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角鬼王、嘯風山君和樹妖三者之間,樹妖姥姥是最弱的那一個,但是因爲黑山老妖的出面,他們三人不得不達成協議,劃分了各自的區域,保證相安無事。
從那之後數十年中,雖然三者之間偶爾還會有一些小規模的衝突發生,卻沒有人敢冒着激怒黑山老妖的危險,違背這個協議。
可是這個協議也只有在樹妖姥姥在場時,纔會對其他兩位有作用。若是鳳無雙離開蘭若寺,金角鬼王和嘯風山君絕對會趁機下手,將他們早就看中的那些女鬼女妖抓走。
青煙、聶小倩都在被看中的隊列裡。前者是因爲修爲不俗,在蘭若寺女鬼中數一數二,金角鬼王一直想要將她收歸自己麾下;後者是因爲容貌不俗,氣質出衆,嘯風山君早已對她垂涎三尺。
至於其他女鬼,在金角鬼王和嘯風山君眼中,大概就是隨手捏死處置的行列吧。
這也是爲什麼明明金角鬼王和嘯風山君都比樹妖姥姥實力更強,這些女鬼女妖卻都寧願在蘭若寺中棲身,被姥姥奴役,也不肯逃走去投奔他們的原因。
現在一聽說姥姥有意親自去杭州法鏡寺請高僧來爲她們超度,這些妖鬼不但沒有感到喜悅,反而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生怕姥姥一走金角鬼王和嘯風山君就會闖入蘭若寺爲所欲爲。
鳳無雙略一思忖,便轉頭對燕赤霞笑道:“燕先生俠肝義膽,義薄雲天,我十分佩服……”
燕赤霞一聽就知道她要說什麼,連連擺手道:“你不要給我戴幾個高帽子就想要哄我去杭州。”
他和靈曇和尚見過幾面,但是走的道路不同,話不投機還差點打起來,若是他去請靈曇和尚,還不知道要被那禿驢笑話成什麼呢。
看着面前少女清澈的眼神,燕赤霞突然覺得自己的拒絕好像有點過分;再低頭看看滿地跪着的嬌弱女子,燕赤霞的臉色就更古怪了。
早知道自己當初就應該也學一些超度鬼魂的法術纔對,可是現在的事實是他只會殺妖降魔,根本不會超度鬼魂……
鳳無雙輕輕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下方的妖鬼們都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燕赤霞,一個個雖然不說話,可還是讓燕赤霞平添無數壓力。
寧採臣看着抱着骨灰罐子滿臉失落的聶小倩,一股勇氣從胸中升起,伸出手抓住了聶小倩的肩膀說道:“小倩,你別難過,燕兄應該是有所不便,我去那法鏡寺請靈曇高僧前來!”
他雖然是一個讀書人,但是卻從未忘記什麼叫做“道義”。一個樹妖都能夠改邪歸正,悔過贖罪,他一個讀聖賢書的人,怎麼能夠見死不救?更何況,這需要被超度的鬼魂中,還有小倩呢?
想想小倩死後這些年中,被樹妖逼迫,手中應該也有血腥人命,萬一到了陰間被判官審判,罰她來世入畜生道受苦,寧採臣就覺得不忍心。
小倩是一個善良聰慧的女子,她不應該承受這些磨難。
“明日天亮我就上路!”寧採臣在外奔波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是去杭州法鏡寺,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他絕對能做到。
燕赤霞看了寧採臣一眼,他能理解寧採臣的想法,也佩服寧採臣一個書生卻俠骨天生的品行,可是他剛剛拒絕,一個文弱書生就站出來接受,顯得他一個劍俠反而懶怠、自私了。
無奈地搖頭,燕赤霞嘆息道:“算了,寧兄就在這裡等着,待我御劍而行,去杭州法鏡寺一趟吧。”
讓寧採臣兩條腿走到杭州,都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了。
他御劍而行,一夕往返,就是讓靈曇禿驢嘲諷幾句也罷了,能超度這麼多鬼魂,也算是一大功德。
鳳無雙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斂衽對着燕赤霞深深一禮:“如此,深感燕先生大恩,請先生受我一拜。”
燕赤霞滿是絡腮鬍子的臉上表情扭曲,向後一步躲開,卻一腳踏空,從高高的房頂墜落!
在一片吸氣聲和驚叫聲中,一根碧綠的枝條無聲伸展過來,托住了燕赤霞的身子。
燕赤霞一躍而起,法決一捏,法劍頓時變大,一排符文在劍身上閃爍起來。
他跳上法劍,向着遠方疾馳而去,一個字也沒有留下。
寧採臣看着彷彿流星一般飛遠的劍光,滿臉都是欽佩和豔羨:“寧兄真是仙人一般!”
話音未落,就看見已經飛遠的劍光突然在空中一個大轉彎,掉頭向着另外一個方向飛去,消失在了暗沉的夜空之中。
青煙捂着嘴輕笑出聲。
聶小倩和寧採臣都有些茫然,不解地看向青煙。
青煙抿嘴笑而不語。
鳳無雙從房頂上飄落下來,清光籠罩中,她衣袂飄舉,鬢髮飛揚,泠然清冽,和之前的樹妖姥姥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所有的妖鬼都被她的榮光和氣息震懾,幾乎無法相信這是她們畏懼了兩百年的可怕存在。
“燕先生已經去邀請高僧,那麼剩下的時間,我就要繼續修煉了。若是你們願意,就與我一起吧。”鳳無雙對着寧採臣點了點頭,便轉身向着大樹下走去。
在場的妖鬼們一個個都興奮了起來,方纔鳳無雙已經給她們嚐到了甜頭,不過是短短一會兒,她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如今鳳無雙更是直接說讓她們一起修煉,那應該有更多好處啊!
就算是要去投胎輪迴,靈魂強大的話,投胎之後的人身也會聰慧一些,日子相對也會好過些。萬一要是上天恩賜,有了靈根能夠修煉,那就是無邊福運了。
鳳無雙消失在樹下的黑影中,回到了巨樹本身裡。
她來到這裡的任務是成爲強者,這和她的本性也是十分吻合的。只是前身樹妖在這裡留下了這麼多孽債,鳳無雙不能置之不理,只能想辦法先把這些妖鬼處置好了。
現在燕赤霞已經去請高僧了,鳳無雙了卻了心頭大事,留下的時間當然就要用在修煉上了。
收斂心神,運行《青帝長春經》的功法,天地間的木元力再次如同海潮涌來。
巨樹的枝葉在夜空中搖動,發出簌簌的聲音。
初一聽和每次風吹過樹葉發出的聲音並沒有區別,但是如果靜下心來,就會發現這聲音中似乎蘊含着某種無法用語言表明的節奏和韻律。
聽着樹葉搖擺的聲音,感受着周圍元力的洶涌,所有女鬼女妖都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