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渡鴉

1.

特瑞雅管他叫師傅,因爲除了師傅會叫她的名字之外,其他人都稱呼她爲S-014,那是他們放入她體內的那個東西的編碼,她不喜歡這樣的稱呼。

師傅教會了她很多,轉眼間,許多年過去了。

那天,師傅在一通電話後,神情變的凝重起來。

他看着特瑞雅一言不發。半晌。

“逃出去。”

他淡淡地說着。

真是的,又是和當時一樣的話。

“是他……那個男人,他所做的,是一邊驅逐惡魔,一邊把人間變爲地獄,孩子,我們得逃出去。”

話畢,眼前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他的目光告訴特瑞雅,接下來所發生的,關係到他們的生死。

“師傅,您在說什麼啊……”

師傅試着辭去自己在伯格的職位,但沒有成功,最後不得不將她送離了那個地方。

在亞罕,作爲一名獵魔人,平靜地生活下去。

不久後,她就收到了師傅的死訊。

文·沃克——一等惡魔執行官在一次與丙階一等惡魔的討伐戰中不幸被感染,最後由其搭檔特等惡魔執行官蘭瑟·戈爾修斯將其就地處決。

怎麼這樣,又是孤身一人了嗎?

師傅告訴過她,她的身上,擁有那個男人想要的東西。那東西賦予她的使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只要安靜地活下去,用自己的能力做對的事情就好。

“師傅,我發現了一個少年,他也許可以幫助我們找到真相。”

2.

大雨還在下。

水滴順着那黑色皮製的制服衣襬向下淌着,特瑞雅將貼在前額的髮絲捋順,放於耳後。

她左腿後撤半步,將拿刀的手擡起。

對面的希亞也學着她的樣子擺出了架勢。

“拜託了。”

她的低語。

刀刃如同子彈般撞擊了過去,希亞下意識格擋的手臂瞬間生出了白色的盔甲,一聲脆響,盔甲的鱗片在雨水中炸裂四散,接着化爲藍色的火焰在空中燃燒殆盡。

二人都因爲這一擊而後退了好幾步,尤其是特瑞雅,她用力保持平衡的雙腳在地面擦出長痕。

“那是它的能力嗎?”

勉強緩過神來的希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防住剛剛那招的,他試着去看着對面的特瑞雅,卻無法從那雙眼睛中讀出來任何有用的信息,憤怒、殺意、厭惡,這些東西都沒有,她到底想幹什麼?

這樣想着,他只得再次做出招架的姿勢。

她將刀身一振,“很好,保持住。”

話音剛落,那個身影就消失在眼前,只剩希亞慌亂地張望起來。

“什麼……”

等到察覺到她的靠近,爲時已晚,那暴雨般迅猛地斬擊向希亞襲來,快到希亞連她動作地殘影都只能勉強捕捉。

令他吃驚的是,身體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動了起來,雖然有些吃力,但是希亞以同樣的方式接下了她的每一式進攻,此時的眼前寒光閃爍着。不斷破裂再生的鱗甲也綻放着幽冥的藍光。

何等的強大!自己雖說已經可以勉強防住她的進攻,但渾身的血液都震顫着,肌肉和骨骼都在超負荷地運作,他感覺自己要散架了……

“特瑞雅。”

“啊……”

不可思議,希亞只是叫住了她的名字,她卻在那一瞬間露出了破綻。

希亞用力一甩手,那爲防禦而生的鎧甲剎那間化爲了刀刃。

“不好!”

特瑞雅見狀飛身一躍,將那勢能融入刀鋒,重力破砍而去,只見希亞雙臂交叉在頭頂格擋,硬是生生扛住了那一擊!

特瑞雅剛想抽刀,卻發現那刀鋒已被鱗甲死死鉗制住,動彈不得。

他向上揚起,那短刀竟被一把擊飛,乍現的銀白寒光在空中劃出弧線,墜落至離特瑞雅還有近九步的草地,插入了土中。

“特瑞雅,我不想……”他將左臂的骨刃收起。

搞清楚狀況的希亞很快發現那“自己佔了上風”的感覺僅僅是一種錯覺後,便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因爲她的臉上出現了表情,那是微笑。

“我現在是敵人,裡安。”

又來了……

巨響!

比起看清她的動作,希亞率先感覺到的,是痛感,是肌肉連同骨骼一併碎裂的巨痛涌來!

