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爲了透光,把窗開得很大,但是由於玻璃質量不過關,學校只能多做了些窗格,然後鑲入比較小塊的玻璃。教室的後門開着,裡面傳來老師一字一頓的聲音:“我的祖國是中國……”
她念一聲,下面的小朋友們就跟着念一聲。奧拉從門縫裡往裡看,三十多個五六歲到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兩個一組坐在粗陋的長桌後面,正搖頭晃腦地跟着老師念這些話。
這些孩子大都衣着樸素,一看就是平民和奴隸的小孩,但是此時此刻坐在教室裡,卻給她很大觸動。她從不知道,那些髒髒的小鬼,也可以這樣齊齊整整地坐在教室裡,也可以發出那種渴求知識的眼神。
“中國……是你們的國家嗎?”奧拉問道。
“是啊。”季益君嘆了口氣說道,“在很遠的地方。不過呢,我們到了這兒,中國自然也就到了這兒。”
“你們這麼喜歡這個名字?”
“當然,反正我挺喜歡。那可是有五千年曆史的國家啊。哼哼,你不會知道我們那兒的山河有多美,城市有多大,人口有多多。”季益君指了指教室裡面的學生,“這些小鬼以後也會是我們的一員,他們也會知道我們的歷史,傳說和文化。”
“他們長得和你們可不太一樣。”
“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吧?這就行了。”
奧拉眼睛一轉,道:“我們能不能坐下來聽一會兒?你看後面還空着一個桌子。”
季益君露出尷尬的神色:“不好吧?打擾孩子們上課。”
可奧拉纔不管他,一運鬥氣把他拖進了教室,於是教室裡憑空多出兩個“大學生”。屋裡的孩子們都興奮了起來,交頭接耳,不再好好上課。正在授課的女老師氣呼呼地把黑板刷砸在講臺上,怒道:“季益君!”
“小蓮,這可不怪我,是這個客人要來聽你上課的。這可是很重要的外事任務。”
女老師刀子般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最後大喝一聲:“都給我閉嘴,繼續上課。”
“我覺得她在針對你。”奧拉過了一會兒小聲說道。
“咳咳,我和她之間……嗯,有些小誤會而已。都是過去的事了。”季益君低聲道。
“可爲什麼她老是提到,不敢承擔責任的男人,無法成爲國家的棟樑,是人渣中的人渣?人渣是什麼意思?“
“有句話叫讀書不求甚解,就是說咱們不要糾纏於細節。”
“可……”
“還有句話叫做,如果你因爲錯過夕陽而廢話的話,你就要錯過星空了。”
“哇,這話好美。”
“因爲是我說的嘛。快聽,老師說到長城了!”
奧拉興致勃勃地聽完一節課,季益君拉着她的手,飛一般地衝出了教室。
跑到走廊上,奧拉捂着肚子笑了好久,最後見到季益君臉色越來越黑,才抿住嘴,讚道:“這個長城真是宏偉,而且在抵禦外敵上應該也會發揮作用,可是對方有中高階戰士怎麼辦?”
“你家城牆是防禦高手的嗎?只要普通士兵過不來就成了。”季益君沒好氣地說道。
“也是哦。”奧拉點頭同意。
他們兩個繼續往前走,每到一個教室,奧拉都會駐足聽一會兒,一連走過四五個教室,都有孩子在上課。語文課奧拉還能聽懂不少,數學課正在講分數,她就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不過之後班級的音樂課,讓她聽了良久,還跟着進去唱了一會兒。等到她準備離開時,下課鈴聲響了。三三兩兩的學生從教室裡走出來,向食堂走去。
“你們這是要把每個孩子都當作貴族來培養嗎?”
“貴族?”季益君笑笑說,“怎麼可能。”
“可是……我覺得他們以後會學到的東西,比我還多。”
“怎麼,擔心自己不如他們?那來上課唄。”
“真的可以嗎?”奧拉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季益君,但隨即神色又黯淡下來:“唉,像我這種人,是自己做不了主的。”
季益君正要說些什麼,只聽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季哥!”
他回頭一看,一個俊秀男孩正向他招手。
“呦,中學生來了。”
“我們這些中學生除了年紀大些,多識些字,比小學生可真強不到哪裡去。”男孩笑着說道,“好多課,我們和他們還是一起上的呢。”
“這是克里特。”季益君拍了拍克里特的肩,“這位是奧拉小姐,嗯,算是來訪的客人吧。”
兩人打過招呼,季益君說道:“走啦,難得來看你上學,我們去嚐嚐食堂的菜吧。”
食堂在中間那棟房子的底樓。樣式和季益君的中學食堂差不多,條桌條凳,一人一個餐盤,只是餐具是木頭的,環境也差了很多。
季益君掏出代金券,替奧拉付了飯錢,這是學校內部暫用的貨幣,三人開始排着隊打菜。
奧拉見季益君帶着她排到了隊伍最後,前面還有不少老師和同學,不由奇怪道:“我們也要排隊?”
“我們爲什麼不要排隊?”季益君反問。
“因爲,因爲我是……”
“奧拉姐姐,這就是這兒的規矩,我的老師蕭晨如果在這裡,也是一樣排隊的。”克里特說道。
奧拉無可奈何地跟着隊伍前進,不過看到飯菜的內容時,她又吃驚起來,有蛋,有肉,有魚,有蔬菜,還有白色的麪糰{饅頭},說實話,她在自家的營地裡都不是天天能吃上這些東西。而這裡每個學生雖然限量,但都可以吃到這些。
等三人坐到位子上,她忍不住問道:“爲什麼你們那麼大方?讓這些平民的孩子吃上這麼好的東西。我不明白。”
季益君一擡下巴道:“克里特,你說說爲什麼?”
克里特扒了口菜道:“奧拉姐姐,我懂得不多。不過,我們的老師講過一個簡單的道理。就是人才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財富。”
“這個我明白,我哥哥說過,民衆就是羔羊,我們就是放牧的牧民,如果羊走錯方向,我們就用鞭子把它們抽回來,它們在我們的管教下,好好吃草,我們就能獲得羊毛,也就是財富。”
“不,你錯了。我們從不把一個人看成羔羊。”季益君搖頭道,“相反,我們把他們看成這個國家的一分子。一個國家的國民越是聰明,強大,這個國家也一定更厲害。一個國家越是厲害,就越能保障國民的利益。我不是什麼政治學家家,但是我對國家和人民的理解就這麼簡單和直接。所以要給每一個孩子好好成長起來的機會。你要知道,我們是沒有皇帝國王的,也許我們下一代的領袖就會出現在這些孩子裡呢?”
“我突然有些害怕。”奧拉握着叉子卻遲遲沒有動手,她看着季益君,眸子裡少了幾分活潑,卻多了不少畏懼,“說不清爲什麼,但是總覺得你們……會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