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低頭走進正殿,殿內金光四綻,閃的人睜不開眼。

他看着腳尖,不停的走着,沒聽到個停字,他決定不靜下來。果然,有太監的聲音喊道,“你走哪呢你!見着皇上也不行禮!你是個不懂事的吧!”太監的聲音聽得出來的娘氣,這也難怪,男人沒有了陽物,自然就轉陰了。

聽到太監的聲音,他忙的住了腳步,不敢擡頭,撲通一聲,哭喊道,“救命啊皇上!草民被人一路追殺啊,沒命活啊!”這一旁的太監和國師都傻了眼,這,龍椅上的皇帝就更是摸着腦袋不知道哪裡是中旋了。看的一愣一愣的。

太監最先反應過來,忙吼道,“你這刁民,藉着揭皇榜,上皇上這兒告狀來了!你還沒命活,你沒命活能進得了皇宮嗎!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一邊說着,一邊朝門外使喚,把守正殿的侍衛和太監全叫了來。

他知道這事兒要是不說清楚,恐怕真的是個什麼罪名。他連忙把腦袋磕在地上,喊道:“草民孤命一人,亡命天涯,早已經不知道人活着是爲了什麼了,但是,前不久草民押一車鏢,鏢主說是一些商品,但是半路上莫名其妙被人劫了,後來草民就一路被人追殺,幸好路上遇到貴人,不然,草民真的已經不在人間了!草民的父母也是六年前莫名死去,求皇上給草民作主啊!草民沒有辦法,只有揭了皇榜來告御狀,求皇上救小的一命啊!”他說的在情在理,可是他明白,就算是說得再清楚,這一羣的太監和侍衛,絕對不饒他。

在龍椅上也覺得莫名其妙的皇帝看了看他,覺得他這身衣掌還算乾淨,不算是逃亡。可是他說的卻像真的一樣,哪裡會有胡編入宮的理由。再說他身上的武器也被拿下了,這入宮若是爲了行刺,豈不是自投羅網。想想也看着國師。

國師見皇上看着自己,覺得是該說話的時候了。國師笑了笑,“皇上,咱們就聽聽這小子到底想告誰,不然,皇上也就把這人當娛樂了,咱們也不該就這麼定了他的罪吧!皇上覺得呢?”國師最是知道,皇帝生來就是一副俠肝義膽,對這種天下不公之事,一件一件管着來,也罷,不然,當今世道,就不會有百姓高呼,萬民樂唱的景象了。

也對,皇帝看着他,覺得國師知道了一些什麼信息,大概是這小子身子骨裡透出來的氣息,不然這樣,皇帝看了他一眼,又點了一下頭,不語。

國師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便對這小子說道,“你告的什麼人?”

他聽了不由一愣,又是一陣沉默,“草民不知,草民被人追殺,無路可逃。若不是貴州段五公子,草民已經命喪黃泉。”

國師笑了笑,“合計着,你來皇宮,是給皇上舉薦賢人納士來的?”國師依舊一臉清風,畢竟這一皇榜之計,是國師策劃的。要是惹出了個什麼事情來,國師也難辭其咎。

他不由的又搖了搖頭,“草民姓陽名照,是洛陽人士。家裡無老無小,孤命一人。一直以押鏢爲生,前不久一鏢主交給草民一車鏢,草民以爲一萬兩銀子的鏢錢已經很多了,誰知道是個催命符。”

說了這麼多,國師和皇帝差不多明白了。原來是鏢銀多,而鏢貨少,惹了人命官司。國師看着他,問道,“那鏢主是什麼人你也不知道嗎?”

他點頭,喪着頭說道,“草民押鏢一來不問鏢主,二來不問鏢物,生意做的一直很火。可是這一次,感到無可依問,的確不知是哪裡來的空穴。”

原來這樣。皇帝知道這事要是追查下去,起碼得問到鏢物,大抵是鏢物太過於機密,不然誰會爲了一車的鏢物,去殺人。更何況又起了這麼大的動靜。原來鏢局裡的鏢師們,活着是拿命在拼,死去也是無人知曉什麼原因。

國師看着他,知道他是個無背景又簡單的人。“不如這樣吧,你這一次揭皇榜亂皇紀,已經罪名很大了,你願意去監獄裡躲過殺身之禍的話,我也就不追究你的罪過。如果你想要過清閒日子,的確是要在哪裡呆一段時間,你看呢?”

