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藥香混着鹹鹹的海水的味道,勾欄一個激凌,猛的睜開眼睛。
四方的居室,古樸的傢俱,微鹹的空氣中除了藥香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黴味,讓人作嘔。推開門,打開窗,好好的讓空氣流通下,去去黴味。託着下巴,靠在窗臺上,看着底下來往的藥奴忙着採藥製藥,心一下子靜了下來。
桑榆島,一個不爲人知的小島,地理上,與滄瀾的落帆和雁下成一個三角。只是,島外終年有濃霧纏繞,人跡罕至。冬青子是在一次旅途中無意發現的,當時便決定在這裡定居。因着島上桑榆木鬱鬱蔥蔥,直衝雲天,她便將這島叫做桑榆島。
人跡罕至並不意味着荒無人煙,在島上居住一段時間後,冬青子便發現了島上的原著居民。也許是與世隔絕了太久,他們仍舊過着圍捕獵物,茹毛飲血的生活。他們畏懼火,認爲那是上天派下來懲罰他們的神物。
冬青子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叢林裡追捕一隻受傷的雄鹿。那隻鹿是冬青子圈養的,用來取鹿茸用。那天,她正要取鹿茸,卻發現她養的鹿不見了,林中盡是鹿的哀鳴。尋着聲音,她很快找到她的鹿,還有幾個拿着木叉面目猙獰,衣不蔽體的人。
這就是她的師傅第一次遇見這些藥奴時的情景。那時,他們還只是些只知道捕獵,只知道殺戮的野蠻人,現在卻被她師傅訓的溫順良荀。
“小姐,您醒了,我去告訴主人,她一定要高興壞了!”其中一個藥奴因爲出汗仰了會頭,就看到勾欄噙着微笑趴在窗戶邊上衝着他們傻楞楞的笑。他高興極了,立馬拉着身邊的人分享喜訊。很快,原本安靜的藥田就一片轟鳴。
冬青子原本正在房裡看書,聽到嘈雜的聲音便出來訓他們。沒想到一擡頭,就發現自己的孫女正出神的看着藥田。突如其來的喜悅讓她忘了此行的目的,連一向被她當做寶貝的藥書都被她扔到一邊。
“月兒,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跑到屋裡,關上門窗,一聲喝退藥奴,她關心的問。
勾欄搖搖頭,不知道冬青子爲什麼要這麼問。
“劍舞呢?”她問她。起來的時候她不在身邊,剛纔看藥田的時候也沒看到她的蹤影,她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勾欄暗暗的想。可是她又不是第一次這麼捉弄她了,她應該不會這麼小氣纔是啊!
“劍舞去後山練劍了
,就回來了。”雖然勾欄看上去沒有異樣,但是冬青子還是不放心。她拉着勾欄到牀邊坐下,仔細的替她把了脈檢查了身體,確認沒有損傷後才暫時放下心。她知道,有些東西急不來,但她有信心,只要能將她留在身邊,她就一定不會有事。
說劍舞,劍舞就到。也不知是哪個最快的藥奴驚動了後山練劍的劍舞,害她衣服都沒穿,直接就着短褐就衝過來了。一進屋,二話不說,扔了手裡的劍就把勾欄抱了個滿懷,差點沒把她的脖子扼斷。
“劍……劍舞,我錯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騙你了,你別掐我脖子啊,要斷了……”勾欄尾音拖得老長,裝的那叫一個悽慘可憐,希望劍舞一個心軟就鬆手放了她。劍舞真的鬆了手,不過不是因爲她故意表現出來的悽慘,而是她所說的話……她覺得熟悉。
沒有發現兩人的異常,勾欄照常梳洗完畢後去藥田和藥奴玩耍。誰知剛要出門,就被冬青子一把給拽回了屋裡,丟給她一句關禁閉的話轉身就把門給鎖了,窗給封了。
