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而將目光望向舒穆祿佳慧,久久未語,只是那漆黑眼眸中閃現些許掙扎之色。
日影西斜,不知不覺間竟是到了黃昏時分,這一次是衆多秀女中選長一次,僅僅只是因爲一個人罷了。
沒有人叫舒穆祿佳慧起來,所以她一直蹲跪地上,雙腿痠麻難捺,有些控制不住發抖。她不知道爲什麼皇上與衆位娘娘對自己如此關注,不明白爲何遲遲未有決斷。
至於她自己,自是想入宮,阿瑪中舉之後,傾所有家當補了一個江州知縣缺,然後就因爲沒錢打點上頭,數年如一日,一直盤蜛於江州貧困之地,哪怕政績出色也無人問津。而她,便是阿瑪此生唯一希望了,只要她入選爲宮妃,哪怕只是一個貴人甚至常,身份都會發生翻天覆地變化。從此不再是知縣之女,而皇帝嬪妃,是天子女人。
有這重身份,阿瑪便會受人注意,再不至於像現這樣默默無聞,她原以爲自己容貌算是頗爲出色一個,豈料進了宮方纔知道,比她出色比比皆是,尤其是溫秀女等人,貌美無雙,各有千秋。原本頗足信心受了不小挫折。但她並未放棄,今日天未亮便起身細細打扮,描眉畫目,薄施粉黛,爲就是可以皇上面前留下一個印象,讓他注意到自己。
如今,確是注意到,可顯然不是因爲容貌打扮,而是因爲一些她根本不知道事,所以她心裡充斥着濃濃不安。
站她身後八名秀女,神色各不相同,不過多多少少皆有些怨色,就因爲一個舒穆祿佳慧,令得她們無端陪站了這麼久,也令她們至今沒有被皇帝看過一眼。
“四喜。”隨着胤禛這句,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連那拉氏也不由得身子往胤禛方向傾了傾,他們曉得胤禛必是有了決定,留與不留,很便見分曉。
就所有人都以爲胤禛會賞玉佩留下她時候,卻聽得他道:“賞花。”
賞花?也就是落選了?這個決定出乎了衆人意料之外,以至於儲秀宮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各自呼吸與心跳。
凌若愣愣地看着胤禛,萬沒想到,他竟可以抵住納蘭湄兒影子,拒絕舒穆祿佳慧入宮,這……這怎麼可能?
愕然之中,她看着夕陽下胤禛清晰分明眉眼,胤禛轉頭朝她露出一個淺息即止微笑時突然明白了什麼,一陣無言感動瞬時涌上心間,眼眶一下子溼潤了起來,爲怕眼淚會流出來,她趕緊別過頭去。
胤禛確實不曾忘情納蘭湄兒,但同樣,他待自己心意也是千真萬確,他不願讓自己憂心難過,也不想再出佟佳梨落那樣禍患,所以狠心拒絕了舒穆祿佳慧入宮。
一個帝王,能如此待一個女子,確實不易了……
另一邊那拉氏卻沒有她這樣感動,愕然之後浮上心間是害怕與惶恐,以她眼力與心思,自然看出胤禛是爲何不答應,只是沒有料到,鈕祜祿凌若胤禛心中竟已有了如此重份量,足以與納蘭湄兒影子相抗衡。
她不願相信,可是擺眼前事實卻由不得她不相信,只能無奈地看着舒穆祿佳慧絕望接過那朵嬌豔逼真卻代表着落選絹花。
衆秀女輕籲一口氣,暗道總算是過去了,正當她們凝神靜氣,準備待選時,卻聽得胤禛道:“餘下都各賞絹花一朵發還本家吧。”
衆秀女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一個個皆愣了原地,直至胤禛等人皆離去後纔回過神來,有兩個受不住落選打擊暈了過去,四喜連忙命人將那兩人擡下去,餘下則隨他走出了儲秀宮。
回鍾粹宮路上,兩個秀女那裡嚶嚶哭着,對於皇上不曾仔細看自己一眼就直接落選舉動難過不已。
“哭什麼哭,沒把人哭得心煩意亂。”走前面那個秀女回過來頭來喝斥道。
其中一人抽噎着道:“嗚,過了今日之後,咱們就得回去了。來之前,家裡人可都說了,讓我一定要入選,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有臉回去見他們。”
這話說到諸秀女心坎上,剛纔沒哭那幾個亦不禁一陣難過,哪一個來參選秀女不是被家中寄予厚望,盼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都已經這樣了,有臉沒臉都得回去。”那秀女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瞥見跟後面舒穆祿佳慧,氣不打一處來,走到她身前,冷笑道:“你不是很能耐嗎?迷得皇上眼裡只有你一個人,怎麼還是落選了?”
“我沒有迷惑皇上。”舒穆祿佳慧心裡同樣難過得很,哪有心思與她爭辯什麼,說完這句便要繞過她繼續往鍾粹宮去。然那名秀女卻不肯放過她,腳步一移,再次攔住她道:“這麼急着走做什麼?”
舒穆祿佳慧認得她,兆佳繡意,衆秀女中是較爲出挑一個,聽聞其阿瑪乃是朝中大員,不僅家世出衆,容色亦頗爲出挑,僅次於溫氏等幾人。原以爲此次必能入選,卻落得這樣下場,可想而知是有多麼不甘。
“意小主,咱們該回鍾粹宮了,若是晚了可不好。”隨行一名宮女見勢不對,走上來說了一句。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急,左右選秀已經過了,咱們就這裡慢慢走,慢慢看,而且我與舒穆祿秀女還有許多話要說。”
若是往常,她還會忌這些宮女幾分,可眼下,左右已經落選了,明日便要發還本家,還有什麼好意。總之,今日她一定要出這口惡氣!
“可是……”宮女還待要說,兆佳繡意已經瞪過來道:“究竟你是小主還是我是小主?”
見她這樣說了,宮女也不與之強爭,畢竟小主雖不是什麼主子,終歸高過她們這些奴才。
見宮女退下,兆佳繡意眼中掠過一絲得意,隨即盯了舒穆祿佳慧冷然道:“說話啊,你剛纔不是很能說嗎?把皇上哄得只看你一人。”見舒穆祿佳慧還是不說話,她一把抓住她頭髮厲聲道:“沒聽到我問你話嗎?說!”
“好痛,我什麼都沒有做過,你些放手!”舒穆祿佳慧努力想要掙脫,換來卻是那隻手抓得緊,像要把頭皮活生生扯下來一般。
其中一個與兆佳繡意較爲要好秀女心有不忍地道:“繡意,還是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