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世界的童話——代序言

有人說,如果有恰當的時機,每個人都渴望獲得童心。那麼,流行小說最應該比作童話。希望《犬語城》成爲成人世界的童話。

童話的主人公常常是一位平凡的弱者,他總是被逼到九死一生的境地,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奮起反抗。他善良、誠實、正直,但是,他的周圍充滿了兇險、陰謀、陷井,甚至災難。而不論主角們如何強悍,在環境面前永遠顯得力不從心,這讓不少讀者爲不斷處於弱勢的主人公心存牽掛。

《犬語城》的主角里奧就是這樣一位。自由記者,專門採訪犯罪新聞。他有一雙地道的藍眼睛,帶着美國男人般的玩笑與不羈,做事常常出人意料,卻總是能出奇制勝;幼時在**的撫育院長大,與狗結緣,成年後曾爲意國軍隊的通訊兵;他的身世永遠籠罩着一層迷霧,直到小說結局才得以打破;“嗜血癥”暴發後,里奧與其它“病原體”一起被關押在隔離區。在注射代號爲E-3生物抗生劑後,他感到身體的潛能被充分發揮,但並非每次都能應驗——這多少讓人想起了金庸小說中的段譽。

危急時刻,就會出現一個英雄,他勇敢、機智、富於同情心。他或者歷盡艱辛,或者大義捨身,弱者落難,英雄相救。《犬語城》套用了童話的傳統模式,來講現代社會的故事。在小說中,真正的英雄卻是一條叫作多米諾的獵犬,主人里奧能發出只有犬類能夠聽到的高調聲波,狗能在極遠的地方聽到這種聲音趕來相救。於是里奧帶着獵犬千辛萬苦地和命運搏鬥,希望能找到同伴,救出更多的遇難者。

里奧在意外中失去了以往的記憶,他一邊躲避病毒感染者的糾纏,一邊尋找自己的過去。其中遇到無數困難,但里奧並不孤單,他遇到了丹尼爾·雷——冷靜的狂暴分子;傑羅姆保險公司的偵探,有着灰藍色的犀利眼神,外貌似乎枯木一般,臉卻極瘦。他的眼睛帶有日爾曼血統的灰藍色瞳孔,他的靈敏和豺狼般的無情,也都隱藏在他瘦削的面頰上。他經常可以搞到獨特厲害的武器:Wurfmine衝鋒手槍、*****、浸毒**以及德制ZUNDAPP-KS750重型摩托......都是他必備的武裝,他的本能就是追蹤獵物。

丹尼爾挑剔、粗暴,甚至不近人情,但這只是表面的現象,實際上,丹尼爾個性梗直、果敢、富有正義感。他深入地下洞窟,尋找二戰遺物,並由此解開“嗜血癥”病毒疑團。儘管他看上去象豺狼一般令人戰慄,但在故事最後他的死卻讓人扼腕嘆息。

童話通常是白馬王子表達愛情的地方,在故事中人與人之間變得隔離了,大家生怕靠近自己的這個人帶有致死病毒,一旦感染,將沒有多少生離死別的機會:朋友就能變成吞噬你的野獸!而且人類在那種環境下是極端弱小的,誰也無法保證什麼時候就要被感染而變成“鬼”。這樣的狀況下,誰還能有心情去對另外一個人付出真感情呢?

《犬語城》在驚悚與恐怖中沒有放棄溫情,在艱難的環境中更需要愛情,荒蕪的城市成爲向現代的“公主”傾訴心曲的舞臺。小說中唯一的女人——Ann,雙魚座的女人,金色長髮,極聰明。然而,故事中的王子卻另有其人:總是衣冠楚楚,英國上流社會成員、英俊成功的馬修。他對馬術、擊劍、弓箭射擊等方面造詣頗深,更會駕駛各種軍用車輛和飛機。

與里奧相比,馬修纔是人們心目中的王子,但里奧能否在愛情的角逐中勝出呢?

他們彷彿荒島上的拓荒者,建立起堅固的生存巢穴。在巨大的災難面前,世俗社會的一切價值觀被打破,每個人需要用自己最本質的精神來經受生活的優勝劣汰。衆人終於結成了同盟,組成了一個五個人的隊伍。他們在黑暗中使用德國步兵作戰時的口哨相互配合......在荒野上追趕獵物,在城市的廢墟上架起篝火,這個城市留下的物資讓他們暫時擺脫了生存的威脅。

我們的主人公們在經歷過無數次的打擊之後,依靠愛與信賴,誰都沒有放棄,依靠着身邊的獵犬,他們得以斷斷續續地和外界取得聯繫,狗與人在特殊的環境下形成了獨特的關係……人們只有依靠獵犬的靈敏才能擺脫死亡。在最後一刻,人們被困,獵犬多米諾受到主人的召喚,帶來了犬羣。它們跑得四隻腳在流血,卻還是不肯停下來。