皇帝眨了眨眼,這揭皇榜之亂罪,的確不容原諒。這人又有禍害在身,出得宮去,恐怕也是難逃一死,不如真如國師所言,先在監獄裡呆上一段時間,好查清楚對方是什麼目的,這樣也是一舉兩得。皇帝不由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你就先在普通牢房裡住上半個月,半個月後,朕自會許人放你出來。半個月之內,朕命人查清你的仇家,你的父母怎麼走的你也不清楚,這事也一併與你查了。不過,你要記得一件事,就是今天你揭皇榜見朕,是對朕的尊敬和求救,朕是一明君,不與你計較其它罪行,但你要替朕押一趟鏢了。”

他聽着覺得這事挺划算,他既然不是罪犯,也不存在被關住的道理。也對,逃這一場災難,不去監獄裡躲,又哪裡能躲得過呢?他點頭,然後擡起頭,看着皇帝和國師,又一次下跪,“草民謝皇上隆恩。”

一會兒,太監和侍衛各自回位去了。他跟着一太監,走出了皇宮,然後去了大獄,進去之前,他看了一眼外頭的風景,覺得這半個月要是呆在監獄裡,想必是最大的福祿了。要是每天都沒人追殺他,他可就真的走運了。

可是誰又知道,仇家到底想做什麼呢?爲什麼會與鏢來使他被人追殺呢?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關聯呢?

監獄裡看得見的灰塵和蜘蛛網,地面上的垃圾也很多,空氣裡的異味非常重,他的腳踩進去之後,身上便有種反應,他知道這種地方他是最不喜歡的。

“進去吧!”太監什麼話都沒說,把他放進一間牢房後,關上門走了。監獄裡的人,看見宮裡的人來,都發瘋的叫喊。

可是太監根本沒有聽,一會兒,自然也就靜了下來。

他覺得吧,這裡的人,都是犯了事的,不然怎麼會進來。不過,也不是每一個都是,像他一樣。這些人的叫聲很像井裡的青蛙,讓人聽見了都覺得像風吹過一樣,他聽着心裡一陣酸澀,不關起來,這些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他進來後,他們的反應首先是叫喊,接着是圍着他,不停的揮動手中的拳頭、踢起腿,直接對他進行人身攻擊。他只有用手抱着腦袋,不停的發出求饒聲,“我不是犯人,我不是犯人。”可是他這樣叫,他們更加氣憤,手和腿更加瘋狂起來。

最後,他只有蹲在角落裡,不停的雙脣發抖,這羣人,真的是像魔一樣。

他們終於累了,都散去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拍掉身上的髒土,再看向牢房裡的地面上,全是蟑螂和老鼠爬過的痕跡,這個牢房,環境真的不好。不過,也只有半個月,忍一忍就過去了。

不久,便有獄卒端來飯菜,他餓了,走過去,剛要端起來一碗,他們卻手疾眼快,搶了過去,他沒撈着飯菜,反而被吐了一身的唾液沫子。

這一夜走的真慢,飢餓的腸子不斷的蠕動着,他感覺到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失,身上的力氣也漸漸的消去,是不是他會餓死了。爲什麼這樣飢餓。

忽然,他想起來,在皇宮的時候,太監帶他來監獄之前,他從太監身上聞到一種氣味,

現在想起來,一定是這種氣味,使得他的腸胃發生激烈疼痛。這宮裡的人,果真都不是一般的。用個香料,都能把人整成這樣。

他從地上轉動了身子,感覺到夜風的冰涼,不禁打了個顫,這個時候還是秋天,怎麼半夜的天氣竟然這樣寒冷。忽然,他聽到牢房外有動靜,於是他睜開眼睛看去,有一縷光線。他用力一翻,起了身,走向光線的地方,低聲求道,“大哥你能給我碗飯嗎?我餓的難受極了。”他的確很餓,雖然知道這是太監的陰謀,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不求食難不成被餓死在這裡。這裡的每天都是這樣吧,搶食瘋狂極了。

獄卒走了過來,拿燈照了他的臉,問道,“你沒吃飯嗎?半夜三更叫嚷嚷!”

他吞了吞口水,應道,“是的,我沒搶到飯,大哥你行行好,我餓的很難受。”他知道這獄卒一定會有辦法的。不然,獄卒沒必要理會他。

“你等一下,我給你拿兩饅頭。你也真是的,沒犯事兒也被關進來,而且還是奴公公送進來的,你呀,是皇上關起來的人,我們這些小兵呀,沒哪個肯幫你。不過念在你沒犯事兒,我還是給你拿點吃的吧!”邊說邊走着,低聲喃喃的,“做人的良心哪!”

