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萊聽了詹妮的話,有些出神,他苦笑着說道:“之前我和他們戰鬥,連我們的父親都死在他們手中,現在又要爲了他們戰鬥,保衛他們的領地,這一切還真是諷刺。”
詹妮靜靜地看着他,阿克萊說了一陣垂下頭道:“對不起,詹妮,讓你笑話了。我並不是想不明白,但是,我親自參與了那場戰鬥,父親就倒在我身邊,我也參與了那場審判,弟弟就死在我面前,後來我還聽說大哥也在一次行動中被他們殺死了,這些都是仇恨不是嗎?”
“難道你還想着復仇嗎?”詹妮問道。
“沒有,我不會做那種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原本想着等我被釋放了,去找個需要開拓土地的工作。你要知道黑山地區有很多肥沃的土地,阿里亞斯家族一直因爲各種原因沒能好好開發它,在這之外,也有不少是真正的蠻荒無主之地,我想那些地方去開闢新的耕地,這些中國之塔的新土地不會被私人擁有,但是開發者可以選擇得到5年的免稅權和50年的免費使用權,或者轉賣給政府獲得一筆現金。我不想把土地賣掉,而是想在在那裡安頓下來,這樣你以後就會有個家了。”
“哥哥……你真的只想做一個農夫嗎?我是說,我們的出身放在那裡,我們原來是他們的敵人,他們的仁慈讓我們活了下來,但如果我們不變成他們自己人,我們和我們的後代,只會遊離在這羣人的邊緣。一旦有什麼倒黴的事情,首當其衝的就是我們。你忘了父親是怎麼取得他的地位的嗎?爲公爵戰鬥!那我們要獲得在這裡的地位也就要爲他們戰鬥!
我已經是一個低階法師了,只要有機會,我會毫不猶豫地踏上他們的戰場。”詹妮把頭湊過去,注視着阿克萊的雙眼問道,“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麼?你又在害怕什麼?”
“詹妮,你真的長大了,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我真是難以想象你今年只有十四歲。”阿克萊頗爲唏噓地說道。
“原來在父親和你們的保護下,我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聽你們的安排。但是現在有很多事情只能靠我自己去琢磨。”詹妮端坐在那裡的樣子,那有幾分大人的模樣了,“你還記得,黑龍帝國早期的約翰遜將軍嗎?”
“你是說,在家族衰弱的時候投效了對立的家族,最後因爲帝國一代名將的那位?”
“是的,如果約翰遜將軍當時沒有那種氣量,恐怕年輕的時候就死在對方家族手裡了吧?更不要說把自己的家族發揚光大了。”詹妮認真地說道,“我來的時候,有一個軍官跟我說,貴族的天職是戰鬥,但我卻覺得,貴族的天職是讓家族存續下去。爲了這個目標和以前的敵人站到一起又怎麼樣?”
阿克萊抱着頭思索了一陣子,最後擡起頭道,“沒想到家裡最明白的人是你。自打來到這裡之後,我一直和那些獄友過着簡簡單單的生活,有時候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比拿着劍戰鬥更加舒服一些,但是你說的對,支持我們家族的是劍,而不是鋤頭。我想明白了,你走後我就去提出申請。”
“哥哥,能這樣想就太好了。總有一種感覺,既然中國人不喜歡把地分給大家,那就說明種地並不是在這裡一個最好的選擇。我之前聽說過,像你這樣想要個人去開墾土地的人並不是太多,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以一個個農場爲單位去做這樣的開拓的。
你和他們比起來,你的資源也好,人手也好,差太多了。
我過來的時候,是坐着晶車過來的,這種神奇的東西是從哪裡生產的呢?是河灣新城的工廠。這些東西是別的地方沒有的,如果你因爲戰功得到了獎勵,我們也應該把錢投到這種事情上面去。”詹妮說道。
“自然在上,這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詹妮輕笑起來:“這怎麼可能,有很多東西,我是聽老師和鎮長在說。
作爲一個缺少依靠的人,一定要張大眼睛,撐開耳朵,聽他們說的多了,我自然就琢磨出一些道理。陳鎮長他們老是鼓勵阿拉諾的人把餘錢投到工業上面,他還成立了一個叫做阿拉諾工業開發基金的東西,資助人們在阿拉諾鎮開設工廠。具體的我並不懂,但是既然我們做了決定,那就要跟着他們的興趣做事,不是嗎?”
“詹妮,你是一個比我更合格的貴族。”阿克萊最後說道。
————————————————
詹妮說服了他的哥哥阿克萊之後,又去探望了她的姐姐露絲。
和阿克萊的狀態相比,露絲的精神狀態看上去糟糕的多。明明只比詹妮大幾歲,但此時看上去,他就像一箇中年婦人。又發上多了不少銀絲,臉上也爬起了皺紋。
詹妮看到她茫然無措的神情,渾濁無神的眼睛,心中感到十分難過。她知道自己的姐姐並沒有從丈夫和父親的死亡中解脫出來,反而深深陷到了裡面。
“姐姐,你受苦了!”詹妮流着淚說道。
露絲打量了她一眼道:“看來你還過得不錯,他們並沒有爲難你太多是嗎?”
“是的姐姐。其實你經歷的已經夠了,你沒有必要再爲別人懲罰自己了。我相信無論是父親,還是你的丈夫,都不希望你這樣一直消沉下去。”
“中國人提出了合作。”露絲嘆息道,“只要我配合他們接管那個屬於我和我丈夫的小鎮,我就會被赦免。但是……”
“但是你還是不能原諒他們殺死了你生命中最重要人?”
露絲點點頭,“請原諒你姐姐的固執吧,我知道這沒有什麼意義。但這是我的選擇。你可以勸導阿克萊,因爲他的心中早就放下了,只需要有人推他一把,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但我不一樣,我的心裡一絲一毫都沒有放下過,就讓我在這裡安靜地待下去吧。”
詹妮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抱住了她的姐姐,抱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