眼神陰沉地望着她,腮幫上鼓起青筋。

周桃心中一跳。

這兩千人,說起來是她隨身親兵,但是這不是她的嫡系力量,事實上她也一直沒什麼機會培植力量,她一步步上升,以嚴刑峻法管束屬下,其餘時間,都用來以身體在各方豪強勢力中換取好處,她總覺得強者才值得依附,這些依附她的螻蟻,不值得花費心思,所以即使殺了魯南王,得朝廷賞賜一個將軍,她其實依舊沒有自己真正的軍隊。

這兩千親兵,便是皇太孫獎賞給她,從江南郡軍中調撥的,跟隨她不過短短數月,受她鉗制不得不服從,但對於這樣的領導者,哪來的服氣和忠誠?

“將軍。”在她目光逼視下,一個隊長沉沉地開了口,“三大隊四小隊這二十個兄弟,擾亂軍陣是有罪。但戰鬥之中,如此當場格殺,只怕要墮了士氣,是不是不必這麼急躁處置?”

周桃眉毛一豎就要駁斥,一轉眼看見四面士兵臉色,也不由有些不安,現在孤軍在外,萬一惹毛了這羣大兵,反戈相向,事後隨便找個理由栽在別人頭上,自己死無全屍,還無處申冤!

“李隊長。”她深呼吸幾次,才按捺下怒氣,心中暗暗發誓回去後第一個殺他,臉上勉強一笑,“你言之有理,既如此,先記下,回去領軍棍。”

“將軍英明。”那李隊長漠然一禮,又道,“敵人狡猾,敵暗我明,卑下的意思,分批讓士兵進入樹林剿殺,等於送上門讓人各個擊破,實爲不智。敵人既然龜縮樹林不出,不如由我等包圍樹林,一點縫隙不留,然後放火燒林,他要出來,我們亂箭射殺,不出來……”他森冷地笑了笑。

“好!”周桃天生毒辣,卻智商不高,此時便覺此計甚妙,興沖沖便佈置了下去。

周桃的隊伍雖有傷損,但畢竟人數衆多,一千多人包圍住一個不大的樹林,連蒼蠅都飛不進去。

周桃正對着樹林,嘴角一抹嗜血的冷笑,高聲道:“納蘭述,君珂,你們是屬烏龜的?就會裝神弄鬼,埋頭鑽洞?姑娘我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要麼出來,和我決戰,要麼,就等着被燒死吧!”

樹林裡一片寂靜,半晌樹葉搖動,納蘭述的聲音有點狂亂地響起,“你是誰?”

“我是誰?”周桃一仰頭,長髮甩開,厲聲大笑,“納蘭述!你還好意思問我是誰!我是被你設計陷害置之死地的周桃,我是送你進鬼門關讓你死不超生的閻王!”

“周桃是誰?”納蘭述好像沒聽見她瘋狂的厲笑,還是那個茫然的語氣,“納蘭述是誰?啊——”他突然大叫起來,砰砰地往樹上撞,“納蘭述!納蘭述!那是誰?”

腦袋猛撞樹木的聲音傳來,一聽就知道用的力道不小,周桃快意地聽着,眼神光芒閃動——她原有些擔心納蘭述狀態如常,現在看來,只有比她想象得更嚴重。

樹林裡一聲巨響,隨即歸於寂靜,一個隊長笑道:“這下撞得可重,莫不是把自己撞昏過去了吧,這下可省勁了。”

周桃心中倒涌起不滿——就這樣讓他昏迷着被燒死?太便宜他了吧?還有,君珂呢?爲什麼一直沒看見她?

相比於納蘭述,周桃更恨君珂,這是屬於女人的嫉恨和排斥,沒有理由。

但她還是不敢冒險進樹林一探,手一揮,“燒!”

