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生之日

蕭晨和羅玲道別後,心中激盪不已。他當初想把這些奴隸佔下來,不過是起了讓學校多賺些便宜,讓自己人發展得更快些的意思。並沒有深想自己的行爲會爲這裡的世界帶來什麼。但是和羅玲交談以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道路的開端。如果沿着這條道路走下去,這個世界很可能會和它的過去分道揚鑣。

站在歷史的分叉點上,作爲一個參與其中的推動者,這種感覺想想就讓人如在雲端。可是,自己真的能做到嗎?他當初只不過是個做過兩年小記者的在讀研究生,除了頭腦還算靈活之外,並沒有多少特別之處。他讀過一些歷史,深知歷史的力量是多麼巨大和恐怖,一個人身在其中,就如同在臺風肆虐的海洋中行船,就算萬分謹慎也隨時有可能葬身魚腹。

真的能做到嗎?他看看左右,想找到一個同伴,但此時無論是羅玲,李佳,還是老陳,這些同伴都已經去忙各自的事情了。他一時間覺得被孤獨籠罩着。

蕭晨手心發汗,腳底發冷,他希望這時候有人來和自己說說話,隨便誰都可以……

天遂人願,這時,一個羅傑手下的戰士衝了過來,大聲喊着:“蕭大人,外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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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埃羅城外山坡後面的空地上,奴隸們被分成兩三百人一隊就地休息,由卡蘭達、羅傑和他手下的戰士看着。

他們中間已經架起十幾個大鍋,女人們取了水燒開,正在準備晚上的食物。

可能是幹活的過程中有了碰撞,幾個奴隸打了起來,推推搡搡之間,本來的小衝突就變成了幾十個人的羣毆。周圍無所事事的奴隸看這邊打得熱鬧,都圍觀叫好起來,就連很多看守的戰士也湊了過去。

卡蘭達怒氣衝衝地帶着幾個戰士前去制止,把幾十個鬧事的都打倒在地。

卻沒想到另有一羣奴隸,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打架的人那裡,襲擊了看守一輛輜重車的戰士,搶了糧食和財物,開始逃跑。

這在一羣心神不定,沒有安全感的奴隸中間,頓時引起了連鎖反應,有不少存着逃跑想法的人,或是對蕭晨不太相信的人,紛紛加入了搶劫物資,開始逃走的行列。

留守輜重的戰士並不多,帶頭的是羅傑的副官雅各布,他手底下大約只有四五十個戰士,中間羅傑的原班人馬只有兩人,他怕手下的人也起了心思,失去控制,於是命令他們靠攏結陣,緊緊守住一些最貴重的財物。外圍的幾車糧食,被奴隸們哄搶一空。

卡蘭達看到這個情景,並沒有去追趕逃跑的奴隸。而是來到剩餘的奴隸中間,一劍砍翻了身邊一棵一尺粗的樹,大聲喝道:“都給我原地坐下,誰敢亂動就和這樹一樣!”

而羅傑則上馬追出了營地……

當蕭晨跟着報信的戰士跑出蘇埃羅外城的時候,正好遇到羅傑堵住了一隊逃跑的奴隸。

羅傑提着劍,雷痕劍的劍尖上滴着血。在他身前,兩個男人倒在血泊中,他們身邊散落着糧食和財物。在屍體後面則是一羣戰戰兢兢的人們,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揹着或抱着一些糧食和財物。

“怎麼回事?”蕭晨問道。

“大人,是我們無能,沒看好他們,讓人逃跑了。我追到這裡,有兩個男人想攻擊我,被我斬殺了。這種時候我不得不下狠手。”

蕭晨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這不怪你,我們這點人要控制百倍於我們的奴隸,哪有那麼容易。我要你和卡蘭達兩個,負擔起這麼多人的事情,難爲你了。你做得沒有錯,把他們帶回去吧。”

“是!”羅傑冷起臉,對面前幾十個人喝道:“聽見沒有,趕緊回去,否則地上這兩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那些人面面相覷,當先的幾個一下子就跪了下來,一箇中年男人哀聲懇求道:“大人,請你放我們走吧。我們一輩子都會感激您的。”

蕭晨端詳了他們幾個,發覺這幾個人看上去老實巴交,並不像是那種奸惡之徒,不由奇怪道:“你們爲什麼要走?我不是答應過你們會好好安置你們的嗎?”

“這個……,這個……”幾個人支支吾吾起來。

“難道你們不知道就這樣逃跑,很可能被其他領主抓起來做苦力,甚至直接處死嗎?”蕭晨不解道。

幾個人非但沒有解釋,反而篩糠似地發起抖來。

蕭晨沒有時間和他們耗在一起,反手拎起一個人,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他的身體自打受過白光改造後,力量一直在緩緩增長,雖然不能和同階武士相比,但提一個人毫不費力。

“你知道,我是個魔法師,如果我想讓你開口有很多辦法。甚至不用管你是個活人還是死人。現在我耐心很有限,你最好立刻和我說清楚,你們爲什麼要走。”

那被他提起來的中年人,顯然被魔法師的名頭嚇壞了,在一個可以和死人對話的魔法師面前,他很明智地選擇了投降,一股腦兒把知道的都吐了出來:“大家一起開始只是想着跟您打出奴隸營地,可沒想到後面事情變了,不知道爲什麼沒人追殺我們,後來有人打聽到,您把我們都買下來了,無論是奴隸商人,蘇埃羅的人,還是神殿騎士團都認下了這事。這下很多人覺得不對勁了。從來沒有人能買下那麼多奴隸,對這種從沒發生過的事情,大家都很害怕。有人說我們的糧食不夠吃幾天的,到時候如果被打發去開荒,八成要被餓死,您這是給奴隸商人解決麻煩。有人說,魔法師會……會……吃人。買了那麼多人過去,準備存起來吃。還有人說,一下子徵用那麼多奴隸,肯定會被拉到帝國前線去修工事,打起仗來還會被推出去送死。”

“你們有人信嗎?”