他聽了後,抿嘴笑了笑,是的,這麼多年了,頭一回聽到有人提良心這兩字,也許人真的是得憑着良心做事,不然,這良心上要是遭了遣責,這一輩子的心不安就犯着了。又哪裡來的在人前挺直腰板子,在人後不被人笑話呢!

一會兒,獄卒真給他拿來兩饅頭,他接過饅頭就啃了起來,獄卒看了一會兒,搖搖頭便走了。他邊吞着饅頭,邊喊道,“大哥明晚也要兩。我在這兒呆半個月,勞大哥關照了!”他不是一個得寸進尺的人,但是有事求人不是一回兩回,是會早先講明白說清楚的。

獄卒背影朝着他,揮了兩揮,口裡嚷道,“知道知道!沒犯事兒也被關,真是可憐!哦,你只有半個月?!”獄卒立刻轉身,走到牢房門邊,說道,“你真的只被關半個月?我還以爲這進了牢房沒有半年一年的也出不去。不過,你也沒什麼幸運的。”獄卒剛來的興致,又沒了,邊走邊搖着腦袋,“給你半個月的饅頭!”

他邊啃着饅頭,邊笑了。這個世上,不是壞人滿天下,而是有義之士到處有。先前有個段五公子,這回有個獄卒大哥,再說皇帝和國師,這些人有的都是一顆赤血之心。也對,他自己不也就是這樣的人嗎?難怪世人常說,做人有善有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饅頭啃完了,他的肚子終於好多了。太監身上的香味在他的鼻間也沒有了,他想着想着,也許某一天,江湖還有他的清閒日子過,不過那個時候,他是不是還是會去押鏢,是不是要找個山莊,好好的過下半生的日子。師父還好不好,他老人家在地府裡是不是過的舒心,他的父母會不會想他,可是,這些親人,都不在了。

他終於睡着了。牢房裡傳來陣陣鼾聲,是他有節奏的呼嚕。這一夜,好不漫長。

天亮後,隱約有光線投入牢房裡,看得見的一縷,照在了他的肩上。原來,這是一個晴天。他看着光線的方向,知道那裡一定有一扇窗,定是有人在窗邊打掃,不然這光線怎麼會在移動。

他從睡夢中醒來,隱約回想着他的父母還在他的身邊,給他收拾衣物,可是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這或許是個夢境,又或許是他的所想。牢房邊圍着那羣老獄犯,他們又在那裡瘋狂爭搶着飯菜,他知道這一去,恐怕又是肉包子打了狗。還是老實呆着吧,那羣老獄犯搶到飯菜後,果然平分了他的那一份,他吞了吞口水,這麼劣質的飯菜,他看着也有股子飢餓勁。

他們看他的眼神裡,是敵意,是得意。這樣的犯人,不知道犯了什麼事,不過這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呢,他想着,又閉上了眼睛。昨天夜裡那個獄卒掃了他一眼,他看見獄卒的目光,忙走過去,獄卒塞給他兩饅頭,低聲說道,“就在這兒吃,吃完再回去,別讓他們給發現了。”他知道這牢房裡搶食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一個人偷偷啃着兩饅頭,再看看他身上的狼籍,想起半個月的許諾,他覺得真他媽的值!只要仇人能伏首,他在這兒受這半個月的罪,又算得了什麼。他把兩饅頭啃完後,再看向那羣老獄犯,他們都在發瘋似的搶飯吃。這也好,便宜了他。

獄卒們來來回回走了好多圈,他看得都眼花了。那些老獄犯們,搶完了飯菜,又搶着被褥,不知道成天搶來搶去搶的什麼。這樣一天到晚的廝打,僅有的力氣都耗的沒了。怨不得他進來那天,他們瘋狂的打,也沒能把他整出什麼傷來。

這,可怨不得他啊!

他想了想,覺得是該找點什麼法子,要是這半個月都被他們搶了飯菜,不是要餓慌了他嗎?他走來走去,啃着手指頭半天,也沒有點子。這,真讓他傷腦筋。

這真叫冤不往來非禮也。

老獄犯們看見他走來走去挺輕閒,又聚起來準備再次毆打他了。他見勢不妙,不過一想,他們也沒多少力氣了,便覺得全身筋骨都緊了一些。“你們,你們別過來啊!”他一面叫嚷着,一面想着等下可以退到哪裡,是不是有東西可以擋一下。

