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不清!說好聽點是這樣,說難聽點就是瘋了。勾欄不知道劍舞經歷了什麼,居然能將她這樣堅強的人逼瘋。她只知道,她要找到她,立刻,馬上,然後陪在她身邊,再也不分開。
昏暗的地牢,手臂一樣粗細的鐵鏈,透過門上的鐵窗,勾欄看到劍舞披散着頭髮平躺在一個高臺上,衣衫有些破舊。
“她被關在這裡多久了?”勾欄的聲音有些顫抖,身體也止不住的抖着。她不知道,在她昏迷的這些日子,她都受了什麼樣的罪。
“在你昏迷的那一刻起!”夏君羽慢慢的靠近伏在鐵門山的勾欄,雙手搭上她的肩,慢慢的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給她溫暖和依靠,“她看到了,看到你受傷了!那時她剛醒來,情緒很不穩定,老太醫在蕪芷樓爲你療傷,你流了很多血,然後她入了魔,紅了眼,殺了很多侍衛,滿身是血。沒人敢靠近她,也無法制止她,所以我出手了!”
“然後她就被關到這裡來了?”靠着夏君羽的胸膛,聽着他有條不紊的心跳,勾欄心中的疑慮在慢慢的消除。這個人很少有表情,她不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或許心跳可以。
“沒有!”感覺到懷裡的人慢慢放鬆了身體,夏君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被制服後,她一直被安置在蕪芷樓進行治療,直到她再次醒來!”
“她又殺人了吧!”接着夏君羽未說完的話。
“是的!”夏君羽點點頭,語氣有些溫柔,“她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六親不認,你和她在一個樓裡太危險了!”
劍舞,對不起!勾欄鬆開抓着鐵欄杆的雙手,覆在臉上,她忍不住了,她的心好痛,她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自大的以爲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以輕鬆的救下暗影,結果,害了自己害了他們。暗影重傷下落不明,劍舞入魔六親不認,而自己,也爲胸口的傷受盡了疼痛。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太自信滿滿,太目中無人了。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夏君羽小心的安慰着。從相識到現在,他從來沒見過她哭,那種隱忍的,發自內心的悲痛居然讓他產生了一絲惻隱之心。他不知道此刻他所說的話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他只知道,她的哭聲擾的他心煩氣躁。
“我想把劍舞接回蕪芷樓去可以嗎?”勾欄轉身正對着夏君羽,她的眼中盛滿了渴望和悲痛。她知道
,這個請求也許過分了,夏君羽沒有任何理由非答應不可。畢竟,是劍舞殺人在先,他肯留着她的命,她就已經欠他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劍舞被那些鎖鏈鎖着,在這個昏暗不見天日的牢房裡生活,哪怕只是一天,她都無法忍受。她是藥王的弟子,她的醫術並不在那些鬍鬚花白,經驗老道的太醫之下,她會想盡一切辦法醫治劍舞。她想,她不行,還有她的師父,那個喜歡雲遊四海,過着閒雲野鶴般生活的冬青子。
“如果,這能讓你的心裡好受點的話!”夏君羽笑着擦去勾欄眼角的淚,幫她將散落的碎髮別回耳後,擁着她,在她耳邊說,“但是,我會派影子守在蕪芷樓的外面,因爲她太危險了!”
他答應了,他居然答應了!勾欄有些難以置信。她不禁又想知道,在她昏迷的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夏君羽又受了什麼刺激,居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在她的印象中,她和夏君羽並不是夫妻,雖然下了聖旨賜了婚,但那之後沒多久她就受傷了。他們沒有拜過天地,也沒有喝過合巹酒,更沒有入過洞房,但是王府裡的每一個人都理所當然的喊着她王妃。而夏君羽,他的言語,他的行爲,也像極了一個丈夫對妻子的的包容和寵愛。是記憶發生了錯亂還是她其實已經昏迷了好幾年,勾欄已經沒有頭緒了,這裡的一切,她都不再熟悉。
劍舞的確是由急火攻心引發的走火入魔,但是情況卻比勾欄想象的要嚴重許多。走火入魔的人會六親不認,殺戮成性,劍舞醒來後也的確表現出這樣的情況,但是勾欄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總覺得劍舞身上多了什麼,又少了什麼,具體卻又說不出來,只是一種感覺,強烈的感覺。
自從劍舞脫離地牢進了蕪芷樓,勾欄便開始幫她醫治。她託夏君羽運來了宮內藏書閣中所有的醫書,一本一本的翻閱,企圖在書中找到治病的良方。她是個執着的人,太過注重感情,卻又保持着理性。有些人,專注於一件事的時候會忘記很多事情,比如說自己的身體。可她卻並不是那樣,她會常常一個人守着劍舞看書看到深更半夜,但是她絕不會忘記給自己留適當的休息時間,絕不會忘記什麼時候吃藥,什麼時候換藥。她時刻都清楚的知道,她好了,她纔有可能好。
在勾欄的傷完全痊癒之前,老太醫一直都陪着她,這是他自己的
心願,也是夏君羽的命令。看着勾欄爲劍舞的病奔波勞累,看着她夜夜翻書卻總是哀嘆,老太醫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藥是他的,可他卻沒有解藥。
他有時候真的會有衝動把腐心丸的藥方交給勾欄,希望在她過人的天賦下能研製出解藥來。可他卻又深深的害怕着,怕夏君羽的惡意報復。他不怕死,可他不想身敗名裂。他不想他年老的妻子,孝順的兒子,和他才牙牙學語的可愛的孫兒看不起他。他有私心,他想成爲他們心中的榜樣,永遠,永遠。
“劍舞,你要快點好起來啊,我一個人在這裡好寂寞啊!”
“劍舞,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在你身上已經試了好多藥了,你一定很生氣我把你當成小白鼠吧,如果生氣的話就起來和我吵架,聽到了沒有?”
每天,每天,他都能聽到樓裡的女子和另一個女子對話,儘管大多數時候都是那個女子一人自言自語,可她卻從沒有停過。
夏君羽來樓裡的次數在成倍的增長,老太醫起先有些擔心兩人的相處,但觀察一段時間後卻發現是他多慮了。夏君羽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掩蓋了事實的真相,原本該恨他的人對他反倒有幾分的依賴。
是真的後悔了還是裝出來的?老太醫注意着夏君羽的一舉一動,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真的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變化可以這樣翻天覆地。她受傷期間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現在卻又看着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對她的體貼。如果這一切非要有個合理的解釋的話,他想,最貼切的該是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由夏入秋。劍舞的病情一直反覆着,沒有多大起色,瘋瘋癲癲的,誰也認不出來,但總算不再殺人。勾欄翻遍了醫書,沒能在其中找到醫治的辦法。絕望之際,終於向冬青子發出了求救。
雪白的鴿子,帶着勾欄最後的希望,在蕪芷樓上放飛。關注這一切的不止勾欄一個人,還有探星臺上迎風對飲的兩人。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哈哈,這珍藏了五十年的美酒,居然被你給弄到了,真是可惜啊可惜!”白衣人舉着通透的夜光杯,紫紅色的液體映着翠竹盎然的綠意,被他一口飲下。
“可惜什麼?”青衣人也飲了一杯酒,高深莫測的向蕪芷樓的方向望去,呢喃着道,“不過是五十年的葡萄酒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