“師傅,徒兒這次又沒犯錯,您幹嘛要鎖我啊!”勾欄敲着門拍着窗,大聲的叫喊着外面藥奴的名字,希望他們之中有膽大的,肯幫着她一起“越獄”。但是她明顯有些異想天開,別說幫她“越獄”,就連上來和她說句話解解悶的人都沒有。她只能一個人窩在屋子裡受那些已經成爲古董的泛着黴味的破爛醫書的折磨。她覺得她快瘋了,這些醫書,早該拿出去曬曬太陽,而不是藏在這裡不見天日。
“前輩,小姐的記憶……倒退了……”雖然不肯相信,但這就是事實。她的記憶倒退了,停留在離開島前的那一年。那一年,她被扼令呆在房間看那堆已經黴了的古藉,不能出門。被黴味折磨的她實在受不了就開始放下古藉動歪腦筋。最後,她把目標鎖在了自己身上。那晚下大雨,她奉命去給她送飯。她就騙她前幾天夜觀星象,說是暴雨來襲,石室必塌。
石室是冬青子的居所之一,她很少去那裡,只有在夏季的時候纔會住到那裡。她怕熱,很怕很怕。而那時,正是天氣最爲炎熱的時候。
幾乎是不經思考的,她放下提籃就往石室的方向跑去,匆忙的連傘都忘了撐。風雨中,她聽不到勾欄在身後的呼喚,聽不到林子發出的如狼似虎的咆哮聲,她所能想到的就是快點到達石室,帶冬青子離開石室。
她承認,那時的她總是上她的當,但是她從沒想到她會這麼不知分寸,拿她的師傅玩笑。她是衝動的,是那種爲了恩人可以連命都搭上的人。所以,當她抱着就算以命換命的心態趕到石室,卻發現冬青子並不在的時候,氣憤可想而知。
幾年了,這事情過去已經好幾年了。可她卻還活在那一天。劍舞不敢置信。
“會失憶也屬正常,這次的傷,連我都不能把握。好與壞,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相比於劍舞,冬青子要鎮定許多。失憶不算壞事,不用受苦,又可以忘記一些不該記住的事,這在冬青子看來再好不過。
“那太子……”既然失憶了,那麼接近夏君城偷取勾欄玉的事情就不得不作罷。取不到勾欄玉,那復國的事情……
“那孩子那麼優秀,就算沒有勾欄玉,他也能做到的!”冬青子信心十足的說。雖然不在他們身邊,但是她對於她的那些個孫子孫女的喜愛絕對不會在任何一個貼身陪伴的姥姥之下。她愛他們,所以不願意讓他們知道他們有這樣一個罪孽深重的姥姥,她愛他們,所以她隱下自己的身份,以陌生人的身份幫助他們。她相信那個優秀的孩子,他繼承了他父親的英勇智慧。
順理成章的對話,兩人都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妥。直到回到小屋,看到緊閉的大門和釘了木條的窗戶,劍舞纔想到之前怪異的感覺源於哪裡。是冬青子,她隱瞞了什麼。
劍舞記得,她從來沒有在冬青子面前提過兩人的真實身份,更別說有關勾欄玉的事情。而且,從她剛纔的語氣,不難推測,她對勾欄玉能復國的事情似乎也知道不少……
冬青子從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揭開自己的真面目。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質問,連一句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只能老老實實的乖乖交代。
姥姥?皇后的母親?劍舞不信,拔出寶劍對準冬青子。儘管這樣很失禮,但是爲了勾欄的安全,她不得不將一切弄明白。
“前輩,我敬您是公主的師傅,所以纔對您手下留情,希望您能坦誠交代,否則,爲了公主的安全,劍舞必須殺了您滅口!”皇后的母親在皇后兩歲的時候就死了,這是蒹葭兩歲孩童都知道的事實,而冬青子,卻妄圖用這樣的謊言騙自己。這樣的冬青子讓劍舞感到失望。她是隱世的高人,她總以爲她會不一樣。沒想到,也那麼貪生怕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