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坐在沙灘上,何蕭華終於點燃了嘴裡的煙。
“她叫米琪,是我最愛的女人。”
嘆了一口氣,何蕭華的嘴裡吐出了騰騰白煙,揮散在遠方的空氣中。
註定了,又是一個悲情的故事。
“我們是在十年前認識的,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大學生,活潑可愛。因爲我們住在同一棟樓裡,所經常在樓道里遇見,她總是喜歡俏皮的跟我擺擺手,叫我一聲叔叔,然後就蹦蹦跳跳的跑上樓。”
說到這裡,何蕭華忍不住聲音哽咽。
遇見米琪,是在他人生最艱難黑暗的時候。
那時候他剛剛離開學校,沒錢,沒權,也沒有社會經驗。因爲自小父母離異,母親一直忍氣吞聲的把他供上了大學後,終於狠心扔下不管了。
他一個人半工半讀的勉強畢業,卻在通往社會的道路上,屢屢遇到紅燈。
半年以後,何蕭華的父親因病去世,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套很老很老的樓房。何蕭華四處找同學籌集錢安葬了父親後,搬進了父親的房子裡。雖然身上揹負了一大筆債,何蕭華卻前所未有的心安,因爲他終於有了住所,從此以後遠離了那種居無定所的日子。
早出晚入,拿着報紙四處奔波着出去找工作。總是滿懷信心的出門,垂頭喪氣的回家。
晚上餓着肚子躺在牀上,一個人的日子總是落寞蒼涼的。
忽然有一天,有人敲開了他的房門。
“叔叔好,我叫米琪。”
何蕭華訝然的看着門外站着的小女孩。
她身材消瘦,穿着一身嫩粉色連衣裙。眼睛俏皮的一眨一眨,一個勁盯着何蕭華看。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何蕭華曾經在樓道里遇見過幾次,每次都是蹦蹦噠噠的跳着上樓,原來是鄰居。
何蕭華陰霾的心情瞬時好了很多,他蒼白的笑着說:“你有事?”
“恩!”米琪使勁的點了點頭,“我爸爸媽媽有事出門了,家裡衛生間的燈壞了,叔叔能不能幫我換一個。我個子太小了。”米琪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
“當然。”
何蕭華跟着米琪進了她的家。
米琪家的房子設計佈局和何蕭華的房子是一樣的,但顯然比何蕭華的家裡溫馨潔淨許多。何蕭華進門就忙着進衛生間換燈,米琪一個人忙忙轉轉的在廚房裡做晚飯。
陣陣米香傳進鼻子裡,讓何蕭華恍然有了一
種家的感覺。
換完燈泡何蕭華就忙着走,畢竟一個大男人在女孩子家裡停留太久不是什麼好事。米琪堅決不讓,堅持要何蕭華吃完晚飯再回家。美其名曰是謝禮。
看着滿桌子豐盛的飯菜,何蕭華不爭氣的猶豫了。畢竟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吃過青菜和米飯了。
米琪熱情的把何蕭華拉進餐廳,盛了碗米飯放在何蕭華面前,然後自己就毫不客氣的開吃。
何蕭華見狀,身上的拘謹一下子煙消雲散。他也捧起米飯開始狼吞虎嚥。湯很鹹,炒菜忘記了放調料,米琪吃的直皺眉,何蕭華卻全部吞進了肚裡。對於一直沒有飯吃的他而言,那無疑是最美味可口的。
米琪是大一的學生,和何蕭華是同一所學校的,且所讀的專業都是相同的。得知何蕭華只比自己大四歲,米琪撒嬌的說何蕭華佔她便宜。
自此,米琪改口叫何蕭華“叔叔”。
米琪的父母出門一個月,無聊的米琪便天天拉何蕭華去她家陪着吃飯,偶爾也會因爲一道難題不會做,要何蕭華在她家裡呆到很晚。再後來,米琪索性下學就跑到何蕭華家裡去,讓何蕭華幫忙補習功課。
何蕭華終於找到了第一份工作,雖然工資很低。
米琪的父母回家了,再也沒有藉口去米琪家裡蹭飯吃。
平靜的日子開始變得更加安靜,如一汪死水,激不起波瀾。
每天下班回家,何蕭華總是在門口聽到隔壁越來越激烈的爭吵聲,時常伴隨着碗盤摔碎的刺耳聲音。
何蕭華開始擔憂米琪,每天都會刻意在樓道里停留很久,卻始終再也沒有看見米琪陽光的身影。最終還是不自覺的站在了米琪家門口,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伸手敲門。
開門的是米琪的母親,頭髮凌亂,眼睛紅腫。
聽見何蕭華說要找米琪,她態度冰冷的說了一句“她不在”,然後就關上了門。
何蕭華請了一天假,去了米琪的學校。
米琪不在,聽說是家裡發生變故,暫時借住在了親戚家裡。有一個和米琪關係較好的同學悄悄的告訴何蕭華,米琪父親做生意虧了,因爲沒錢還債所以自作主張的許諾,要把米琪嫁給對方的兒子用來抵債。婚禮定在三個月後。
何蕭華渾渾噩噩的回到家裡,腦海中不停迴盪米琪的同學說的那句話:“你救救她吧,我知道米琪喜歡你。”
米琪終於沒有拗過他父親,
休學回家準備結婚。
何蕭華下班時看見米琪站在他家門口,臉上帶着蒼白的笑容,眼中卻全都是無言的悲傷。
“帶我走吧。”米琪哭着說。
“好!”
何蕭華不假思索的答應了,看見這樣痛苦的米琪,他只想帶着她離開這裡,遠走高飛。
連夜收拾好東西,第二天一早何蕭華就帶着米琪坐上了火車,一直到了洛城。
租房子,找工作。開始日復一日的艱苦奮鬥着。
米琪的臉上重新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卻因爲營養不良身體日漸消瘦。
日子過得很苦,米琪卻從未抱怨過一句。
生日那天,何蕭華預支工資給她買了一條很漂亮的裙子。
米琪很高興,堅持要穿着裙子去看海。
一心追求浪漫的何蕭華,沒有阻止米琪。陪着她在冬天的海邊玩了一整天。
回家後米琪發起了高燒,因爲送醫院不及時又引發了急性肺炎,七天後肝臟衰竭死亡。
何蕭華一向不善言辭,今天卻講了很多,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地上堆了很多菸頭。
“如果,我當年能考慮事情成熟周全一些,不答應帶着米琪私奔,或者在她生日那天不買漂亮的裙子,而是買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她就不會死。是我害死了米琪……”
“別這麼說,”夏曉茗安慰他說,“遇見你,是米琪最大的幸福,哪怕是以生命爲代價。”
“是啊,米琪臨走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只不過我身爲男人,卻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女人爲我受苦,突然感覺自己很沒用。如果現在讓我重新選擇,我一定不會帶她走,只要她能夠好好的活着,我不在乎她是不是跟我在一起。”
“啪”
猝不及防,夏曉茗甩手給了何蕭華一巴掌。
“你以爲不帶她走把她拱手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就是對她好?你知不知道,女人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永遠和心愛的人守在一起同甘共苦。只要能每天看着他,想着他,生活再苦都不怕。何蕭華。米琪爲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怎麼能夠在這時候說出這些讓她傷心的話呢?”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重新洶涌而出。
聽了何蕭華的話之後,夏曉茗開始莫名的害怕,害怕遠在天堂的王子文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之前所有的付出,又算得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