這一眼瞥去,剛好看見有獄卒從這兒經過,他忙向外面喊一聲,“有人來了!有人來了!”老獄犯們轉身看去,他連忙鑽了過來,人又到另一邊了。

這羣老獄犯看見獄卒,氣不打一處來,停了手腳,等獄卒走了過去,他們又準備聚起來毆他了。他見一計不成,獄卒根本沒有要管的意思,不得不把被褥都捆在身上,當棉墊擋着,老獄犯們衝過來,對準他就是一拳,這一拳打的不偏不倚,剛好是他的鼻樑,鼻子裡一股熱流,他知道流鼻血了。這被褥擋的是身上,卻沒擋着鼻子。

這些人當真是非把他打出點毛病來不可,他捂住鼻子想止血,身上的被褥掉下來,老獄犯們又是一腳,直踢他的腰間,疼的他直咬牙。再次蜷起來。

一會兒,拳腳過後,獄犯們真的累了。便走開了,他捂着鼻血凝固的地方,看向身上疼痛的部位,他感覺這牢房根本沒法呆。

這,到底是犯人住的地方啊!

他和這些人,怎麼可能一樣呢。

半夜裡,他又悄悄的爬起來,央求着獄卒,“大哥能否給小的傳句話,小的想換個地方,這兒的人,打的我鼻血都流了出來,身上也疼的難受。”

獄卒搖搖頭,“你真倒黴,關你的是奴公公!他可是不打半個馬虎眼的人,想和他套人情,你八杆子一撇都打不着!你就受着吧!”獄卒剛要走,他又回頭說道,“這也好,在牢房裡生存也要有法子。”

他發現獄卒看他的眼神,裡面是希翼。是想要他做點什麼嗎?可是爲什麼這羣人都欺負新來的人呢?也就是隻要有一個人進來,他立刻就可以免受其難了。

這,纔是法子呀!這獄卒的話,果然裡面暗藏珠譏,一語驚醒夢中人。

這,他什麼時候變成了等着別人進牢房的人了,想了想,他搖了搖頭,笑了笑,也難怪,人在危難時,想到法子解救自己,卻想不到法子解救他人。

兩個饅頭啃完後,他才覺得他的肚子似乎已經不再那麼餓了。難不成奴公公給他聞的那股香味,是爲了讓他飢腸餓肚的,卻不料到獄卒裡也有正義的人。

也對,不犯事兒卻被關進牢房的,奴公公看不中,獄卒卻有正義之感。真是太監和男人之間,最大的區別了。

他開始巴望着,這牢房裡要有一個新的犯人來,就好了。

夜剛結束,早早的,就有獄卒端着飯菜過來,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去碰碰運氣。走上前,站在一旁,手剛伸過去,卻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吃力的痛,他咬了一下牙,決定等會兒再看看。獄卒不是他熟悉的那一個,他感到有點兒灰心,眼皮抖了抖,一眨眼的功夫,飯菜又搶沒了。他知道這一回沒那麼幸運,兩饅頭未必有的吃了。

回到他常呆的角落,喪着氣,看着地上的蟑螂,覺得踩死它都多費了力氣。作罷。他閉上眼,打算休息一會兒,可是牢房外傳來的腳步聲十分沉重,聲音可以令整個監獄聽得清切,他用力的睜開眼皮,打算瞧個究竟。

除了腳步聲,還有鐵鏈的聲音,一步一拖,路過這間牢房的時候,聲音停了,原來是有犯人來了。他欣喜若狂,感到下餐有飯吃了,湊上前看去。

這個犯人身上的衣服沾着血跡,但人沒有丁點兒精神,顯然是與人搏鬥過。但見此人眼神透着青光,是個惡煞之人罷?他斂了斂神,向那羣老獄犯走去,伸出手,低聲說道,“能給我口飯吃嗎?”

那老大模樣的人,擡眼從頭看到腳,一種鄙夷和狐疑的眼神,盯了他一會兒,說道,“坐下吧!”那語氣無比的清淡和低沉,知道是不願意的,但又沒有必要排斥他了。他抿了嘴,輕輕一笑,這下,有飯吃了。真是盼什麼來什麼,天晴也能下個雨來。

這牢飯原來是這種味道,他吃了幾口,覺得肚子沒那麼餓了。新犯人也進來了,站在一旁看着這一羣人,不住的瞪着。

犯老大對着他說,“每一個新進來的,都是這樣。你看,等會兒咱們一起揍那廝一頓!”他不禁笑了,果真如此。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把後人推下去,長江還起浪。

獄犯們把飯菜吃了個飽,齊齊的來到新獄犯面前,伸拳過去,一頓暴打便開始了。那新犯人起先還抵抗,後來就變成掙扎了。這,他也在其中揮舞着拳頭,但每一拳都沒打中,只不過是秀秀手胳膊。這就叫同命相連的相惜。

他們終於累了,都躺回去休息。他看着那新犯人,覺得此人身上有股子銳氣,絕對是犯了什麼事了,想必是個殺人的罪名。想着又看向那羣老獄犯們,不知道他們進來多久了,又會不會出去的可能。這樣他方纔覺得,原來混世不需要殺人,只需要守法。

新犯人可能已經睡了,他看老獄犯們也睡了,他這才悄悄的走過去,在那人身旁,找了個地坐了下來。這一坐,新犯人睜開了眼,那眼神裡,除了鄙夷和敵意,的確找不到其它的意思。他只好笑了笑,“你,殺人了?”

