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聽着那荀玠傳來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縹緲,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起來。
“這究竟是何等境界?”林炎感覺自己已被荀玠所召出的金光完全抑制住,但神志卻十分的清晰,“但願不要出現什麼差錯。”
雖然林炎不覺得那老者是對他不利之人,但還是不免有些擔憂,畢竟他已處於一個無法反抗的狀態了。
就在身處與金光之中的林炎還在擔心時,站在他一旁的荀玠輕輕嘆了口氣,道:“象已成,是福是禍,就要看小友自己的造化了。”
語畢,這荀玠又化作一道金光,遁入那本被隨意扔在牀上的《萬象訣》之中。
練功房又恢復到了以往的平靜,林炎身上的金光也漸漸淡去,這時如果有人進來,就會看到他如中了邪一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林炎只感覺到眼前越來越模糊,直到什麼都看不到。
可他的神志,確實如同往常一樣,十分的清晰。
···
一陣清風掠過,打在林炎的臉上,林炎感到一絲涼意,本來眼前黑濛濛的他,一下子回過神來。
可當他凝神望向前方之時,所看到的景象,卻已不是那熟悉的練功房。
他站在了一條波瀾不驚的江河旁邊。
放眼朝四周望去,只見秀水青山,波光瀲灩。四處的野草,也頂着那尚未消融的積雪,萌出了新芽。
林炎有些納悶,剛纔吹到他臉上的風還帶着些涼意,怎麼轉眼間,便又是一副春風送暖的光景。
正當林炎有些不解時,從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笛聲。
林炎只覺這隨風而至的笛聲,宛轉曲折,十分動聽,便尋着那聲音望去,想看看究竟是誰能吹出這般天籟。
“江前波瀾退,霞末詭雲出。”只見一個幾歲模樣的小孩,坐在一頭黃牛身上,邊吹着笛子邊朝林炎行來,口中還在念着一些句子。
林炎先是有些好奇,卻又看不出這位牧童有什麼非常之處,就是一尋常人家裡,幫忙放牛的小孩而已。
“好句,好句。”這林炎還是想探一探那牧童究竟有何能耐,便上前搭話道,“誰想一牧童稚子所吟之句,也有那私塾學生的幾分風采,不知此詩可還有後兩句?如果有,又是如何?”
那牧童收起笛子,悠揚的笛聲戛然而止,只有一旁江邊的潮起潮落之聲,一直瀰漫在林炎的耳邊。
“游龍本翱宇,卻於目中伏。”那牧童擡頭看向林炎,帶着幾分稚氣,吟誦出後兩句。
林炎聽到這後兩句,之前的輕浮隨着那笛音一同消失,只生出了一股難以名狀之感,口中也跟着唸了起來:“江前波瀾退,霞末詭雲出,游龍本翱宇,卻於目中伏.....”
“這詩究竟是誰教你的,又是寫給誰的?”林炎一時竟維持不了以往的禮數,連忙問道。
“當然是我師父唄,還能有誰啊?”那牧童皺了皺鼻子,頭一扭,有些生氣道。
“小友莫要生氣,是我冒昧了,可我着實不知,這詩中究竟有何玄機?”林炎反應過來剛纔似乎過於直接,賠禮道。
“唉,真是。告訴你吧,剛剛下山時師父對我說,那詩中所言‘目中之龍’,便是今天問我後兩句詩之人。師父還說了,那人的才能,往百年不遇說,小了,往千年不遇說,又大了。”那牧童嘆了口氣,只得又看向林炎,有些不耐煩道。
林炎暗吃一驚,又連忙問道:“那敢問小友今天所遇,最先問這後兩句之人,可是在下?”
只見那牧童搖了搖頭,從黃牛身上一躍而下,隨意拍了一下那黃牛的尾巴,便往林炎身前走去。
林炎看那牧童慢慢走近自己,直到駐足,便擺出了本該有的,誠心請教的樣子,道:“在下林炎,小友可喚我元煜。今日得其緣,入此地,又有幸聽聞小友撫笛吟詩,卻實不知這詩中玄妙,還望小友賜教!”
“好了好了,我就是一個牧童,就不跟你自我介紹了。”那牧童先是不耐煩地看着林炎,轉而又有些不解地問道,“只是,那第一個問我詩句之人,是你如何,不是你又如何?”
“林炎只想知道,這詩是否是寫與在下。”林炎回答道,他只想知道這詩中所言,是否與他的鬥魂之恙有關。
那牧童看着林炎堅持的神情,輕輕嘆了口氣:“唉,真是拿你沒轍。沒錯,今天最先問我後兩句詩之人,便是你。”
“但你又可知,何謂那詩中所言‘目中之龍’?”牧童沒有等林炎接話,又接着問道。
林炎先是一陣欣喜,然後又被牧童後面的問題給問到了,只得回答道:“林炎着實不知。”
只見那牧童有點無奈,手一擡,朝自己有些破舊的衣服上擦了擦,擦掉了一些泥,然後又搭到了林炎的肩膀上,往前拉着,說道:“你靠過來一點。”
林炎見這牧童終於肯說出這其中緣由,便微微彎下腰,靠了過去。
那牧童先是搖了搖頭,又變得眼睛一眨也不眨,看向那正看着自己的林炎,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眸,道:“龍便在此其中。”
林炎聞言一怔,然後又聚起神看向那牧童的眼眸深處,卻只看到了自己一副彎下腰,有點窘迫的樣子。
“你現在可知,那詩中所言,是何意味?”那牧童見林炎已經看到,便身子一扭,往自己身後的黃牛走去。
而林炎卻像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來不及直起身子,中邪般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江前波瀾退,霞末詭雲出,游龍本翱宇,卻於目中伏......”林炎雖然神情已陷入恍惚之中,可口中又重複起那幾句詩來。
此時那牧童已爬至黃牛身上,又從衣服中掏出了之前的笛子,吹了起來。
只聽那悠揚的笛聲又從牧笛中飄轉而出,遊離於清新與塵俗之中,自成一派玄妙的音律,如天籟般宛轉動聽,沁人心脾。
林炎聽到這笛聲,猛地回過神來,卻看到眼前那牧童早已背對着自己,騎着黃牛緩緩離去。
“小友且住步!我還有一些事情想向你請教,或者你可引薦在下拜見令師尊!”林炎急忙追趕上去,說道。
林炎只見這牧童並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依舊緩緩地前行着,只是那如天籟一般的笛聲,又一次停了下來。
牧童也沒有回頭,仍然背對着林炎,回答道:“不是我待不下去,是這頭黃牛想走了。”
林炎聽到這回答,竟一時語塞,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空氣似乎有些凝結,而沒有了笛音,那一旁浪潮起伏的聲音,又一次瀰漫在林炎的耳邊。
“你我相識一場,又同吟一首詩,也算是半個知音了。”牧童將一個東西往回一丟,雙腿夾了夾那黃牛,想加快它前進的速度,可那黃牛,卻還是走的十分緩慢。
林炎右手接住來物,低頭一看:不是別的,正是那把斷斷續續,飄轉出悠揚之聲的牧笛。
“小友這又是何意...”林炎擡起頭想問個清楚,卻發現那牧童早已不在自己眼前。
放眼望去,只看到那頭黃牛緩緩地行走在視野的盡頭,而黃牛之上是否還坐着那名牧童,林炎已經看不太清。
正當林炎又一次處於不解中,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之時,一道聲音取代了他耳邊的浪潮之聲,道:“笛爲我笛,聲爲汝聲。如今笛也歸你,你已覓得此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