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件事情到現在想起來，我也覺得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夢了。”大鬍子男人摸了把臉：“白天的時候，我還有件事情沒跟你說。當時我就感覺那個黑衣男子朝着我衝了過來，一張慘白的臉就橫在我的跟前。我心裡一驚，人就倒在了地上。醒來的時候，卻是躺在車裡，而車子就停在我家樓下的臨時車位上，我老婆正用手在砸我的車窗玻璃。後來一問，我才知道，車子是被劉二開來的，他還給我老婆打了電話，說我們夜裡去喝酒，喝醉了，人正躺在車上。”
“劉二不是已經那個了嗎？”小米想到白天在車上時司機師傅的那番敘述，雖然沒有直接說劉二已經死亡，可話裡話外的卻是那個意思。此刻再聽他這麼一說，連小米自個兒都給弄糊塗了。
“可不是嗎？”司機師傅臉色一片陰鬱：“那夜我看的真真的，劉二他確實是死了，所以聽我老婆那麼一說，我也以爲是我自個工作累的，做了個噩夢。當時也沒大往心裡去，只是覺得頭上這個傷疤來的有些蹊蹺。後來就回家睡覺去了，迷迷糊糊的睡到下午，警察就找上了門來，告訴我劉二死了，不過不是在這別墅的外頭，而是在劉二自己的家裡頭。”
“啊！”聽到這個答案，小米也吃了一驚。
司機師傅摸摸索索的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來，沒有點燃，只是用嘴含着。兩隻眼睛怔怔的望着遠處：“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反映和你差不多。因爲我可能是最後一個和劉二接觸過的人，所以警察把我帶到了劉二的家裡，說是認人，其實也就是調查我。劉二的家不大，是也棟老樓，那幾天他正和老婆爲了老人的事情鬧彆扭，所以家裡就他一個人在。我們去的時候，一驚有兩個警察守在門外頭，脫了鏽的綠門上扯着一道警戒線，看上去就跟演電視劇似的。當時我還只想笑，心說劉二要是看到這情形，沒準還會拍着自己的胸脯說自個兒成了大明星。劉二是個很開朗的人，可能是因爲骨子裡有東北人的基因，嘻嘻哈哈的。”
說到這裡，司機師傅又是一陣沉默，江小米知道那種失去身邊人的難受，所以只是靜靜的聽着，沒有再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進門的時候，我還幻想着，劉二會忽然從哪裡跳出來。可我見到的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他那麼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嬰兒一樣的蜷縮在他們家那個破浴缸裡，渾身佈滿了綠汪汪的跟水草一樣的東西。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我前一晚遭遇到得不是做夢，劉二他真的是被那個人給害死了。”
司機師傅說到這裡，渾身猛然的打了一個激靈，江小米也感覺到一股涼意從脊柱裡竄了上來。她回頭朝着別墅裡看了一眼，四周越發的黑起來，只有自己家的門口還亮着一盞燈，小圍欄內似乎站着一個男人。燈光有些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小米想着，可能是她的父親江若望，聽到聲音，出來看看。
小米剛想要打招呼，那個黑影一閃，就進了屋。小米回頭衝着司機師傅笑了笑，說了句：“是我爸爸。”
“哦！”司機師傅長長的哦了一聲，嘴巴卻飛快的動了起來，沒有多久，便將那隻還沒點燃的香菸咀嚼到了肚子裡。
“司機大哥？”小米驚詫的捂住嘴巴。
“怎麼了？”司機師傅剛問了句，隨即也意識到了什麼，用手抓着雕花鐵門，拼命的乾嘔。亞麻色的菸絲混交着吐沫星子從他的喉嚨裡涌了出來，司機師傅大口的喘氣，整張臉咳的通紅。
“司機大哥，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小米緊張的不得了，用力的拉了一下門，沒有拉動。想了想，便直接從雕花鐵門上翻了過去。
“沒事，可能我剛剛太緊張了，所以就——”司機師傅解釋着，衝小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來我還是個膽小鬼，這還沒怎麼着呢，就差點自己吞煙絲自殺了。”
“司機大哥！”小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幫忙捶打着他的背，希望他能嘔出更多的菸絲來。過了大約十來分鐘，司機師傅終於把身子直了起來，臉色已然變得有些發白。
“沒事了，十幾年的老菸民了，吃這點菸絲毒不死的。”司機師傅用袖子擦了擦嘴，擡眼朝着別墅裡看了一眼，衝小米說了句：“看來今夜我又是白等了。”
“劉二要是知道你這麼爲兄弟，他肯定很高興。”小米安慰着，掏出手機來看了下時間，不知覺中居然已經快十二點了，難怪父親會擔心。又說了幾句，小米便打算告辭回去睡覺，可想了想，自己好像還有些事情沒有問清楚，例如劉二的死因，警察是怎麼說的。按道理，遇到這種情況，警察十有八九是要請法醫解剖一下的。
“警察說是淹死的，劉二家的浴缸肯定不是第一現場。你想啊，自己家裡的洗澡盆子就算百十年不用，也不會長水草吧。”司機師傅輕輕的哼了下，臉色已經稍稍的恢復些紅潤。
“既然家裡不是第一現場，那肯定就是在外頭啊。”小米接了一句，跟着搓了搓胳膊，沒想到晚上居然會這麼冷。
“那些警察鬱悶也就鬱悶在這裡，他們找不到第一現場。從劉二家的情況看起來，劉二他好像就是死在自家的洗澡盆子裡的。所以他們說，不排除劉二是在自己家中自殺的，而那些水草也可能是他自己在死前自己弄的。換言之，劉二就是精神有問題。”司機師傅說着，又從口袋裡掏煙，可抓來抓去，只摸到一個空煙盒。“就因爲不能確定那些水草的來源，所以也不能排除我是嫌疑犯的可能性，因爲我是最後一個見過劉二的人。”
“那玫瑰園別墅外頭的事情，司機大哥你沒有告訴給警察嗎？”小米輕聲的問，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白癡。若司機大哥真的說了，只怕他自己也會給當成精神病人關起來，殺人的嫌疑也會更大。
“讓我告訴警察，劉二可能是給一個水鬼殺了！”司機大哥捏着那個空煙盒：“就算人家信，我也得給人家找個適合水鬼出來活動的範圍吧，你看看這別墅周圍，別說是條河了，就連個池塘都沒有，水鬼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小米無言了，因爲她知道，司機師傅說的是事實。水鬼水鬼，只有淹死在水中的人死後變成的鬼才能被稱之爲水鬼，按照民間的說法，水鬼也只能棲身在淹死自己的那片水域中。就算是想拉劉二做替身，也要有個通道不是嗎。
可如果水鬼走的是陸路，那麼眼前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司機大哥見到的不是鬼，而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