士兵們繞樹林一圈,澆上火油,點燃火摺子,幾乎是瞬間,大火便熊熊燃起。

冀北冬季乾冷,火勢一旦起來便很難撲滅,周桃睜大眼注視着林中,一眨也不敢眨——她一定要親眼看着那對狗男女,悽慘呼號,死於大火!

隱約樹林裡有兩條黑影,在大火中飛竄奔逃,掙扎收縮,似乎還有低沉的慘呼聲傳來,周桃的眼睛,越發亮了。

……

樹林後一個墳坑裡,納蘭述半身埋在墳裡,用一根銀絲,牽引着兩個稻草人。

貫注了內力的銀絲比鋼絲還堅韌,火燒不化,兩個稻草人早就備好的,納蘭述猜得到這羣人給嚇到之後,必然圍而不攻。

銀絲系在稻草人背後,做出各種扭曲姿態,納蘭述喉間低嘯,配上各種“垂死掙扎,極限慘痛”的畫外音。

“也給你放個皮影戲。”他懶懶地道。順手將先前收拾的地上的亂骨往樹林裡一拋。

亂葬崗在樹林後,中間隔了道溝,四面有不少碎石,地上也沒有草,火勢燒過來已經弱了很多,更不可能燒到墳裡,周桃心急報復,並沒有事先勘察地形,不知道這後面還有這麼一塊寶地。

大火無處可燒,漸漸寂滅,稻草人也化爲灰燼,納蘭述一收手,銀絲飛回,他懶懶往棺材板上一坐,託着下巴打瞌睡。

周桃耐着性子,等大火燒滅,始終沒有人出來,部屬向她回報:“將軍,無人逃出,對方一定已經燒死。”

“燒死了也要挫骨揚灰!”周桃神色猙獰,“二隊三小隊,跟我進樹林。”

“是。”

士兵們進了一片焦黑的樹林,搜尋着焦骨,周桃一開始還不敢離開衆人的護衛,漸漸便聽見四面士兵驚喜的呼叫:“這裡有焦骨!”

“這裡也有。”

“燒死了!燒死了!”

周桃心中一喜,急不可待地道:“拿來,拿來!”

士兵們將蒐羅的焦骨捧上,拼拼湊湊,大概也有一兩個人骨骼的模樣,周桃大喜,更加確信無疑。

也有一些老成的士兵面面相覷,心想火燒得雖旺,也沒多長時間,怎麼就能燒成這樣?

周桃卻是不懂的,她出身大家,雖然父親是將軍,可她自己卻沒經過戰場歷練,哪裡知道火燒之後的屍首該是什麼性狀。

士兵們雖然發覺,但也沒人提醒她——對這位平步青雲的女將軍,整個魯南,盡多輕視,周桃自己不知道,她在魯南有個人人皆知的稱號:“肉神”。

肉神者,賣肉成神也。

士兵們崇尚真武者,都以屈身於肉神麾下爲恥,她吃癟?挺好。

周桃注視着那堆焦骨,激動興奮,渾身微顫,險些掉下馬來。

一年多齧心仇恨,日日夜夜苦痛煎熬,到今日,大仇終報!

“哈哈哈哈!”她仰天狂笑,“君珂!納蘭述!你們也有今天!”

狂笑聲尖利若哭,聽得士兵們抱住手臂揉着雞皮疙瘩,樹林後墳墓里納蘭述睡眼惺忪,低罵:“好吵!”,另一邊,君珂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周桃仰天狂笑,持續不絕,但激動喜悅中,也升起淡淡不甘——他們死得太容易了!

手臂一擡,突然觸及腰間錦囊,周桃心中一動。

那裡面是一道符咒,是她特地向魯南一個著名道婆要來的,填上生辰八字可咒人於死,埋於屍首墳墓可令人永世不得超生,永受地獄刀斧加身之苦。

她要來後一直試圖尋找納蘭述君珂的生辰八字,但那兩人一個出身尊貴,萬萬不可能外泄生辰;一個來自異世,幾乎沒對任何人說過自己的生日,她能到哪裡尋來?

