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番外

月城縣令得了下人稟報, 立刻從太師椅上彈起身,一路匆忙地跑過前院,跪在了剛停穩在府門口的馬車前。

“恭迎皇上, 下官來遲, 望皇上恕罪。”

雍正一身素色長衣, 從馬車上下來, 一聲不吭地徑直往裡走, 面色甚是凝重。

縣令心中忐忑,生怕是因爲自己的怠慢,惹了聖上不高興。可誰也未曾料到皇上會突然駕臨月城。月城戰事已經獲得大捷, 且後續的事有怡親王和年將軍親自坐陣,皇上根本不用操心。月城除了戰事, 也就只有福晉去世這件大事值得上報朝廷了。雖說十四福晉離世後, 十四爺攔着衆人不肯發喪這件事, 已上奏回京,可離消息發出至今不過三日而已, 皇上就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到月城。除非。。。。。。十四爺剛走,皇上便啓程而來。

縣令暗歎:市井傳聞也不是沒有道理,十四爺果然是皇上的眼中釘,一刻不在掌握之中, 便讓皇上謹慎如此, 可想而知十四爺對於皇上有多大的威脅。

縣令躬身跟在雍正身後, 想着總得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緊張恐懼的氛圍。

“下官有罪, 實在不知皇上會突然駕臨月城, 有失遠迎,簡直該死。。。。。。”

“少廢話, 裡面情況怎麼樣了?”雍正冷聲打斷他。

“按、按照規矩,本是要把福晉的遺體運回京城安葬,可十四爺死活不讓裝棺,更不準任何人靠近福晉的遺體,把自己和福晉關在屋內,這三日不吃也不喝,所有人包括怡親王都被攔在門外。”

說起怡親王,縣令似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王爺不發話,誰也不敢強行闖入。。。。。。十四爺抱着福晉的遺體在屋裡呆了三日,王爺不知爲何也陪着在屋外站了三日,沒有人敢多嘴上去勸,直到今兒一早,嶽將軍有事來報,王爺才徑直去了軍營。”

雍正聽完,劍眉緊鎖,臉色愈發難看,嚇得縣令趕緊低了頭。

一路健步如飛,緊湊的步伐在踏進後院的一刻緩慢下來。院內的閒人早已迴避,只留侍衛跪了一地。雍正停在院中央,情緒複雜得難以再靠近一步。

他望着前方緊閉的房門,說不上是喜悅還是悲傷。沉默半晌,他終於開口:“把門打開。”

房門被幾名侍衛撞開,雍正揮退了衆人,方走進屋內。

昏暗的屋子死一般寂靜,透過屏風,能看到靠窗的角落,有兩個重疊的身影。十四抱着落梅面無表情地坐在地上,樣子十分落魄,呆滯的眼神里布滿了絕望。那種神情他曾經在十三弟的眼中也看到過,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此生已盡,心如止水的悲涼。

想不到十四也有今天?過往的歲月裡,難道不是隻有自己纔是那個備受冷落、一再失去的人嗎?失了額孃的寵溺,失了皇阿瑪的器重,失了一切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可今天,他終於看到那個原本自己羨慕不已的人,也失去了最寶貝的東西,也悲痛欲絕得一塌糊塗,甚至是幾年前他奪嫡失利、皇阿瑪額娘相繼而去都不曾有的絕望。

他終於擊垮了那個傲慢無禮又讓人嫉妒的小子,可是。。。。。。心中的痛卻比歡喜來得強烈,疼得他無法緩解卻仍要故作平靜,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

“朕讓你給皇阿瑪守陵,你倒好,三番五次地出逃,你不是孝子嗎?”雍正的語氣極盡諷刺,或許,讓別人比自己痛,纔不會心如刀絞。

“沒有朕的手諭,你私自從禁地跑到月城,該當何罪?”胤祥在奏準他的同時也派人去了遵化,十四得了消息第一時間殺了看管的侍衛跑了出來。

“要殺要刮隨便你,只要不把我和梅兒分開。。。。。。算我求你!”十四開口祈求,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

雍正看了眼十四懷中已沒了氣息的生命,淡淡地收回了視線,身後的雙手卻已緊握成拳。有那麼一刻,他對眼前的人真的軟了心腸,可心中針扎似的痛在不停地提醒他,此時此刻,誰又該同情誰?