他還未察覺到發生了什麼便跪倒在地。

他擡頭,特瑞雅正保持着一個側踢的動作,她緩緩的收腿,不知是不是錯覺,希亞好像看見了她小腿上淡淡的白煙。

“什麼……”

沒錯了,那是一記鞭腿,重重掃中了希亞的下盤。

他記得自己見過特瑞雅的鞭腿,在平時的格鬥訓練中掃中過自己,很痛。

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平時訓練的鞭腿,力度就連現在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雖然在一瞬間,鎧甲還是出現在了希亞的腿部,抵擋了一部分衝擊,但他還是瞬間被擊倒在地。

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鼻腔裡有血腥味兒。

他強忍着劇痛,用骨刃撐地試着站起,可大腿溢出的鮮血告訴他,如果再折騰,也許用不着她來出手,疼痛就能使得希亞當場休克。

“特瑞雅……”

希亞看着她拎着那把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不知爲何,她沒有半分所謂勝利的喜悅,反而長嘆一口氣。

就在這時,希亞似乎再也堅持不住,倒在草地裡。

“本該如此嗎?裡安。”

她走到希亞身邊:“那就這樣吧!”

“那攻敗列國的你……”

“你還有意識啊。”特瑞雅將那把刀舉起,殊不知此時的他早已昏迷。

那不是他在說話。

“那攻敗列國的你……應升到天上,吾將高舉您的寶座在神衆星以上,您將坐在聚會的山上,在北方的極處;升到高雲之上……”希亞的口中傳來低語。

“什麼……”

“請再次降臨並守護你的主,王的侍者……那勇猛無畏的……”

那孱弱的吐息,只聽得他輕輕念出了那四個字:“繆爾伊茲。”

雷聲轟鳴,它於火焰之中誕生,爲守護而來,卻帶着無盡的殺意。體內禁錮的藍色火焰向外咆哮着,巨大的利爪閃着寒光。

那個怪物擋在了希亞面前,比起上一次見面,它地身軀足足大了三倍有餘。

深入骨髓的殺意剎那間將特瑞雅吞沒,即使是她,雙手也不住地顫抖。

一個念頭在她的腦子飛旋着……

跑!

特瑞雅抑制住了那個想法,但還是不住地後退了數步。

他終於召喚了那個使魔嗎……沒問題的,我能夠……

特瑞雅在腦中已經設想了無數次那個兇惡的巨獸的進攻方式,但還是不住地顫抖着。

與上次的氣勢簡直天差地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見怪物,擡起手臂,用那利爪指着不遠處特瑞雅,喉嚨裡發出的聲音猶如鋼鐵的震顫。

“■mortem……”(死)它分明說道。

轟!

那是怪物起躍的聲音,特瑞雅已知自己無法閃避,便用刀格擋……

在那怪物衝來的瞬間,刀刃崩裂……

“什麼……”

等到特瑞雅回過神,那怪物已經握住她的脖頸,將她舉至眼前,那火焰般燃燒的瞳仁在那顆駭人的頭骨中搖曳着。

“Hostes domini……”(主的敵人)

特瑞雅被一把拋向空中,那怪物也同時跳起,一個劈腿將她又打回地面,沙土飛散而起。

“Evanuit…”(消失了)

它落地後走上前才發現,那個地方除了一個坑洞外,沒有看到它預期中的屍體。

“在這呢……”

怪物轉身向聲音的源頭望去,特瑞雅的制服已經破爛不堪,傷痕累累的她渾身是血,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正用手握着那斷裂的刀刃向怪物砍去……

怪物沒有躲開,一截手臂被斬落,在藍火中燃燒着。

但剛剛應該是她的全力一擊,筋疲力盡的她正勉強站立着,每一次喘息都伴隨着劇痛,剛剛的那一擊不知道又有多少骨頭斷裂了。

“本來想砍頭的……你可真走運……”

她衝怪物笑道。

“唰……”

怪物將她一把刺穿,隨後扔了出去。

“咳咳……”她的眼睛中並無茫然與恐懼,只是有些慌張。

“這可怎麼辦啊……”她不停的將滑出腹腔的腸子往回塞,可血液伴隨着更多的內臟在涌出。

轉頭,那怪物向她走來了。

“啊,這樣好慘啊……”雨水打落在她的臉上,似乎準備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停下!!不要殺她!!!”

遠處已經倒下的希亞傳來咆哮式的怒吼,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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