一直沒派上用場的符咒,此刻觸及,周桃眼中一亮。

生不能令你們飽受折磨,死也要你們不得超生!

“你們退下。”她主意想定,不想在部下面前做這種手段,畢竟魘勝之術,朝廷明令禁止。

士兵們依言退下,周桃用披風將碎骨兜起,四面望望,看見樹林盡頭有道溝,之後似乎有空地,便走了過去。

溝後的亂葬崗,經過納蘭述先前的破壞和這一陣的焚燒,也有點面目全非,周桃第一眼並沒有注意到這裡是亂葬崗,她四面一看沒有人,這裡面對樹林背後靠山,十分隱秘,正中下懷。

披風一抖,將碎骨傾倒在地,她惡狠狠踩了一腳,“等我整治你們!”

隨即她將符咒取出,用石塊壓在右側地上,伸手去掏火摺子。

火摺子拿了出來,迎風一晃點燃,周桃隨手就去摸符咒。

手指摸在空處,微熱粗糙的泥土,並沒有紙張。

周桃渾身一炸——符咒呢?

她霍然轉頭,剛纔明明用石頭壓住符咒,但現在石頭仍在,符咒卻不在了!

周桃直着眼愣了半晌,想着自己披風垂地,是不是將符咒給移動了?

她轉身想掀起披風查找,身子一轉,赫然看見符咒在自己身體左側。

周桃呆了呆——怎麼到這邊了?難道自己記錯了?

她站起身,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躲在山壁上做手腳,但山壁一覽無餘,而身後樹林已經燒燬,也是清清楚楚,哪來的人?

也許剛纔真的是自己記錯了,周桃放下心,再次蹲下,伸手去拿符咒。

手指抓到一把泥土——又摸了個空。

周桃臉色一變,偏頭一看,果然左側沒有了符咒,她迅速一轉頭——符咒出現在右側!

周桃唰一下蹦起來。

有鬼!

一聲尖叫險些衝出咽喉,被生生忍住,周桃身在半空,低頭看地上符咒,只見那符咒慢悠悠地飄了飄,隨即靜靜懸浮在空中,不動了。

半夜枯林,風聲凜冽,詭異符咒,無聲懸浮。

除了鬼,誰還玩得了這神通?

“納蘭述君珂!”周桃雙眉一挑,殺氣和戾氣涌上血色眼眸,“死了還不安分!看我送你們下地獄十八層!”

她看見這一招,直覺地認爲人力不能達到,那就必然是鬼神作祟,附近新鬼,不是那兩人是誰?

活着她都要殺,死了自然更不怕!

周桃呼嘯撲下,一把按住那張符咒,死死抓在掌心,拍在泥地上。

火摺子迎風一晃,立即點燃符咒,扔在那堆焦骨上,周桃半跪於地,看着那黃紙在骨頭上收縮捲起,化爲飛灰,心情暢快,忍不住嘎嘎大笑。

這麼笑着的時候,她突然聽見“噗”的一聲。

隨即覺得屁股一涼。

周桃驚慌地伸手一摸——褲子綻線了!裂了好大條縫。

怎麼回事?

剛纔半跪的姿勢繃緊了褲子,然後笑得太用力的緣故?

頻頻出狀況,周桃此時也開始不安,捂着屁股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裡是亂葬崗。

莫非自己驚擾了魂靈,才招致報復?

周桃壞事做絕,本就心虛,此時眼看符咒已經燒掉,心事了結,再也不敢多留,捂着褲子上的裂縫便要轉身。

腳踝突然一緊!

被一隻手抓住!

周桃失聲尖呼,不敢低頭去看,拼命往外拔自己的腳,然而那手便如鐵鑄,死死卡住了她的腳踝。

周桃心膽俱裂,低頭一看,一隻黑漆漆的手,扣在她的腳踝上,順着那隻手,看見一個灰烏烏的東西,正從一個洞裡慢慢遊出。

那個洞,周桃仔細一看,險些暈過去——是個墳!

