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迅馳大樓前停下。
禮拜天,公司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正合我意。
現在我和何自遠真的在一起了,在公司肯定是個爆炸性的新聞,但今天我實在沒有心情去應對那些可以想象的場面。
何自遠的辦公室裡有私人洗手間,裡面洗漱沐浴設備一應俱全,裝修得很是高檔舒適,我也是昨天剛搬進來時第一次見識到的,以前他的洗手間是私人禁地。
趁着他去洗手間的功夫,我打開窗戶讓風透進來,然後從自己的辦公桌底下隨手抽出一本書來看,就是他昨天剛送我的那一套亦舒的書,我抽出的是一本《吃南瓜的人》,講訴的是一個被愛情欺騙了的女人的故事,師太的風格冷靜睿智,一向是我喜歡的類型,她的大多數作品我都讀過,包括這一本《吃南瓜的人》,雖是讀過,不妨一讀再讀。
大概也就三五分鐘的時間,何自遠就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我正意外他這次怎麼沒沖澡,不想他走過來,變戲法似的將他的手機、鑰匙以及錢包一股腦兒全擱我桌上,聳聳肩,一身輕鬆的樣子,“我平時不習慣帶包,以後這些就都放你包裡吧,這樣我的口袋也輕鬆多了,好了,我進去衝一下,很快就好。”
也不等我表態,他便快速閃身重新進了洗手間。
我愣愣地望着桌上不屬於我的那一堆物件。如今的手機代表着一個人的隱私,錢包車鑰匙什麼的,對男人的重要性就更不必說了,不得不說,他這個掏心掏肺的動作,讓我再次確定,這個男人對我,確實是認了真的,我的鼻息突然有些酸酸的,昨夜到現在一直淤在心裡的對他的怨稍稍減輕了一些。
洗手間裡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我再也看不下書去,不覺站起身,走到窗口,朝外面望去。此時晴空萬里,地上的車流人流一撥又一波,狼奔豕突般,站在樓上看着外面,風柔柔地吹拂在臉上,我突然就有了一種從前沒有過的俯瞰衆生的幻覺,是何自遠的錢包給予我的自信心嗎?我想是。
何自遠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陣音樂聲,顯然是來了電話。
我站在窗口沒有動。
手機持續不斷地響着,我聽見洗手間裡傳來何自遠的叫聲,“不染,你接一下!”
我走過去,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何自悅,我遲疑着沒有立即接,幸虧手機很快就不響了。
我沒有碰他的手機,坐下來繼續看書。
何自遠帶着一身的檀香味穿戴整齊地從洗手間裡出來,我告訴他電話是他妹妹打來的,他朝我的桌面掃了一眼,“不是讓你接的嗎?正好你們彼此說說話,熟悉一下。”
我笑笑,“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是嗎?”
“也是,”他伸手在我頭髮上輕輕揉了一下,然後一手按住我的肩膀,身子靠在我的辦公桌側,開始和何自悅通話。
他們談的似乎是孟西平已經坐飛機離開的事情。
何自遠將手機扔回桌上,“這個西平,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個狗屎脾氣!”
我放下書,儘量用一種淡淡的語氣,“怎麼了?”
“自悅告訴我,昨晚因爲她不小心,西平的手機掉進水池裡了,然後自悅拿了只新的手機送給他,正好這丫頭剛買了只蘋果,他卻死活不肯要,說自己到雲南的時候再買,鬧得我現在有事想跟他聯繫都沒辦法。”
我輕輕哦了一聲,沒說什麼。
何自遠站到我身後,突然兩手按在我肩上,開始輕輕給我按摩,“不染,我發現你似乎不太喜歡我這個朋友。”
我感覺肩膀有些僵直到不舒服,不覺動了一下,然後伸手將他的一隻手按住,“怎麼會呢?我跟那人又不熟,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我還以爲你會對我的朋友感興趣,就像我對你的朋友和家人感興趣一樣,”他彎腰在我一側臉頰上親了一下,清新的熱氣直呼到我脖子上,“難道你對未來老公的生活圈子一點也不關心?”
未來老公……這個稱呼讓我很不適應,我紅了臉,強行一把將他推開,站起身道:“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你開始王顧左右而言他了,”他有些不滿地站直了身子,指着桌上的東西說道:“怎麼還不收起來呢?”
我笑道:“這怎麼行?我又不時時刻刻跟着你。”
“我讓你先收起來,”他沉下臉,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我打開包,默默地將他的那堆物件一樣樣放進去,正準備將拉鍊拉上,他突然從後面一把抱住了我,抱得緊緊的,聲音低沉,“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裡在恨我,恨我昨天夜裡……你放心,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我心中有了一絲溫柔的牽動,雙手按住了他抱住我的手,“別說傻話,我沒有恨你,我自己……其實是願意的,不然我當時怎麼會打電話給你?我怎麼會無緣無故跑進你別墅裡?我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十八歲的小姑娘。”
“真的嗎?”他喃喃低語,“你這麼說我心裡頓時好受些,不染,你真是個小怪物,我覺得自己看不透你,但我又特別想看透你。”
看透?
我假意笑起來,“何必呢,看透多可怕呀,裡面腸子內臟什麼的,黏糊糊的,擔保你看了從此吃不下飯。”
“歪解,”他笑着將我鬆開,“走吧,不能讓你爸媽等急了。”
“等一下,”我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拿起包也進了洗手間。
換上新的蘇菲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昨夜,何自遠翻看過我的包嗎?我不能確定。手機我估計他是真的沒動,因爲關機了,更因爲俞曉芙昨夜發的短消息都是我今天早上纔看到的,未讀的。我包裡別的倒沒什麼,只是蘇菲——昨天在包裡的時候是沒有拆封的整包,他會不會有所聯想?一旦他發現今天的蘇菲被拆包了,作爲一個成熟的男人,他一定會聯想到什麼。
這樣絕對不行。
大概是平日看多了推理小說的緣故,我這個人,一旦冷靜下來,是很會打算的,我自認這是優點,自然已經被何自遠認爲是他的人了,我也已把自己看成了他的人,那我就需要維持這種現狀。
換下的蘇菲我小心地用紙包了起來,準備出去時找機會再扔掉。
我會在接下來半個月內讓我這個包裡的蘇菲一直維持着整包狀態,這個做起來很容易,還有一點很重要,這次大姨媽過後十天,我得去打一次催經針(那玩意兒我高考的時候打過,所以瞭解),讓下個月的大姨媽提前報到,這樣,一切的一切就非常自然了。
既然我已經選擇了何自遠,我不容許自己再有閃失。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欺騙,對何自遠不公平,但是,誰又給我公平了?
目前知道真相的有三個人:我,孟西平,俞曉芙,孟西平肯定是不會說什麼的,我信,至於俞曉芙,如果她知道了我的選擇,我相信她不會壞事的,所以,我並不擔心。
就像是心有靈犀似的,我心裡正想着俞曉芙的時候,俞曉芙的電話就來了,我想了想,摁下通話鍵,“喂?”
“你在哪裡?怎麼電話也不接?昨晚你怎麼回事?”
連珠炮的發問差點炸掉我的耳膜。
我咳嗽了一聲,“我現在和何自遠在一起——昨夜我住在他別墅裡,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了。”
“什麼?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可以——”
我止住她,“見面再說吧,現在我馬上要帶他去見我父母了。”
“不染!到底怎麼回事?那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