“比起人,我更喜歡狗”——有人心中曾不止一次地慨嘆。在這部作品中,恰到好處地描寫了人與犬的感情。

童話是孩子們的故事,孩子長大了,知道了童話是假的,就不再聽了。可是,人們一代一代死去,而童話卻一代一代流傳,這是爲什麼呢?童話是一種渴望,一種企求,一種寄託。我們每個人都希望作夢,作成功之夢,富有之夢,愛情之夢......童話的本身就是夢。在現代化工業的城市,在鋼筋水泥的森林,精神貧乏,了無生氣。無所不在的現代通訊、交通網絡像蠶繭一樣緊緊束縛住現代人。

現代社會的森林裡有了自己的獅子王,有了陰險狡猾的大灰狼,有了可愛而常常孤立無援的小白兔。現代社會有了渴望,有了企求,祈求精神寄託。於是,現代社會的童話被製造出來。用童話象徵現代生活,《超人》、《星球大戰》以強刺激震撼現代社會,從而風靡世界。

用童話演繹現代生活,《犬語城》描繪的是不可能發生的故事,但它就象發生在我們身邊一樣,沒有人會懷疑它的真實性。在小說中不求現實主義的真實,但求童話的真誠。讓故事按情感邏輯發展,在書中幾乎沒有一個真正的壞人,表現善良的情感,表現人性的勝利成爲故事的主調。主人公總會得到幸福,英雄總會及時出現,世界終將美好。

孩子的天真往往被看作是可笑的,但是,孩子的真誠往往使成人汗顏。也許,用孩子的眼睛發現世界,在成人的生活裡,再現兒童的真誠纔是最值得紀念的。

於是,象所有童話中的故事一樣,洪水終於退去。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童話的典型模式。《犬語城》採用了一點倒敘的手法,從疫病爆發數天後開始,把讀者帶進撲朔迷離的故事中。隨即是一連串跌宕起伏的情節,但小說並沒有沉湎於令人眼花繚亂的懸疑當中。筆鋒一轉,開始講述隱藏在歷史塵埃中的迷團,畢竟人人都喜歡帶有傳奇色彩的秘密。小說準確把握了講故事的節奏,該緊則緊,該緩則緩。主人公境遇的嚴酷和過去歷史的迷團交替出現,像一首協奏曲,起承轉合,耐人尋味。

《犬語城》小說中刻畫人物的方法也是童話式的。童話書中的人物都有着鮮明,甚至誇張的特徵和絢麗的色彩。里奧可以被看作是《格林童話》裡的笨男孩,他並不英俊,還總是出錯,總是身不由已,並且總是力不從心。但他象所有童話書中提到的一樣,能與狗交談,並且那隻狗是他永遠的守護神。特別是他有一顆真誠的心,在昏迷當中還牽掛着自己最愛的人;他失去了以往一切的記憶,卻記着前妻的名字;在只有一線生機的關頭,他把希望給了Ann,而自己只期待上帝的出現。里奧正是我們社會中衆多平凡人的縮影——所有的不公平總是降臨在我們身上、希望永遠難以實現、常常會感到力不從心......

丹尼爾·雷是小說着意刻畫而個性鮮明的一個人物,強調了人物外在特徵與內在性格的矛盾對比。在書中,用衆人的眼睛告訴讀者,丹尼爾冷酷、機敏,是一頭狼。“可怕的男人,眼睛象狼一樣!丹尼爾說的每一句話里奧都默默地點點頭,甚至連丹尼爾站在聖壇面前的姿態,都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裡。里奧渾身不自主地顫慄——面前的這個瘦高個子的男人使他害怕。”這是里奧對丹尼爾最初的印象。

然而,在丹尼爾冷酷、刻薄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正直的心。在衆多的場景下,里奧孤立無援的緊要關頭挺身而出,驅散羣魔。這很容易讓人想起《巴黎聖母院》裡的敲鐘人,外表冷酷和心地善良形成的巨大反差,讓讀者感受到崇高的力量。

馬修和Ann稱得上是現實世界的王子和公主,“最終,他們在一起過着幸福的生活......”童話裡的結尾總是這樣講。在書中,他們最後確實活了下來,並且走到了一起,但在這一切的背後卻隱藏了過分的殘酷,來自成人世界的殘酷。

屏棄快餐文學,反對娛樂大衆的說法——是作者一貫的寫作主張,因爲童話即不深沉也不浮淺。成爲當代社會的“老祖母”,在寒冷的夜晚靠着壁爐,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面對着一雙雙驚異而期待的眼睛,娓娓動聽地講述一個個遙遠的童話......

正象馬蒂斯與米羅的繪畫能夠毫不遜色地與達芬奇、倫勃朗相提並論一樣,童話也能與歷史上任何宏篇名著媲美。優秀的小說在於作者能用心靈開闢一個新鮮的、從未有人涉足的世界,並把讀者帶入其中。希望《犬語城》是這樣一本書,在一個成人的黑白世界裡,照進童話絢爛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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