“挺多人信。”

“我不是說過,讓你們跟我走,去建設自己的新家園嗎?”

“啊?您真是這麼想的?有哪個領主是把奴隸買回去,讓奴隸建設自己家園的。老爺們都巴不得把每個奴隸榨成幹吃下去。誰會爲奴隸想?他們猜的那些事,雖然誰都說不清楚,可聽起來都比什麼‘去建設自己的新家園’更靠譜啊。”

蕭晨聽得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的想法在這個時代,竟然被當作胡話,還沒‘魔法師吃人的謠言’可信。但是他看到眼前這些哆哆嗦嗦的可憐人,卻也生不起氣來,這樣無知和盲信,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錯,而是這個社會所造成的惡果。這正是他所要面對的最大挑戰之一。

蕭晨放開中年人,對此時還跪在地上的人們說道:“我在這裡以一個魔法師的名譽發誓,絕不會傷害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現在,都起來跟我走!”

可那些人依舊伏在地上,沒人起身。

蕭晨知道時間緊迫,一咬牙,釋放了值得信賴的魅惑魔法。

一分鐘之後……

“羅傑騎士,您真的好帥啊。”

“小夥子,剛剛那兩個人殺得好,可惜啊,我想幫你都沒幫上。”

“羅達大哥,您往哪裡指,我們就往哪裡衝,誰來砍誰。”

“羅傑大人,晚上到我們帳篷裡來嘛!”

羅傑被那些奴隸圍了起來,男人們要和他勾肩搭背,女人們要在他身上揩油,羅傑左擋右避,急得滿頭大汗,他喊道:“大人,怎麼又來啊!”

“沒事,他們只是喜歡你而已。你不是已經很有經驗了嘛,現在趕緊帶他們回營地。”

當蕭晨和羅傑回到奴隸們的營地中時,大部分人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但是逃走了兩百多人,另有二十幾個人在逃跑中被看守的戰士殺死,有五十幾個人在混亂中受傷。這場騷亂還是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蕭晨看着這些畏懼又害怕的奴隸,決定做些什麼。他沒有再釋放魅惑魔法,因爲那並不能治本,而且羅傑哀求的眼神也太可憐了。

他決定用語言說服眼前這些人。

蕭晨站到奴隸們中間,拿起一個銅皮喇叭,環顧四周,對奴隸們說起話來:“各位兄弟姐妹們……”

這句話剛說出口,周圍先是一片寂靜,然後就爆發出了哄地一聲響,所有的奴隸都被蕭晨的稱呼嚇到了。從沒有人這麼稱呼過這些奴隸,更別說很多主人只把他們當作牲口看待。就連羅傑和卡蘭達他們都覺得很吃驚,懷疑蕭晨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這樣稱呼你們,並不是在開你們玩笑,更不是在嘲笑你們。而是發自內心地把你們看作一位位有尊嚴的人,和我一樣的人。我們可以像兄弟姐妹一樣敞開心來談談話,聊聊天。我可以用我魔法師的名譽甚至生命起誓,我現在所說的,都是真心話。

當你們把自己看作一個真正的人時,那些老爺們和我們也沒什麼不同。大家都有一樣的腦袋,一樣的雙手。一樣能夠笑,能夠哭,一樣依戀自己的父母,一樣喜愛自己的孩子。可是爲什麼他們高高在上,而我們卻在這裡?”

蕭晨看這些人,迷茫,憤恨,嫉妒,不解,麻木,不一而足。

“因爲這個世界沒有給你們這樣的機會!這個世界,讓你們生來就生活悲慘,或者慢慢走進破落的境地。這個世界,冷酷,無情,對你們充滿了惡意!但是,我會給你們機會。我從很遙遠的地方來,我不按照這裡的醜惡規矩做事,跟隨我,你們可以拯救自己,找回做人的尊嚴。

今天有些人死了,我感到可惜,但卻不同情他們。連希望不願意給自己的人,不值得同情!我不想多說什麼,因爲一千句話,一萬話,也沒有事實有說服力。我希望你們跟着我,去看一看,試一試,這一定會改變你們的一生!”

蕭晨看到有些人臉上有了希望之色,但是大部分人依舊神色木然,無動於衷。他知道取得這些人真正的信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他指着不遠處拴着的一大羣牲畜道:“今天,爲了慶祝你們新的開始,殺十頭豬,給大家開開葷。”

“萬歲!”這時所有的人都露出狂喜的神色,爆發出的吶喊聲,響徹了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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