“周桃……”底下爬着的東西突然說話了,“……你不認得我了……我是納蘭絕啊……”

納蘭絕,魯南王世子,他的腦袋,是周桃第一個踏足階。

“納蘭絕……”周桃嚇得魂飛魄散,拼命蹬腳要甩脫那隻手,“……別靠近我,別靠近我,滾開,滾開!”

“……你殺了我……你殺了我……”那灰烏烏的東西爬了出來,圓圓的,像個人頭卻又太小,沾滿樹葉斷肢,慢慢爬向周桃,“……你割了我的腦袋……父王把我隨意葬了……我的腦袋被狼拖出來……先吃了眼睛……再吃了鼻子……又吃了……”

“別說了!”周桃拼命向後仰,想要避開那“爬近的腦袋”,“求求你,別說了!”

“……幫我找找我的眼睛在哪呢……”那腦袋不依不饒地靠近,“你看看我……我在找呢……我的眼睛呢?我的鼻子呢……”

“別來……滾!”周桃一聲厲喝,拔劍就要劈那腦袋,那腦袋唰一下,竟然倒射回去,縮回了墳坑裡。

那種速度驚得周桃眼前發黑,那哪裡是人能達到的速度?果然是鬼!

“周桃!”陰惻惻的聲音從墳坑裡幽幽傳出來,“你膽子不小!還敢毀我死後屍身!今日便擒你下阿鼻地獄,抽筋扒皮!”

“世子世子……”周桃渾身哆嗦,啪地跪下,“……不是……不是我……”

“殺了這孽子有什麼關係?”忽然有人在她腦後粗聲道,“本王命令你,給本王再殺一次!”

“啊!”

周桃駭然回首,身後一株枯樹上,不知何時多了條白色影子,飄飄蕩蕩,沒有頭顱。

“周桃……”聲音空幻,似響在地底又似響在頭頂,悠悠忽忽沒個捉摸處,“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你升官了,三品將軍,本王的頭顱這麼不值錢,就換了個三品?”

“王爺……”周桃腿一軟,癱倒在地,連番驚嚇,她早已神魂俱裂,先前對“世子腦袋”悍然出手,不過是色厲內荏,此刻腿軟筋酥,涕淚交流,身下不知不覺溼了一片。

一股古怪的氣味衝出,黑暗中隱約有人呸了一聲。

遠處士兵一直在觀望,周桃的驚叫他們聽見了,也看見了飄蕩的白影,士兵們面面相覷,心中也打着鼓,半晌有人試探地道,“咱們去看看?”

“嗯……將軍似乎有事,不可不管,不過……前方有敵,也許將軍已經被挾制,我等不能燥進,慢慢靠近爲上。”

於是一大幫士兵便用龜速,慢慢靠近……

忽然起了陣風,那白影呼地一聲轉了向,似乎要飄到這邊來,士兵們大驚,發一聲喊便掉頭狂奔。

“鬼來了!”

“人力尚可抗拒,鬼神不可阻攔,兄弟們,撤!”

“將軍怎麼辦!”

“將軍武功蓋世,神靈護佑!一定能凱旋得勝,我等在十里外等她便是!”

“扯呼——”一個出身綠林土匪的士兵,連黑道切口都飆了出來。

士兵們瞬間鳥獸散,林子那頭周桃絕望地在地上爬,伸手呼喚,“救我……救我……”可惜士兵跑得太快,轉眼就竄出樹林,全軍勒馬後退。

“混賬!等我回去一定……”周桃哭泣着捶着地面,頭頂上“魯南王”飄飄渺渺地道,“你還想回去麼?”

那顆“納蘭絕”頭顱又爬了出來,悶聲道:“……人都死了,還談什麼舊怨呢……”

周桃眼睛一亮,大喜擡頭,“世子!救救我,原諒我!”

