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稱職且敬業的大夫。
也是一個可親可近讓人倍感溫暖的大夫。
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可以說是心無旁騖。
接下來的時間,他沒跟顧九說一句不相關的話,全部注意力,都傾注在他面前的傷患身上。
他的表情雖然認真凝重,卻並不呆板嚴肅,他是溫和溫暖的,如和風細雨,似三月春風,徐徐拂面,讓人倍感放鬆安全。
顧九現在總算知道,爲什麼屋裡這些人,在聽到雲大夫時,爲什麼會有那樣近乎誇張的反應。
這樣一個男人,俊美如仙,暖若春陽,他不光醫術精湛,可以治你身體之傷,他還洞悉人心,撫慰你內心之憂,試問,誰不想被這樣的大夫治療?
就算身體沒病,只怕也想裝病一場,被他治上一回,可以沉醉數個晚上!
幾名毀容女子,此時因爲見到春閨夢中人,既激動,又難過,黃衣女和紅衣女甚至臨時犯起了矯情,輪到她們救治時,一齊捂上臉,不給雲千澈看。
“雲大夫,我們這樣醜……”
“我們不想這樣被你看到……”
兩人那顆懷春的少女心,備受煎熬。
雲千澈只用一句話,便讓她們又開心起來。
他說:“不是人人都有資格被太后砍的,被砍的,都是美女!本醫有把握讓你們恢復容顏!”
“真的嗎?”兩女喜極而泣。
“本醫從來不說假話的!”雲千澈認真回,“能治,本醫便說能治,不能治,便說不能治,行醫之事,豈可打誆語?”
“我們治!我們治!”兩女同時放開手,把那張裂着一條血縫的臉,往雲千澈面前湊。
“慢慢來,莫慌!”雲千澈溫言細語,笑容清雅,看得顧九心頭又一陣酸意氾濫。
這個男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光和熱啊!
黃衣女和紅衣女的臉雖然看起來嚇人,但實際傷痕並不是太重,只是因爲在臉上,爲了對齊五官,縫合起來頗費功夫。
雲千澈坐在那裡,飛針引線,神情專注,一絲不苟。
顧九立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臉上,又是一陣難言的悵惘。
男人專注工作的樣子,真的好帥。
可惜,這個又帥又暖手又巧醫術又高的男人,喜歡逛青樓,拈花惹草。
算了吧!
算了吧!
顧九深吸一口氣,如同老僧唸咒,在心裡把這句話又默唸了一遍,以免自己跟眼前這幫迷妹似的,變花癡腦殘粉。
大半個時辰後,屋內的所有傷患,全都妥善處理完畢。
只是,處理後的結果,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黃衣女和紅衣女等四人,因爲是輕傷,所以,並無大礙,至多受些皮肉之苦,雲千澈保證可以讓她們恢復美麗容顏。
可其餘幾個人,運氣可就沒那麼好了。
那臉被劈成了大裂谷,深可見骨,雲千澈算是拼盡全力,纔將兩邊裂谷勉強對接完整。
這樣的傷痕,想要恢復,很難。
他素來是不誆人的,有什麼說什麼,只是,沒當着幾個女孩子的面說。
幾個女子的家屬,自然是哀聲嘆氣。
但事已至此,比起那些當場被劈死的,她們保了一條命,也算萬幸。
對於雲大夫出手相救,大家自是千恩萬謝,各自拉了馬車,把自家的女兒帶回家。
女子們很是不捨,還想再多看雲大夫一眼,多聽他說會兒話。
然而云大夫一旦救治完畢,便好似不像雲大夫了。
他面色淡淡的,不似方纔那般溫和可親,除了傷情,對於她們提的其他問題,基本懶得回答。
女子們只好滿懷一腔悵惘離開。
唯一離不開的,只有那個婢女。
今天這事,驚魂奪魄,她家的主人,想必只顧着逃命,早已忘了她。
顧九上前詢問:“你是哪家的婢子?”
“奴婢是秦家二房三夫人的婢子,名喚琴安!”婢女趴在牀上,對着顧九和雲千澈叩頭,“謝雲大夫和二小姐救命之恩!”
“你這命,是這位大夫救的!”顧九笑,“跟我可沒有半點關係!”
琴安搖頭:“雲大夫沒來之前,若不是二小姐硬拉了女醫來幫我止血,婢子哪裡還有命等到雲大夫?所以,二小姐和雲大夫,都是婢子的救命恩人!”
“恩人不恩人的,先不說了!”顧九擺擺手,“你在府中,可有親近的人?可否來接你?”
琴安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所以,打算在這裡等一等,三夫人尋不到我時,大約就會差人來找我了!二小姐,雲大夫,你們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顧九察顏觀色,便知她自己心裡也是沒指望誰來接她,不由十分同情,正想着如何幫忙,身邊有人輕聲道:“琴安,不如你跟我回去吧!”
顧九轉身一看,卻是那個肩部受傷,卻主動讓雲千澈先救別人的碧衣女子。
“青青小姐……”琴安十分激動,“多謝你的好意!可是,這……你……方便嗎?你帶陌生人回去,你家母親,會罵你的!”
許青青笑:“我乖巧聽話時,也沒見少捱罵!她罵人是看她的心情,可不是看我的,所以,無所謂了!你不跟我回去,你家主子也不會派人來接你的,你莫非躺在這裡等死嗎?”
這一句話,說得琴安落下淚來。
許青青說得不錯。
她原本是個粗使丫頭,只因生得出挑些,被三少爺瞧上了,收了作通房丫頭,卻也因此成了三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每日裡想方設法,要毀她的容,今日見她被砍,不知有多快活,哪裡還會再找她回去?
而她如今雖然沒破相,但這身上這麼大一道刀疤,那位三少爺眼見她跌倒在他面前,卻不肯扶她一把,這麼些日子,那樣卑微承歡,到頭來,卻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所以,她剛剛雖然僥倖逃了一命,但這心裡卻是如死灰一般,想着若是無人來顧,她也就尋個地兒死了算了,左右活着,也只是在痛苦中煎熬。
此時聽到許青青肯施以援手,她百感交集,淚落如雨,掙扎着又要起來叩謝,被許青青苦笑着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