“你囚禁之所乃活人居住的地方,沒有埋人之地,何況落梅已並非皇室之人,生你倆不能一起,死也別想葬在一處,世上自有埋她之地。”

“我雖休妻,可契書並未上報朝廷不是嗎?若皇上不願將梅兒葬于禁地,那就把我禁在梅兒的墓地旁,總之她在哪我便在哪,這輩子你休想將我們再分開。”

十四的話讓雍正不禁嗤笑:“是朕硬生生將你們分開的嗎?十四弟難道忘了,當初爲了全額孃的心願,休妻做足了孝子,今日怎麼又把錯都推到了別人身上!”

十四懊悔閉眼,神情十分痛苦,良久才道:“我不休妻,難道皇上就不會拆散我們了嗎?”

雍正心中一震,十分隱忍:“敢這麼污衊朕的,腦袋如今都搬家了!”

“所以殺了我啊!”十四看着雍正嗤笑:“死了倒比活着安心!”

十四意味深長地眼神,充滿挑釁,一時間讓雍正惱羞成怒:“朕念你一母同胞,一再忍讓,你卻得寸進尺,來人!”

縣令等一干人俯身進來。

“十四福晉已非皇室宗親,不能載入玉蝶,死後也不應入皇室陵墓,理應歸京,葬入完顏宗族之墓,即刻裝棺,待明日啓程而歸,至於他給我好好看押,明日一早押回遵化繼續圈禁。”

縣令得了指令,揮手讓人把十四爺與福晉強行拉開,心中又是一陣感嘆:福晉歸京,十四爺押回遵化,還是皇上手段強硬,硬是讓兩人生死兩地。

“雍正,你這個混蛋,放開我。。。。。。放開我。。。。。。”

在十四的怒罵中,雍正毅然離開。數日的行程讓他疲累不堪,夜裡又與晚歸的胤祥交流許久,才昏昏睡去。誰知剛入夢不久,便被門外的嘈雜聲吵醒。

“怎麼回事,哪來的煙霧?”

守在門外略顯焦急的高無庸看見雍正奪門而出,立刻跪在地上:“皇上,出事了,十。。。。。。十四爺夜裡打暈了看守的侍衛,跑到福晉停棺的院中。。。。。。一、一把火將福晉的遺體燒了。”

“什麼!”雍正震驚,望着南邊的濃煙飛速而去,待他趕到那個最遠的院落時,人已燒盡,只剩熊熊火焰竄得老高。胤祥頹廢地坐在一旁,顯然他也來遲一步。

看着得意而笑的十四,雍正再無法淡定,衝上去狠狠砸了一拳:“你這個混蛋!”

十四擦擦嘴角的血,苦笑說:“皇上不讓在禁地安葬梅兒,我便不埋,我將梅兒燒成灰燼,帶在身邊總是可以的吧?”

“你做夢!朕永遠也不會讓你如願!”雍正咬牙切齒,痛恨至極。

火焰在僵持的局面中緩緩熄滅,看着十四跪坐在地上將落梅的骨灰一把把裝進事先準備好的罐子中,雍正心中的情緒依舊難以消減,怒道“你們都站着做什麼?把人連夜押回遵化,要是再有閃失,全部死罪!”

煙霧未盡,隨風四散,侍衛上前,費力地要將十四懷中的罈子奪走,無奈十四死抱不放。一旁的弘暟早已大哭不止,一面護着十四,一面連呼着讓雍正開恩,場面十分混亂。。。。。。

“皇上。。。。。。”

一直沉默的胤祥緩緩站起身,走到雍正面前,伏地而跪。

“完顏落梅賢良淑德,從未做過傷天害理、對不起皇室宗親的事,請皇上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恢復她十四福晉的身份,臣弟知道,梅兒是願意與十四在一起的,不管活着還是。。。。。。求皇上成全他們。”

雍正來不及阻止,硬是受了胤祥三個響頭。

“若是因爲臣弟而爲難他們,就請皇上開恩,千錯萬錯都是臣弟的錯,是臣弟不該癡心妄想,不該強求,若皇上今日答應十四弟的請求,也算是替臣弟還了情,臣弟日後定當鞠躬盡瘁,爲皇上效犬馬之勞。”

看着長伏在地的胤祥,雍正如臨當頭一棒,頓時有些清醒。他以往口口聲聲說要爲十三弟討回應有的,要兌現當初的承諾,可如今十三弟都不計較了,他還那麼較真到底是爲了什麼?