那人瞪了他一眼,翻了個眼皮,算是回答他了。他覺得此人甚是有趣,興許是與他一樣。又追問了下去,“殺的什麼人?”他也算佩服自己了,連殺人犯都敢打交道。

又是一瞪,一翻眼。他自覺無趣,便走開了。也許此人並不是什麼大惡之人,只是眼暴青光的人,定然不是善輩。他這樣又餓多久纔會發狂呢?忽然想起他自己剛進來的時候,餓的難受,也難怪那位獄卒大哥會說,奴公公送進來的人,真是倒大黴了。真的是這樣啊!

過了一會兒,老獄犯們有人醒來了,在他身邊說道,“你剛纔去哪裡了?”他覺得奇怪,剛纔他悄悄的過去,怎麼被發現了。

他不語,只笑了笑。那老犯人又說道,“你坐的地方,是冰涼的。你剛纔上哪兒去了?是不是跟那鬼人說話去了!”責備,戒防。他知道這個人也不是吃素的,只得開口回話。

“我就是去撒了泡尿,真沒有什麼。”不說這話,怕是那老犯人不是放過他吧!敢與新犯人說話,是想與老大爭什麼嗎?也對,他不是沒有這個嫌疑。

那人又合上了眼,睡了下去。原來這牢房裡,每日都是睡覺,睡覺,吃飯,吃飯,打人,打人。還有其它事兒嗎?估計真沒有。可惜的是,新犯人並不肯多說,想着想着,他也覺得挺累的,就合上眼,睡了下去。這一覺睡到中午,又感覺到身邊有動靜了,原來是送飯菜的獄卒來了。

他也爬了起來,湊上前去,這一回,他領到了一碗飯一碟菜。他想着吧,這坐牢有的吃,還真是比在外面過刀口上的日子要好過。只是沒有舒適,不過總算命在。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也好,他咬了一口菜梗,真是嚼硬,這菜,怕是連豬都不願意吃。他想,如果是頭豬,最起碼還有點肉湯喝。這年頭,在這牢房裡受罪,哪裡聞得到肉的香味。罷了罷了,越想越沒譜,不知道什麼時候,夏天能下冰雹。

新犯人像是個熟門熟路的人,壓根就沒起過身,更別說是搶飯菜了。他不由的多看了那人兩眼,感到他的罪不輕,但又怎麼會關在這一起。他等會兒可要問一下其它的老犯人,是不是犯罪不輕。不然,何以類聚?他又會關在這裡,想必真的是奴公公的刁難。

飯菜很沒色香味,但他總算吃得飽。一碗飯下去,外頭的動靜又來了,是來收碗筷了。他想喝點酒,那是天方夜潭的事兒了。新犯人卻由始至終沒向這邊看過,只是淡漠,和冷陰。遠遠的,看見他睜一會兒眼,閉一會兒眼,就連身上的血漬,也是沒有去擦拭的,想必早已經乾透了。

這牢房裡的人,個個背後,都有着不爲人知的秘密。他像個偵探,來這裡是爲了摸清某個人的罪名背後,是否還有着其它的罪過。

果然,到了晚飯的時間,那個新犯人像發了瘋一樣的衝上來,把其中一個老犯人給擠飛至另一邊,搶了一碗飯和一碗菜,就急匆匆的吃起來。那個狼吞虎嚥的樣子,的確是個餓急了的人。獄犯老大拿到了飯菜後,走到新犯人身邊,新犯人顧不得那麼多,急切的吃着。老大命人搶新犯人的飯碗,新犯人見飯菜要被搶,一直後退,吞的差不多了,把飯往來人頭上一蓋,大罵一聲。

這是新犯人第一次出聲。他聽了覺得很有猛漢的味道,也許此人是個粗人,算是個習武之人吧。新犯人罵道,“他媽的個娘娘的!”被飯碗蓋住腦袋的人,痛的呲牙咧嘴,恨恨的衝上去要和新犯人拼命,可是新犯人剛吃完飯,有的是力氣,這老犯人一個人算不得對手。

