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就像一拳打棉花上無處使力,難道說已經有人她一步先告訴姑娘了?不對啊,這屋裡除了姑娘,其他人都驚訝得很啊。|
“無事莫出流雲閣?”溫如言心思一轉已明白了這話背後意思,“貝勒爺這是變相禁了她足,其實她懷了身孕,身子矜貴想住得好些也無可厚非,而且貝勒爺對她素來寬容厚待,不看僧面看佛面,怎得這一回會發這麼大火?”
“懷着貝勒爺骨肉是一回事,恃寵生驕、貪得無厭又是另一回事。”凌若淡然笑道,素手拈針穿過錦緞,穿針尾金色絲線秋陽下極是耀眼,令人聯想起紫禁城紅牆黃瓦。
“看妹妹一些也不意外,可是早已料到會有此事?”溫如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凌若,以她聰慧自是猜到了什麼。
水秀捧着剛折下來桂花進來,除卻冬令時節外凌若甚少焚香,是以下人們每日會折一些時令花卉放屋裡,清之餘又有花香隨風徐來。
“貝勒爺爲人自律嚴苛,不喜鋪張浪費,自己一人用膳時縱是一碟青菜豆腐也無所謂,不似其他阿哥那般吃一頓飯動輒幾百上千兩。貝勒爺雖嘴裡不說,但恪守本份――這四個字無疑是他看重。”凌若悠然停下手中如有生命一般針線,擡頭一笑道:他之所以答應葉氏種種要求,重要一點自然是姐姐所說看她腹中胎兒份上,但還有一點姐姐卻忽略了。”
“是什麼?”溫如若有所思地問。
“縱容。”凌若正色道:貝勒爺覺着葉氏耍嬌裝癡不過是無傷大雅小女子任性,爲使她安心養胎產子,便一再縱容她任性與貪心,正是這樣縱容讓葉氏一點一滴越出了她本份,碧琳館當時是按側福晉儀制建,葉氏要遷居碧琳館豈非有心指染側福晉之位?貝勒爺又非糊塗之人焉有看不出之理,自是心生厭惡。”
溫如言含了一抹笑色,起針穿線道:貝勒爺是不糊塗,但也得有人點醒纔是,否則他還只以爲是小女子任性縱容着呢。”說到這裡她忽而一陣感慨,“外人都說貝勒爺性子刻薄涼淡、寡恩少性,依我所看卻是偏頗了,貝勒爺乃重情重義之人,只是平常總冷着一張臉又兼管着刑部苦差事,所以才令世人誤解。
“世人怎麼看咱們管不了,只要咱們心中知道就行了。”她停一停復又道:其實是葉氏操之過急了,她若能等一等,等到生下腹中孩兒,莫說碧琳館,就是側福晉之位也觸手可及。”
依府裡規矩,生下孩子可晉一級,雖側福晉之位已滿,但特旨晉封者不此例,葉秀並非沒有機會,當然若是生下男孩,機會大些。
“那也得貝勒爺去稟了皇上,皇上同意後再報到宗人府記名於冊才行;非是萬分得寵之人是求不得這個恩典。依我看,葉氏貝勒爺心中地位還沒到這步,何況……”溫如言用針劃一劃頭皮,說出關鍵一點,“葉氏是李福晉人,你覺得李福晉能允許一枚棋子跟她平起平坐?莫忘了李氏已是側福晉,縱是生下男孩,也無再晉之可能!”
凌若聽她說到後面,臉色不禁微微一變,不是因爲李氏而是她想到一件可怕事。恍惚之下,針穿錦緞時失了準頭不甚刺中食指,一滴殷紅鮮血立時指尖形成。
“啊!姑娘您流血了。”墨玉驚呼一聲,趕緊拿過帕子按住凌若手指,可惜還是慢了一步,血滴此之前滑落指尖,恰好滴八仙之一呂洞賓身上,他本是一身月色長衫,這滴鮮紅色血落他身上無比刺眼。
“只是被針刺了一下不打緊。”凌若安慰着圍過來小常子等人,目光一轉落繡圖上,無比惋惜地道:只可惜了這幅圖,都繡完了卻因我而毀於一旦,浪費了姐姐一番心血,再重繡是肯定來不及了,看來我們得重想份壽禮敬獻給德妃娘娘了。”
溫如言一直盯着那滴血看,此刻聽得凌若歉疚不安話擡起頭,露出一抹溫軟微笑道:也許這幅壽禮還能用也說不定,你且看着。”
只見她說完這一句話,立時便換了一枚繡針,穿上玫紅色絲線就着那滴血落針,針起線落,速度極,很那樣子就出來了,她竟是將那滴血以線相引,生生繡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牡丹花,待後一針起出,溫如言方輕籲一口氣,剪斷了手裡絲線,“好了,這樣便看不出了,呂洞賓三戲白牡丹事衆人皆知,他身上繡朵牡丹算不得太過突兀,縱然德妃娘娘問起,也勉強說得過去。”
凌若拍手讚道:姐姐好巧心思,竟能這麼短時間內想出化解之法,而且還這般天衣無縫。”
溫如言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少灌迷魂湯,還不說剛纔究竟想到了什麼,竟讓你連拿手女紅也失手。”
“什麼事都沒瞞不過姐姐。”纖指撫過那朵綴血繡成牡丹花,眸中閃過一絲寒意,“我只是突然想到,葉氏這麼急着要換碧琳館,會不會也是想到這一點,怕李氏會阻她晉升之路,所以一早便開始籌謀打算?”
溫如言剛換了絲線準備落針,聽到這話險些也一針扎自己手上,悚然道:葉氏膚淺張揚怎有這等心計,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也許是我想多了,又也許是這位葉福晉僞裝太好,讓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指尖血已經止住,只留下一個細小嫣紅針眼,凌若心卻是惴惴不安,貝勒府裡這灘水似乎越來越深了。
溫如言想了想道:不管怎樣,你以後都要小心這人,且她現懷着孕,萬不可招惹,否則若出了事,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知道。”凌若睇視着手裡不過寸許長卻尖銳無比繡針答應一聲,這世間可怕從來不是明槍,而是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