“還談什麼舊怨呢……就留在這裡唄……”“納蘭絕”下一句話讓周桃眼前一黑差點暈去,“……你自己選選……我和父王……你跟誰呢?唉,我們兩個,都捨不得你呢!”

周桃擡頭看看上面沒頭的“魯南王”,低頭看看下面小頭的“納蘭絕”,眼神絕望,趴在地上拼命磕頭,“……王爺!世子!饒了我!饒了我!”

“你有什麼需要我們饒你的呢?”頭上魯南王似乎饒有興致地問。

“好寂寞哦……給我摸摸。”魯南王世子似乎只關心他曾經的愛妾。

“我不該恩將仇報,殺了世子……”周桃趴在地上,眼淚泥巴混了滿臉。

“我不該狼心狗肺,在王府爭權奪利……”她砰砰磕頭。

“我不該心懷叵測,又殺王爺以求進身之階……”她一邊磕頭一邊畏縮地向溝邊躲,那白影呼地一下飄過來,逼到她臉前,她驚得眼睛往上一翻險些厥過去,再也不敢動了,“我的夫君……一夜夫妻百日恩……求求你們饒了我……”

“哦?”白影虛虛飄飄,“唉,聽起來不痛快,再說,你到底喊哪位夫君呢?”

“我該死!我下賤!”周桃張口結舌,只好趴在地上,啪啪地打自己耳光,力道之大,脆響驚人,“我下作放蕩!我淫奔無恥!”

“還是自己總結最給力啊。”上頭的聲音,突然清脆嬌俏,充滿笑意。

周桃渾身一震,駭然擡頭。

上頭白影一個翻身,凌空落下,降落的過程中,腦袋從領口鑽了出來,笑意盈盈,眼神金光一閃。

君珂。

“該多耍一陣子的,你就是沒耐心。”身後悶聲悶氣的聲音也換了清朗的男聲,隨即轟然一聲,殘墳炸開,周桃面色死灰看過去,黑衣男子端坐在棺材板上,玩着一個圓溜溜的東西,迎上她眼神,眉毛挑了挑,將手中東西往她面前一扔,冷冷道,“喏,和你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夫君。”

周桃低頭一看,一個被裹滿泥漿粘上樹葉的大烏龜。

“噗。”

周桃一仰頭,噴出一口紫黑色的鮮血,眼睛一翻,噗通一聲向後栽倒。

她生生氣暈了。

君珂從上頭躍下來,心情愉悅,踢了踢周桃,笑道:“這女人,唉……該怎麼處理?殺了還嫌費勁。”

納蘭述還沒答話,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那聲音聽來還很遠,但一字字特別堅實有力,像釘子釘進鋼鐵,沉悍難拔。

君珂聽見這個聲音,臉色立即變了。

那人道:“周將軍帶路有功,如果爲國捐軀,當許以死後哀榮,不勞費心。”

隨即頓了一頓,又道:“兩位,別來無恙否?”