他看着看着,覺得老大要出馬了。這陣勢,不打個頭破血流,今個是不會完事了。可是新犯人不算是第一次入獄的,不然何以這樣的經驗和法子。想必,新犯人是能逢刃而解的。他只需要看戲了。

果然,老大吃完飯,把碗一砸,人就衝上前來。這一衝,其它犯人均把碗砸向新犯人,一會兒,新犯人腦袋上,身上,全是碗傷,一身的血跡和油漬。他看了好不悶蕩,覺得這些人真是會鬧事,這沒必要鬧的也要鬧這樣。

一會兒後,獄卒來收碗筷,見碗全沒了,怒氣衝冠,拿着棍子打開牢門,朝着裡面的犯人一頓棍棒,老大怒氣恨恨的看着新犯人,新犯人也是舊傷加新傷,沒能倖免。他站在一旁,棒棍要過來的時候,他忙把碗筷遞上去,恭敬的說道,“獄卒大哥行行好,小的不敢鬧,小的碗還留着。”

那羣老獄犯見新犯人啃不着,又把矛頭指向了他。瞪着他,狠狠的罵道,“媽的,狗腿子!”新犯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覺得他像是有點兒義氣的人。

這樣一來,整個牢房裡的勢力,就成了兩夥。新犯人向着他,他不知不覺被判給了新犯人。那羣老犯人,估計等會兒又會向他發難。他決定也學一學新犯人的招數,不然的話,他的飯菜沒着落,不等到放他出獄,他早就餓死牢中了。

獄卒打了一頓後,方覺解氣。這纔出了牢門,又把牢房給鎖了住。那鎖釦住的瞬間,他的心裡也漏跳了一拍,他終於感覺到,這牢不是一般人能坐得了的。接下來的事情,他已經可想而知了。可是要他去欺負人,他還做不到。最起碼從小父母和師父的教訓中,沒有教過他這一條。也對,不欺負別人,方纔不被人欺負。可是爲什麼獄中,不是這樣呢?因爲這些人,是犯人。怎麼可能和正常人的思維一樣?

被打的岔了氣的老獄犯們,個個吹鼻子瞪眼睛的看着他。一會兒之後,他們衝上來,要揍他一頓,他頑強抵抗,與他們廝打起來。他有一副好身手,那羣人壓根不是他的對手,再加上新犯人也過來幫忙,一瞬間,老獄犯們像鬥敗的公雞,個個耷拉着腦袋,沒聲沒氣。

他覺得這天,終於放晴了。陰雨了這麼久,黴氣總算去了個乾淨。新犯人走在他身邊,對他笑道,“謝謝你剛纔沒有和他們一樣打我,我外號叫老黑,人稱黑山老妖,是武林俠客。你呢?”看他那一身功夫,絕對不是一般的人。

他笑了笑,握住老黑的手,“真是久旱逢幹雨,天涯共舊識。我叫陽照,是個鏢師。”兩人稱兄道弟一塊去了,那羣老犯人看傻了眼。這兩個人,把這十幾個人給打的痛苦不已。打不贏,能有什麼辦法,只是這牢房裡,再也不是這個老大稱霸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好奇的問道,他自個兒進來的事情,說起來可是話長了。不知道老黑是不是真的因爲犯了事兒,如果是,那也算是個漢子了,絕不可能是江湖惡士。

老黑的臉並不黑,卻被人叫做老黑,這的確是個故事。老黑看了一眼抱頭鼠竄的哇哇直叫的老犯人們,對他說道,“我是殺了污吏,被人告官告進來的,不過不怕,這關不了多久。”他說完,咬了一下脣,覺得世道黑的可以,污吏能惡揚天下,而正義卻能進獄坐牢。

起先他感到老黑是殺人進來的,確如此,他的眉頭一鎖,說道,“世道黑不黑,要看最後的結果,正義之師也是有人判反的,你入獄可有朋友知道?他們定會來相救於你。只是我,卻是孤身一人,無父無母無兄無弟,只有一師父,不過我只坐半個月就可以出獄了,兄弟認得你,是緣份,若出獄後有機會再見,定朝祖拜兄,認你這個兄弟!”說着,他看見獄卒走這兒過。

對着牢房裡面叫了一聲,“罰你們全體三餐飯沒得吃!哼,敢碗飯不要命了你們!”說完,又走了。這說話的獄卒,正是給他兩饅頭那位。看來,那位獄卒的確是個不小的官,在這監獄裡,是個幹活的主。

