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庸未言,心中卻明白凌若說皆是實話,王府後院明爭暗鬥從未停止過,這方天地中,步步之間皆是人命。
那廂,凌若話還繼續,“相反,如果太醫院能趕王爺無救前將治時疫法子研究出來,那我就算得病也有救;所以這藥,於我實沒什麼大用。”
周庸退下後,凌若執起胤禛手放腹部,哽咽道:“四爺,我與孩子會一直這裡陪你,你一定要好起來。”
之後,凌若履行了她諾言,以懷孕之身,衣不解帶侍候胤禛牀榻前,端湯送藥,無不周到,累了就貴妃榻上合衣眯一會兒。期間胤禛曾醒來過幾次,管病得迷迷糊糊,但偶爾會有幾分清醒,看到守身邊凌若又感動又擔心,恐她也會感染時疫,凌若爲了可以繼續留下來照顧他,騙說每日都有服用防治時疫湯藥,讓他不必擔心。
這樣辛勞,令凌若瘦了一圈,所幸孩子一切都好,他彷彿知道額娘是爲了照顧阿瑪才這麼辛苦,腹中很是安穩,極少有亂踢時候;而且凌若很幸運,與胤禛同處一室這麼久,她都沒有被傳染。
胤禛得了時疫事,早已傳到了宮裡,聖心憂切,命太醫院全力救治,一定要趕病發不可醫之前,研治出治時疫良方。
爲了便於就近照料,齊太醫與容遠幾名太醫就住雍王府,每每研究出什麼法子,便命周庸拿去給外頭患時疫病人服用,看效果如何。
這段時間,伊蘭曾去淨思居找過凌若,卻被告之她去鏤雲開月館照顧身患時疫胤禛消息。
她猶豫片刻後,轉身去了鏤雲開月館,這裡到處都充斥着藥味,外頭滴水檐下是放了一個大壺,裡面盛着煎好防治時疫湯藥,所有人進去前都可以喝一碗,以免感染。
這藥效果甚是不錯,至少雍王府這麼多人都沒有感染到時疫;京城時疫亦因這藥而得到了有效控制,雖天氣已經轉涼,但一直沒有出現過大爆發,甚至患病人數增加也放緩了許多。
然即便如此,也有幾千人得病,且大多數都到了末期,如果太醫院再研究不出治時疫法子,這些人一個個都會死,到時候處理他們成堆屍體將會變成一個極麻煩事,一旦有什麼紕漏,這些體內是時疫病毒死屍必會成爲另一場災難起源。
這件事中,太醫院所承受壓力大,齊太醫等人已經連着數夜沒有閤眼,一個個眼睛熬得通紅,不斷試驗着一個又一個方子,希望可以找到對付時疫方法。
且說伊蘭服過藥後進去,發現凌若正坐牀邊發愣,小心翼翼地過去喚了聲“姐姐”,出聲同時,目光不着痕跡地掃過躺牀上胤禛,發現他真病得很重,臉色臘黃,呼吸粗重,即便是睡夢中依然不停地咳嗽。
凌若自沉思中驚醒,看到近咫尺伊蘭,強笑道:“你怎麼來了?服過藥了嗎?”
“姐姐放心,已經服了,倒是王爺他怎麼樣了?好些了嗎?”伊蘭一臉關切地問道,然人始終不曾靠近,即便與凌若說話也隔着數步距離。
管已經服用過湯藥,但她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害怕,就算是來這裡,她也是掙扎了許久才決定。這個世上什麼東西失去了都可以設法奪回來,唯有命沒了就沒了,任你想辦法也休想從閻羅王手中奪回來。
將所有心思都放了胤禛身上凌若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黯然道:“王爺情況並不好,時冷時熱,身子越來越虛弱,太醫說,依這樣情況多還能撐五天,如果到時候仍尋不到法了,王爺只怕……”說到此處,這些天一直強撐着沒落過淚凌若再也忍不住,掩面悲泣,她很怕胤禛會英年早逝,真很怕……
“姐姐莫哭了,這不是還有五天嗎?說不定這幾天間會有奇蹟發生也說不定。”伊蘭如是安慰着,腳步卻沒有挪近半分。
她安慰不但沒止住凌若淚,反而令她悲從中來。這些天凌若一直安慰自己,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下去,胤禛不會丟下她們。可隨着胤禛情況不斷惡化,她越來越沒信心,甚至能感覺到死神腳步不斷逼近胤禛。她好怕,真好怕,有時候半夜突然醒來,她第一個反應是去看看胤禛是否還活着,唯恐他自己睡着時突然離去。
五天,這五天間真還有機會嗎?
雍王府因這一場時疫而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那拉氏與年氏每日都會來看胤禛。戴佳氏及宋氏等人也常來,只是她們幫不上忙就知道哭哭啼啼,若讓不知情人見了,還以爲胤禛已經遭遇不測了呢。
那拉氏被擾心煩不已,將她們好一頓喝斥,並嚴令她們不許哭啼,否則便滾回自己屋去,不許出來。
兩日後,府裡來了兩位意想不到客人,竟是康熙與德妃,他們幾名大內侍衛保護下微服來此。
他們來時候,胤禛正昏迷中,這些日子,他清醒時間越來越短,經常昏睡一整天,身子時冷時熱,面如金紙。
“奴婢參見皇上,參見德妃娘娘。”凌若忍了心中酸楚難過,向進來二人起身行禮。
見到凌若,德妃美眸微眯,她已經從那拉氏口中知道了年氏將鈕祜祿氏帶出淨思居,這裡侍候胤禛事。乍一聽聞此事,她氣憤萬分,認爲年氏置胤禛安危於不顧,當即就將年氏召進了宮裡,她們之間說了什麼不得而之,只知德妃後默許了這件事,並沒有下旨將鈕祜祿氏趕回淨思居去。
“這些日子一直是你照顧老四?”看過胤禛後,康熙轉首去問凌若,見其點頭,微微頷首道:“難得你有這份心,老四若知道必然很高興,不過你如今懷着孩子,始終要當心一些,時疫可不比尋常小病。
凌若面色哀慼地道:“妾身現別無所求,只盼王爺能些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