自以爲隱藏最深的心事,還是被眼前的兩人發現,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

雍正低眼看向十四懷中小小的青花壇,心中荒涼。

他環視周遭,所有的人都低着沉默,院子裡一片寂靜,似乎都在等着雍正迴應。良久,他一句話也未留下,只踏着落寞的步伐,悄聲離去。

胤祥的承諾,換得雍正的成全。至此,君臣相輔相成,嘔心瀝血,再也沒有提過舊事。

雍正九年十二月。

難得清閒的午後,雍正召了皇四子來陪着下棋打發時間。

“交給你的差事都辦的怎麼樣了?”雍正盯着棋盤一邊思忖一邊問。

“皇阿瑪放心,這幾年征戰少了,軍餉充足,幸得十三叔早前做的那些萬全的策略,國庫虧損也大大得到緩解。”弘曆恭敬回道。

雍正點頭,忍不住嘆道:“自從你十三叔走了以後,很多瑣事朕都一併讓你做了,辛苦你了。”

弘曆起身,恭敬而立:“爲皇阿瑪分憂,乃兒臣份內之事,皇阿瑪此話兒臣萬萬承受不起!”

“坐坐坐!”雍正安撫道。

弘曆坐下,一陣猶豫後,道:“兒臣再累也理所應當,只是兒臣看皇阿瑪爲國事日益操勞,實在爲您的身子擔憂。。。。。。皇阿瑪是否考慮一下十三叔臨走前給您的建議,十四叔確實乃良將賢才,這些年,他也早已消停,整日閒雲野鶴,確實可惜,不如。。。。。。”

雍正揮手打斷了他,淡淡地說:“朕與他此生永不見!”

弘曆噤了聲,心中卻甚是不解。皇阿瑪既這麼不待見十四叔,又爲何幾年前讓十四叔從遵化遷回京城的壽皇殿?難道不該遠着些更好?還讓他常去遵化例行檢查,說是監督,卻又從未詢問過自己十四叔的情況,倒是自己與十四叔混得臉熟。

弘曆岔神間,棋子被雍正吃掉一大片,趁機笑讚道:“兒臣與十三叔的棋都是皇阿瑪所授,以前十三叔與皇阿瑪對弈時,尚有贏的時候,可兒臣卻一次也未贏過,真真是皇阿瑪弟子中最愚笨的一個!”

雍正握子的手一頓,停在了空中。

最愚笨的一個?恐怕另有其人。遙想當年與先皇對弈時,先皇硬塞給他的那名徒弟,恐怕連今日的棋陣都看不明白。

只是。。。。。。斯人已去,往事難在。

“皇上!”高無庸在外一聲輕喚,隨即恭敬地走了進來:“皇后娘娘的冊諡詔文已經擬好,請您過目。”

雍正仔細閱覽後,方批准。待高無庸走後,雍正臉上竟有些傷感:“你皇額娘一生德孝有加,克勤克儉,這幾年,朕忙於政事,疏忽了她,朕心有愧啊!”

“皇額孃的病是早年落下的病根,皇阿瑪不必自責,何況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像皇額娘一樣葬入帝陵?百年之後,能常伴皇阿瑪左右,皇額娘生前唯一的心願已了,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雍正盯着棋盤愣了神。

生同衾,死同穴,便是相愛的人最渴求的歸宿嗎?

“今日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他將棋子丟進棋盒,對弘曆下了逐客令。

待弘曆走後,雍正推開門,獨自漫步在園中。

日暮西斜,寒風漸起,往事涌上心頭。他駐足湖邊,思緒凌亂。

這些年,逝去的人太多 ,留在心間的太少。

這場糾葛,本以爲做個配角就好,以旁觀者的身份看透了所有人,卻唯獨沒有看清自己,控制了所有局面,卻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心。

當年十四乞求的生死相依,是不是和皇后一樣?

那她呢?她真的如十三弟所說,死後願回到十四身邊長相廝守?即使曾經被欺騙過,被拋棄過也心甘情願?

雍正閉眼不願去想,因爲答案顯而易見。原來十三弟比他清醒,自己纔是那個迷失的人。

所以,迷途知返的自己,成全了所有人,獨自承受了落寞與不甘,將那份不與人說的情愫深埋在心間。

天空慢慢昏暗,雍正隔着湖水遙望對岸那株還未開花的紅梅,他想起多年前說過的話:

“你在害怕什麼,有些事你只看到了結果,卻沒看到真實!”

原來那時的自己早已淪陷。而那時的話你或許真的沒懂,你也永遠沒有機會再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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