他笑了笑,“還是得受餓了不是?不過,他們餓怕了,也不敢拿咱們怎麼樣了。我剛進來的時候,餓的很,也是沒有的飯菜吃。不過你進來之後,我就受益不少了。真的是朋友啊!”他的感嘆,令老黑不禁偷笑。

這牢房裡的人,都是欺新討舊,要想不被人圍敵,就得有新犯人進來。所幸老黑剛進來那會兒,他會過來問候兩聲,不過卻沒想到他也是個新進來的。

既然不是犯人,在這牢房裡,定當不是這般待遇。可爲什麼卻也和其他犯人一般。老黑有此一問,卻沒有提起,畢竟這也算是別人的隱私,問的多了,怕是有傷朋友之間的信任。若是他人出得獄去後,再問起此事,想必他也是會真誠告知。這便是朋友之間,得有的空隙,一如門縫。

老黑說道,“你盼着我進來,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若是不盼着我進來啊,就不會主動來跟我說話了。我打你問我第一句話,我就知道了。兄弟啊,你也算是找苦吃了。不像咱們,這牢房的出入,已經不下五次了。每一次都是殺的污吏被抓,你也知道,兄弟我的拳腳也就只有這樣,武功造諡怕是連你都不如,不過,兄弟我有的就是儀肝義膽,官府抓我四次,放我四次。我想,這牢,咱也不怕坐不是?”

聽得這話,他不由的臉一黑,不得了。這殺人入獄的,在監獄裡可是容易遭污吏的同黨暗害和殺死的,怎麼能順利出獄是運氣的事啊!他忙說道,“兄弟,咱可不能總幹這事,污吏有朝廷呢,咱們要是這麼幹下去,哪天要是在牢房裡出不去了,或是……”他嚥了口口水,又說道,“兄弟你明白我意思嗎?”他不敢說的那麼直白,怕是要應驗了,豈不千古遺恨。

又是了陣笑聲,老黑說道,“兄弟的好意老黑明白,這怕事兒不幹這活,老黑也是朝廷命官的家人,這殺污吏的事情不得不幹啊,在皇帝跟前,也有老黑的死敵啊,鬥不下來,只有殺了。太黑了啊!”

他暴笑了一聲,“原來這世道,以黑制黑啊,怨不得你老黑叫這個名。”總算有點兒舒心了,原來在皇帝跟前也有鬥不下來的污吏,殺不到的,怕是勢力無比的龐大了,這要是再發展下去,不亡國也得敗家,不殺怎麼行。

他眨了眨眼,笑聲嘎然停止,又說道,“兄弟,你這條命真他媽值錢!若是有酒,咱兄弟就幹它一盅!”真是解氣,他雖如風中浮萍,卻不如老黑這般活的瀟灑自在,真的是知已啊!

“酒?酒倒是沒有,有的是空氣,咱們就喝空氣吧!”老黑說完,哈哈大笑。

牢房外面,獄卒的聲音傳來,“笑!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要笑等死了再笑!”

這話,直把人咽死。

他和老黑相視,又哈哈大笑。

獄卒惱了,走了過來,“你們倆瘋什麼呢!牢裡有規矩知道不?罰你倆四餐沒得飯吃!”哼,走的時候,獄卒還啐了一口。

這回,老黑和他不敢再吱聲了,只得忍着笑,又煩惱着這四餐的飢餓,人不瘋也得狂啊!相視,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靜了下來。

到了晚餐的時候,獄犯們看獄卒沒給他們端來飯菜,急的抓狂似的,拉着牢房的鋼棍,一個勁的嘶吼,“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吃飯!”聲音叫的很狼狽,一點兒也不像他剛來牢房的時候,他們那股子狠勁。

他看着不語,只是冷靜的看,這時候走過來一人,看裝束是獄卒,但也是絲毫不予理會他們。他們叫了一頓,就靜了。因爲老大說,“別扯了,再叫下去,都得餓的呱呱直叫!”還是知道點兒事,要留着力氣,抵抗飢餓。

老黑在他身邊坐着,這兩人在牢房裡交着朋友,另一頭的獄犯們,也是看着他倆一百個不順眼,鼻子哼哼嘴巴撇撇,私下裡拿種十分不友好的眼神瞅着。

這一夜,不知道他們要叫成什麼樣子。看來,那兩饅頭也是空想嘍。他想着,忽覺得肚子沒那麼餓,這大概就是望梅止渴的效果了,只要想着,過個幾餐就有飯吃了,也許就真不餓了。

夜裡,老獄犯們果然一個個叫起來,都扯着嗓門叫喚,聲音極其粗燥,引得獄卒們一起唑罵。可他們仍然叫喚個不停,好像這樣可以把飯菜要來。要是他們知道會有這個下場,是不該欺負人了。

老黑和他嘿嘿的笑着,即使餓,他媽的也餓的爽。這樣子欺人,不是太甚是什麼。要知道,這個世道,沒那麼黑。敢欺負別人,就要承受該受的責罰。這,不是誰可以討價的。

也許明天之後,這羣人再不敢和他倆搶飯菜吃了,這樣的太平日子總算在他的盼望下到來,如果他們再敢,又不知道要餓多久了。再者,他們能受得了飢餓?