第94章 仁者無敵第20章 妙禮第34章 除夕心事第92章 一生最美第15章 雙修?第10章 你們看見了嗎?第49章 歸心第6章 皮影戲第12章 爭奪第15章 雙修?第19章 兔子軍團第30章 生死相攜第44章 尋花第27章 以身相代第42章 清洗第39章 她的方向第41章 騙子和悍婦第42章 天雷地火第78章 新官上任第32章 瘋狂追尋第69章 醋海翻波第64章 罰你親我一下第40章 開你肚第7章 選擇第6章 尼瑪的躲貓貓!第46章 女皇第43章 小姐歸來第52章 祝你送死愉快第6章 尼瑪的躲貓貓!第42章 天雷地火第17章 驚變第21章 永遠這麼美第3章 投懷第32章 瘋狂追尋第45章 求你強了我第61章 一晚兩次狼第43章 步步緊逼第27章 算計第64章 罰你親我一下第91章 智鬥天定系列總楔子第6章 皮影戲第49章 復仇之始第31章 ONLY YOU第15章 雙修?第82章 絕對性勝利第54章 納蘭的宣言第28章 真相第18章 愛殺第49章 復仇之始第14章 一泡尿引發的血案第25章 我願意!第23章 交鋒第3章 投懷第95章 相濡以沫天定風華v囀九天上市新書出櫃第38章 攝政王第15章 蘇菲“定情”第24章 自投羅網第20章 瘋狂納蘭述第48章 將擒故縱第55章 情海生波第43章 神一樣的皇后第13章 共浴第5章 美人恩第37章 回家第33章 只要你在第44章 反擊第29章 鎮服!第54章 右相不舉!第51章 真假當面第95章 相濡以沫第43章 神一樣的皇后第12章 爭奪第29章 真相(二)第33章 騰飛與迴歸第75章 反擊第9章 報復1022 請假公告結局有關親們必看第52章 貞潔?第13章 落花第85章 當街攔劫第27章 禁戀小白兔第83章 裸奔吧!第34章 被逐第60章 氣死你不賠命第20章 妙禮第84章 心劫第30章 生死相攜第37章 鄙視你第47章 你穿內褲了嗎?第67章 狼血沸騰第12章 水上跳大神第25章 我願意!第22章 神秘皇陵第8章 相救新書鳳傾天闌上傳公告第21章 迴歸!第14章 悍馬敢死隊
第94章 仁者無敵第20章 妙禮第34章 除夕心事第92章 一生最美第15章 雙修?第10章 你們看見了嗎?第49章 歸心第6章 皮影戲第12章 爭奪第15章 雙修?第19章 兔子軍團第30章 生死相攜第44章 尋花第27章 以身相代第42章 清洗第39章 她的方向第41章 騙子和悍婦第42章 天雷地火第78章 新官上任第32章 瘋狂追尋第69章 醋海翻波第64章 罰你親我一下第40章 開你肚第7章 選擇第6章 尼瑪的躲貓貓!第46章 女皇第43章 小姐歸來第52章 祝你送死愉快第6章 尼瑪的躲貓貓!第42章 天雷地火第17章 驚變第21章 永遠這麼美第3章 投懷第32章 瘋狂追尋第45章 求你強了我第61章 一晚兩次狼第43章 步步緊逼第27章 算計第64章 罰你親我一下第91章 智鬥天定系列總楔子第6章 皮影戲第49章 復仇之始第31章 ONLY YOU第15章 雙修?第82章 絕對性勝利第54章 納蘭的宣言第28章 真相第18章 愛殺第49章 復仇之始第14章 一泡尿引發的血案第25章 我願意!第23章 交鋒第3章 投懷第95章 相濡以沫天定風華v囀九天上市新書出櫃第38章 攝政王第15章 蘇菲“定情”第24章 自投羅網第20章 瘋狂納蘭述第48章 將擒故縱第55章 情海生波第43章 神一樣的皇后第13章 共浴第5章 美人恩第37章 回家第33章 只要你在第44章 反擊第29章 鎮服!第54章 右相不舉!第51章 真假當面第95章 相濡以沫第43章 神一樣的皇后第12章 爭奪第29章 真相(二)第33章 騰飛與迴歸第75章 反擊第9章 報復1022 請假公告結局有關親們必看第52章 貞潔?第13章 落花第85章 當街攔劫第27章 禁戀小白兔第83章 裸奔吧!第34章 被逐第60章 氣死你不賠命第20章 妙禮第84章 心劫第30章 生死相攜第37章 鄙視你第47章 你穿內褲了嗎?第67章 狼血沸騰第12章 水上跳大神第25章 我願意!第22章 神秘皇陵第8章 相救新書鳳傾天闌上傳公告第21章 迴歸!第14章 悍馬敢死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