不知不覺,他們睡着了。興許是餓的難受,嘴裡都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有個人影在牢房門前轉悠,朝這邊看着他。他一直沒閤眼,便起身走了過來,聽見獄卒在小聲的說,“來,給你兩饅頭,今天你們太英勇了,過了明天就該有飯吃了。這還有兩,給你那位朋友。我是看你沒犯事兒,不該難着你,不用謝我了。”

他感激的看着獄卒大哥,這世上真是善良又正義的人幫着,要不然,豈不叫黑夜壓了白天,誰也沒得見光。無言的看着獄卒走開,他朝獄卒的背影,深深的行了個彎腰禮。拿起饅頭,塞往懷裡,往老黑走去。

此時,老黑已經睜開眼了,嘴角的笑意更深,輕聲的搖頭,指了指那頭,又指了指他懷裡,不語。他從懷裡掏出兩饅頭,塞給老黑,點頭後,兩人揹着其他人,啃起了饅頭。

這樣的夜,過的的確很漫長,那羣老犯人餓的醒了來,看着牢房外,又開始了叫喚。獄卒們根本不予理睬,知道這羣人定是熬不過去的。想必這四餐下來,早已經像一攤泥巴一樣,軟的沒了骨頭。

叫了一陣,見沒人理會,他們又睡着了。也許睡着是他們的救命鎖,也對,這睡着了,不就不覺得餓了嗎?他笑了笑,這牢房裡的人,也該知道,有武功的人,哪裡是他們欺負得了的。再者,這牢房裡的獄卒們,又不像他們,也要犯着事兒來做人的。

天好不容易亮了,這來牢房的第五天也到了。轉眼,只剩下十天了。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查得清楚了沒有,是不是能還他一個清閒。他素來好靜,不大愛與人打交道,若是有朋友,也只能算是鏢局裡那幾個,還有那些給押過鏢的鏢主們。武林中人,並不知道他是誰。但如果查探過他的師父的人,定是知道他的存在的。想起父母的離奇死亡,他感覺這個世界有一個黑色的幕布,幕布後面有一隻手,一個勁的想把他拉入黑暗。他害怕沒有光亮的日子,那不是有如瞎了?

過了一會兒,那獄犯們又開始叫餓了,叫聲帶了點恐怖,好像是要抓狂還是幹嗎,看着老黑和他,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再打人了,更別說是打不贏的了。

還是沒有人理會他們,他們叫累了,又歇着,這一熬又一個上午過去了,還有兩餐,到明個早上,就有的吃了。可他們一點兒也撐不住,拼命的叫啊喊啊,獄卒來了一個,也是罵他們的,“叫什麼叫!給你們飯吃還砸碗!沒得吃!”看着獄卒提着飯菜去旁邊的牢房,他們都一個勁的罵咧着。嘴裡不乾不淨的罵了半天,老黑瞪了他們半天。

他倒是沒那麼重的銳氣,要罵隨他們去,反正浪費的也是他們的力氣。也不知道多長時間以後,他們又在哪裡喊啊叫啊,這一回已經沒有力氣了,都像病了一樣。也是,如果在牢房裡生了病,那不是要死的事?他想着這羣獄犯們,怕是熬下去也會得個什麼病之類的,最好是不等到有人來探監,就已經病死了。

瞧他們那副要死人的樣子,定是這樣的報應的。

到了最後一餐,他們終於忍不住了,抓着鐵檻杆,一個勁的發瘋,“餓死了!快要餓死了!求求你們,給口飯吃吧!我們再也不敢砸碗了!”那聲音叫的淒厲,可是誰原諒他們呢?如果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欺負人也是他們能幹的活?這個大千世界,只有正義的人欺負邪惡之人,沒有惡人欺負正義的道理。

所謂邪不壓正,邪氣是早晚會被誅殺乾淨的。

這羣人,一股子敗邪之風,碰到老黑和他,又哪裡來的翻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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